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賣豆腐那些年》, 本章共4650字, 更新于: 2024-11-13 15:26:20

果然,此言一出,我娘瞬間客氣起來。


手上正扒皮的紅薯,本來要自己吃,現下手腕一轉,遞給了趙四水,親切道:「陶嬸平日裡瞧你就有出息,當的什麼差呢?」


趙四水接過去,把紅薯上的灰拍幹凈,又遞給我,客氣道:「一點小差事罷了。」


我坐在旁邊吃紅薯,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大抵是趙四水今日沒戴面具且穿得人模狗樣,我娘好像已經忘記了他會殺人這件事,對這個衙門裡當小差的趙四水越看越滿意,追問道:「那……可有婚配,家中兄弟幾個?雙親可還健在?」


我不高興了,放下紅薯道:「娘,你問他這些幹什麼?」


「問問怎麼了?你這個死丫頭,娘又不是問你,人家趙四水都沒有不高興,你不高興什麼?」


趙四水捧場道:「陶嬸既然想問,在下自然樣樣都要說的。家中雙親健在,兄弟三個,我排第二,至於婚配嘛,暫時還沒有。」


好一句暫無婚配。


我看那告示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他明明都要娶媳婦了。


可是,林小小,你又在生氣什麼呢?


氣他騙你娘?


還是,氣他要娶媳婦了?


他總要娶媳婦。


不娶個漂漂亮亮的官家小姐,難道還要娶你這個大字不識的嗎?


再說了,他娶不娶媳婦,又關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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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娘又道:「想娶個什麼樣的?」


趙四水的聲音平和:「自然是,娶個情投意合的。」


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我丟下一句吃飽了要去睡,站起來就走。


等走出來,才發現,我本就在自己的臥房。


我們圍爐煮茶,原是在我的臥房,現在我走出來,家裡能睡人的,除了娘的屋子,剩下的,就是趙四水那間西廂房。


我心中長嘆,到院子裡的石階上坐下。


月色如露,我看了會子星星,把頭枕在雙膝之中。


趙四水走後這半年,張大牛對我熱情依舊。


我不再去買筒骨,可他家上好的腰排,總是一斤一斤往我家裡送,搞得我都不敢路過他家。


娘總催我。


算年紀,我也不小了。


早該嫁人。


可我不想嫁。


我隻要閉上眼睛,就會想起趙四水在沙地上教我寫字。


沈照的【照】,我寫得比林小小的【小】還要好。


不曉得過了多久,身邊坐了個人。


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趙四水。


他道:「我知道你看到了告示,我父皇給我定了個太子妃。這婚事,不是我自己挑的。」


我埋著頭,沒說話。


「皇子聯姻,公主和親,生在皇家,很多東西,都是身不由己。」


他把我的頭從膝蓋裡薅出來,指腹抹去眼角淚痕:「哭什麼?我不會娶她。」


我淚眼蒙眬望著他道:「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她。」


「那你喜歡誰?」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我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想了想,說道:「不喜歡,我喜歡趙四水。」


「嗯,我就是趙四水。」


「你做沈照,就不是趙四水了。」


他把我的一縷頭發纏在指尖,抵著我額頭道:「趙四水能娶你,難道沈照就不能嗎?」


沈照要娶我?


他是太子,他怎麼能娶我呢?


我磕磕巴巴道:「你、你是想讓我做個外室嗎?我們家雖然窮,可我不做外室的……」


沈照皺著眉打斷我。


「你為什麼要做外室?我說的是娶,你沒聽明白嗎,我想你做我的妻子。」


他的妻子……


可不就是太子妃?將來要做皇後的。


這太荒唐了。


我道:「琴棋書畫,我一樣都不會,怎麼配做你的妻子?」


「琴棋書畫,宮裡自有名家,我的妻子不需要會這些。我剛剛才同你娘講,想娶個情投意合的。難道你沒有聽見?」


自然是聽見了。


我吸一吸鼻子,同他道:「你喜歡我,同我講這些,我心裡很歡喜。


可是做太子妃,我不行。俗話說,有多大的鍋,下多少米,我隻是林中小小鳥,進皇宮這樣大的事情,我還沒有這個本事。況且,皇宮裡的規矩,我一點不懂,你娶了我,隻會叫別人笑話你。」


