她怎麼不在。
我腦子一片混亂,一道勾人的低喘將我拉回來。
沈清識額頭冒出細密的薄汗,皙白的肌膚泛起潮紅,明顯快撐不住了。
他輕聲道:「委屈你了。」
委屈我?委屈我什麼?
我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身影驀地壓了過來。
屋外雷聲滾滾,大雨傾盆。
初時是疾風驟雨,無孔不入,密不透風,下半夜轉為綿綿細雨,繾綣纏綿。
書屋女子小巧的手被壓在頭頂,男人寬厚帶著繭子的大掌追上來握住,溫柔而強 勢地擠進指縫,直至十指相扣。
兩人的發絲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具體是誰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7
翌日一早。
沈清識無聲嘆氣,頗為無奈:「別哭了。」
我抱著被子嗚咽抽泣,眼淚哇哇流。
天殺的沈清識,我這是過得什麼日子,不僅要被你恐嚇掐脖子,還得陪睡。
我怎麼這麼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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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識低聲又道:「是我對不住你。」
聽到這句話我猛然抬起頭,咬牙:「那你欠我一個人情。」
他嗯了聲:「你想要什麼?」
我抹了把眼淚,看著他一字一句說:「我要你答應永遠不殺我,也不能虐待我。
男人挑了下眉,隨後點頭。
情愛過後的沈清識臉色終於不那麼蒼白,眼角眉梢都染了惑人的春色,一縷墨發 垂落在玉白的鎖骨,襯得越發冰肌玉骨。
我不由得想起昨晚。
他不是病秧子嗎?
怎麼還這麼行,又猛又….
天!我在想什麼。
我甩甩腦袋,將那些不正經的念頭都甩出去,重新對上他的目光:「你發誓。」
沈清識懶懶倚著床柱,伸出三根修長分明的手指:「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傷你。
「若違此誓,便永墮無間地獄,不得好死。」
8
如他所說,我在宣王府平安順遂地過了三年。
天元五十九年,冬至。
大雪覆蓋了整個京城,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屋檐結了幾個冰凌,琉璃瓦上的白雪折射著婆娑光影。
屋內燒了地龍,鋪著厚實的絨毯,倒不似外面那樣冷。
我從絨被裡起身,黑緞似的頭發披散在肩上。
我低著頭,微微失神。
一隻蒼白的手纏上來,扣著我腰,不輕不重地摩挲。
沈清識埋首在我頸窩,眸子虛眯著,帶著沒睡醒的慵懶。
「怎麼不多睡會。」
我怔了一會,抿唇道:「做噩夢了。」
男人輕吻下我的脖子,輕柔暖昧,隨後咬住珊瑚紅色的衣帶,緩而慢地向下拉。
一邊慢聲問:「夢見什麼了?」
「三年前在飯廳裡,你要掐死我那事。」
沈清識咬著衣帶的動作一頓,旋即抬首笑道:「早膳想吃什麼,蝦餃,還是杏仁 粥?」
轉移話題,呵。
我面無表情打掉腰間的手。
穿好衣物起身,我打開軒窗,看外面大雪急速飄飛,仿佛無數顆墜落的星辰。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第三次看到雪。
怎麼描述這三年呢?
意料之外的好過。
沈清識成了京城模範好夫君。
每日為我畫眉描妝,陪我買衣裙首飾,不納妾,也從不去煙花之地。
曾有貼上來的大膽女子,沈清識十分有男德地一口拒絕,並對那女子說:「我此 生有一位妻子足矣。」
羨煞旁人。
女子們尤其豔美。
就連在平民百姓裡,都極少有男人做到對妻子忠貞不二。
更別說沈清識貴為世子。
再看看自己家男人,沒沈世子的皮相,也沒沈世子的家世錢權,倒是拈花惹草的 本事比沈世子大。
女人們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再看枕邊人便氣不打一處來。
導致京城有一段時間有家室的男人們都戰戰兢兢,怕惹了自家夫人不高興。
如果我也是旁觀者,大概也會覺得宣王世子與夫人伉儷情深。
可我是局中人。
坦白說,我有時是會沉溺在沈清識的溫柔裡,覺得我與他是一對神仙眷侶。
可隻是有時。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處境。
不說沈清識是男主,按照設定他該喜歡女主洛無憂。
就算拋下這些,沈清識的喜歡也來得過於莫名其妙了。
前腳還想置我於死地,後腳就愛我愛得不得了了。
我可不信睡一覺就能愛上。
原文裡他和洛無憂睡了後也並無感情,後邊是被她的善良活潑,堅韌優秀吸引, 才慢慢愛上。
我有啥?