沈照道:「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懂規矩的人,有我在,沒有人敢笑話你。你說你是林中小小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你以為嫁給我需要會琴棋書畫是嗎?琴棋書畫能母儀天下嗎?米多少錢一升,布多少錢一匹,什麼時令耕種,什麼時令捕魚,你身在民間,比任何人都清楚,做我的妻子,有何不可?」


我聽呆了,懵懵懂懂道:「照你這麼說,我做皇帝都可以。」


沈照一下子笑出來,他朝我頭上敲了一把,兇神惡煞道:「大言不慚,簡直放肆。」


我仰天長嘆:「所以啊,咱們倆,橋歸橋,路歸路,你是天上月,我是人間泥。你說你想娶我,我聽過,歡喜一場,到這裡,夢就該醒了。」


沈照默了一默,說道:「你知道秀才為什麼屢試不中嗎?」


秀才?


我不知道沈照為什麼突然提起他,但我還是實誠道:「不知道。」


沈照道:「我看過秀才的答卷,針砭時弊,入木三分。但他考不中,再來五回,他依舊考不中。因為他不是世家。倘若他出身士族門閥,這會,說不定已經官至三品了。」


頓了頓,他又道:「當初刺殺我的,也是世家。」


我大驚:「他們怎麼敢?」


沈照攏袖一笑:「他們有什麼不敢?士族橫行,甚至左右皇權。寒門學子沒有出路,朝廷沒有人才可用,推行新政,我勢在必行。小小,這次訂婚,是為安撫世家,我有難處,旁人不懂我,但我希望你能懂我。」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想扳倒世家,想一想,就覺得很難。


會很累吧。


我站起來,拔起腿往灶房走。


沈照追上我:「你去哪?」


我一撇嘴,說道:「熬骨頭湯給你喝。」


9


我上次夜裡回家,領回來一個血淋淋的白衣服。


這次夜裡回家,領回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我娘見到這麼個天仙似的美人,手裡的簸箕沒端穩,豆子灑了一地。


從前趙四水在,我娘每天指桑罵槐。


如今如意來了,我娘整日笑得合不攏嘴。


隻因為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在我家守鋪子,十裡八鄉的俊後生,都搶著來我家買豆腐。


每日收了攤,如意便教我寫字。


如意耐心好,人又溫柔,趙四水沒教會我的,如意一一講來,教完寫字,她又教我文章和做詩。


她仍舊戴著白袖圈,睡不著的時候,她就點著燈,來我房裡,讓我講一講秀才的事。


我勸她,日子要往前看,不能老想著秀才。


如意說,想為秀才守節三年。


三年以後呢?


如意說,她不會嫁人了。


如意問我有沒有心上人,我想起月光下的趙四水,紅著耳朵說沒有。


如意看穿一切,她同我說:「小小,我真羨慕你。」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長得這麼好看,又有才氣,我羨慕你還來不及。」


如意用手順著我的頭發道:「我在青樓這麼些年,早就不相信男人了,好不容易信了一個,那人卻又死了。小小,去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吧。」