我既不善良也不優秀,除了一張傾國傾城,花容月貌,顛倒眾生的臉就什麼也沒 有了。
對於病嬌這種生物,我不得不報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
我更傾向於他又在搞麼蛾子,隻不過這次布局時間長了點而已。
9
距離新婚夜的三年之約還有兩月,遲了三年的女主洛無憂終於出現。
和文中描述的一樣,洛無憂生得嬌憨可愛,性子活潑開朗,一手醫術出神入化。
纏了沈清識二十餘年的毒連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洛無憂卻能治。
「兩日施針一次,半年便可痊愈。」
為了方便,沈清識將她請進了宣王府。
並收拾了一個除主院外最奢麗的院落給她住。
外面開始有風言風語,說沈清識終究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看,這才三年 過去就找新人了。
還堂而皇之把新人接進王府。
為此洛無憂特地來給我解釋,說她和沈清識什麼也沒有,讓我別聽外邊的人胡說。
沈清識也說讓我相信他。
我當然是笑著點頭,說我相信你們。
沈清識每兩日去洛無憂的院落針灸,一待就是兩個時辰。
從這時開始,他便沒再碰過我了。
有時我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渴望,他卻死死壓抑著自己,寧願拖著病殃殃的身體泡 冷水也不動我。
這是要為洛無憂守身如玉?
我冷眼望著他在涼水裡的身影,笑容譏诮。
該死的沈清識,薄情寡義,什麼模範夫君,狗屁不是!
我心裡罵罵咧咧,旋即又一愣。
他是男主啊,男主就該喜歡女主,我一個女配生什麼氣,有什麼資格生氣。
我閉上眼,冷靜下來。
反正還有兩個月,到時候我立馬走人,管他們是真是假。
10
兩個月說長不長,似乎一眨眼就過去了。
放妻書其實三年前剛成婚那會沈清識就寫好了,一直放在書房裡。
隻不過他好像忘了。
我還是一年前偶然發現的。
三年已到,我看著這封放妻書,手不自覺放到肚子上。
尚且平坦的小腹,裡面卻已有了一個小生命。
這孩子來得意外。
我一直有喝避子湯,可他還是來了。
我想打掉,可又舍不得,這畢竟是我第一個孩子。
猶猶豫豫就到了現在。
罷了,我自己養著吧。
反正我已經卷了沈清識不少錢財,足夠我們娘倆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決定好後,我拿著放妻書找上沈清識。
「三年已到,世子該兌現當日承諾了。」
沈清識兩指捻起桌上的紙張,漆色的眸掃視著自己三年前寫下的文字,目光沉靜 如水。
良久,他呵笑一聲,放妻書在我眼前被撕成碎片,雪花一樣紛紛揚揚飄落在紅色 絨毯上。
沈清識黑漆漆的眸映著躍動的燭火,使得瞳眸更明亮通透。
他一個閃身逼近我,唇畔的笑溫柔又病態:「卿卿腹中都有了我的骨肉,便莫要 想著離開了。」
我一驚。
我現實世界裡有個中醫朋友,因而也跟著耳濡目染會點皮毛。
所以發現懷孕是我自己把脈把出來的。
我確信宣王府裡沒有一個人知曉。
沈清識是怎麼發現的?
「卿卿最近嗜睡,又忽然喜吃酸辣,我做夫君的自然少不得關心。」
我輕咬下唇,別過臉去:「不管我懷沒懷孕,你答應三年後還我自由是親口說過 的 。 」
沈清識眉眼疏懶:「我反悔了。」
輕飄飄又十分囂張的四個字,重重擊在我的心髒。
「什麼意思?」
我臉色變了變,不太好看:「堂堂宣王世子,難不成要出爾反爾?」
「為什麼不行?」他挑眉反問,坦然自若得仿佛出爾反爾的人是我一樣。
「留在我身邊不好嗎,卿卿?」
「何況你還有了我的孩子,你能帶著他去哪?姜家?」
原主的娘在兩年前病逝,姜父不到半年就娶了養在外邊十幾年的外室做續弦,還 帶了一雙比原主大上一歲的龍鳳胎兄姐。
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姜家早就沒有原主的位置了。
「那不關你的事。」
「你隻需要放我走。」
沈清識垂首,幾乎與我額頭相貼:「三年了,卿卿該了解我的。」
我怎麼可能不了解他。
極端,瘋狂,病嬌數值爆表。
隻要被他盯上,就會不擇手段得到。
而得到的方式他並不是很在意,搶也好,偷也罷,隻要能達到目的就行。
思及此,我心頭一沉。
見我面色垂敗,沈清識低低地笑,手穿過我的後腰將我攔腰抱到雕花檀木椅上。 隨後半蹲下身,與我平視,柔和的嗓音帶著誘哄蠱惑:「留下來,我會給你所 有最好的一切。」
「還有這個孩子。」
他目光移到我的肚子,過分白皙的手輕輕撫摸:「他需要父親。」
我:「要個爹還不簡單,我在大街上隨便給他抓一個。」
沈清識微微一笑:「我的孩子不能喊別的男人做爹。」
我氣得咬牙:「這孩子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卿卿舍得嗎?」
他不緊不慢道:「他好不容易投胎到卿卿肚子裡,你打掉他就又會變成孤魂野 鬼,孤零零地在這世間遊蕩。」
「孩子既然來了便是和你我有緣,他想做卿卿的孩子,卿卿若不要,他該有多難 過。」
「卿卿不會如此狠心吧 .
我: ...」
你休想PUA我!
11
我被囚禁了。
其實並不意外。
病嬌嘛,強制愛,囚禁,都是常見元素了。
不過還好他沒拿金鏈子銀鏈子之類的給我鎖屋裡。
王府裡我可以隨意走。
出府,一個月也可出去一兩次。
不過身邊總有侍從寸步不離跟著。
起初我生氣質問他:「你發過誓,不會殺我也不會虐待我的,囚禁也算是虐待!
沈清識十分風輕雲淡:「那就讓我下無間地獄好了。」
先不說這世上有沒有地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有,那又怎樣?
在沈清識的世界裡,就算下地獄他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做他想做的事。
我 : . . .
12
冬去春來,積雪開始消融,河堤岸的柳樹悄然發出嫩芽,一派萬物復蘇的景象。
宣王府。
玄衣青年晃著手中折扇,玩世不恭笑道:「沈兄可還記得三年前說過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仿著沈清識當時的語氣,淡聲說:「你喜歡便拿去,隻要她願意。」
「可如今姜姑娘肚子裡孩子都好幾個月了。」
魏子越哀怨:「沈兄,你這可不厚道。」
沈清識擦拭著手中軟劍,動作緩慢而認真,劍身折射幽冷的光,倏然抬眸看魏子 越一眼,仿佛在說:「你再說一次。」
魏子越被這危險幽深的目光看得一激靈,立馬汗流浃背。
「說笑說笑。」
「姜姑娘這樣的美人就該配沈兄這樣的豪傑英雄。」
嬉笑過後談起正事,魏子越收起吊兒郎當的笑臉,正色道:「大理寺那邊打過招 呼了,證據確鑿,張郊的狗腿子就算求到聖上那也沒用,這回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o」
「等出來,兵部早就沒他位置了。」
「現在就看阿春那邊順不順利,若是順利,那就能 ….」
「世子。」侍從匆匆扣門,稟報世子妃出事了。
魏子越愣神片刻,再一看沈清識已經沒影了。
「卿卿。」
沈清識握著我的手,眉頭微蹙。
我衝他柔柔一笑:「大夫說沒什麼事,氣血不足而已,你別擔心。」
沈清識沒說什麼,晚上親自熬藥送來,一口一口喂我喝下去。
喝完後我把他拉到身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