想到那森森的紫禁城,我說:「我的心上人,他是天上的風箏,隻有一根線在我手裡,我一想到他,就覺得好不踏實。」


如意說:「風箏總會收線。


小小,你是勇敢的女孩子,不要怕。」


春末,皇帝駕崩,沈照登基,推行新政,改科舉。


他很久沒有來,我猜皇宮裡面,大概已經忙得翻天覆地了。


我不知道能幫到他什麼,隻好每日去蘭香閣,聽讀書人論道。


說來也算傳奇,教我寫字做文章的,一個是當今天子,一個是京城花魁。


這便好比一個人不會做菜,卻吃過好肉。


依我看,蘭香閣裡大部分讀書人高談闊論,內容卻如空中樓閣。


隻有一人,好坐角落,寡言,偶爾說幾句,同沈照在我面前說的政見,不謀而合。


這人好像窮得很,衣裳打著補丁,靠替人寫家書掙兩個錢。


看見他,我就想起秀才。


這人叫顧清言,我觀察了他三天,整整三天,他每日隻吃一個饅頭。


第四日,我坐到了他的面前。


顧清言放下書,拿起筆,目光略掃過我,便道:「姑娘要寫家書?什麼內容?是口述,還是在下替你潤色?」


「不寫家書,」我道,「我是西巷賣豆腐的,我家的豆腐很便宜,隻需一文錢,若是初中十五,還能免費送。」


顧清言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難堪、錯愕,各種表情從他臉上一掃而過。


當即我就曉得自己做錯了。


隻是想要後悔已經來不及。


果然,顧清言放下筆道:「大丈夫不吃嗟來之食,多謝姑娘美意。」


我隻得悻悻離去。


我在家想了一整日,第二天天一亮,我同娘商量,想把趙四水每個月給的五十兩銀子拿出來,再盤個鋪子,專門給吃不起飯的讀書人吃飯。


娘不同意。


一個趙四水、一個如意,我管的閑事已經足夠多。


我說:「五十兩銀子,埋在樹根,也不會發芽。拿出來用,卻可以喂飽很多人。我們都是窮人,自己不幫自己,難道還等著別人來幫嗎?」


娘說:「做這種事情,我們幾個女人,拋頭露面,不合適。」


我心說可巧,我有現成的人選。


我用芭蕉葉包上三塊豆腐並半碗豆漿,再去找到顧清言。


顧清言一見我就要走,我拉住他,道:「顧先生,先別走。你說不吃嗟來之食,我給你道歉。如今我有個差事想僱你,你接不接?」


顧清言不願意,我用言語激他。


「怎麼,先生空有治世之才,一家小小的飯堂,卻治不下來?」


顧清言負氣答應,我們的鋪子就這樣湊湊合合開下來。


顧清言主外,又另外僱了兩個大娘,每天負責炒些青白小菜。


我們把菜價訂得極低,酒水的價訂高,肉菜隻在初一十五那天有,如此一通篩選,留下來的,就真是吃不起飯的讀書人了。


讀書人心氣高,菜價低,也怕他們不來吃,又備下紙墨若幹,打個以墨寶換餐食的幌子。


每個月去錢莊領五十兩銀子,總歸心裡不踏實。


我同如意商量,最後決定再開個首飾鋪。


她長得好看,又當花魁那麼多年,最知道如何打扮,由她畫花樣子,我出去找材料回來做。


我們不做金銀那些貴玩意兒,就做些太陽底下閃閃發光亮眼的小東西,諸如蝴蝶簪子、羽毛耳墜之類,我能說會道,再加上如意這個水靈靈的賽西施做活招牌,倒也頗受小姑娘小郎君喜歡。


一月下來,竟也能掙二三十兩。


這些錢,我和如意對半分,屬於我的,留出來一份給阿娘養老,另一份,給那些來學認字的女孩買些筆墨吃食。


天氣漸漸熱起來,我瞧著顧清言那身破衣爛裳實在礙眼,狠狠心,掏出我被趙四水吃剩下的那幾個私房錢,給他置了兩身新衣裳。


要不說人靠衣裝,顧清言換上這一身寬袍廣袖,頓時像模像樣起來。


我娘,向來是看見個好看的,都要問兩句。


拉著顧清言,又是那老三句。


「可有婚配,家中兄弟幾個,雙親可還健在?」


我尷尬得恨不得立馬捂住我娘的嘴,顧清言紅著耳尖,朝我這邊看了一眼,道:「意中人……有一個的,隻是還沒去說親。」


顧清言向來清高,此話一出,我著實沒想到,撫掌大笑道:「是哪家的姑娘?」


顧清言含糊道:「是……是個好人家的姑娘,等我明年高中,就去娶她。」


夏日覺短,半夢半醒間,我恍然瞧見床邊坐了個人,長眉微挑,鴉睫下綴著一粒小痣。


我沖他笑笑,他也沖我笑笑,替我捏一捏被角。


我驚覺這個好像不是夢,從床上跳起來,又被他按住,重新塞回被子裡。


「再睡會。」


沈照沒有點燈,袖袍跌在我榻上,像一個旖旎的春夢。


我磕磕巴巴起來。


「什麼時候來的,你、你明天不上朝嗎?」


「上,看你睡會我就走。」


沈照的聲音極倦,那個旖旎的春夢被戳了個泡泡,一下子碎了,我往床裡面挪了挪,道:「上來躺會嗎?」


他道:「我們並未成親,這於禮不合。」


「所以啊,咱們小聲些,別叫娘又拿著菜刀來找你拼命。」


沈照莞爾,然後和衣躺了上來。


他好像真的是累極了,睫下兩片烏青,躺上來,不過幾個呼吸便睡著。


我從床邊上坐起來,借著一點星光,看他的眉眼。


說是躺會,也沒躺多久,隻不過半個時辰,沈照就睜開眼,安靜地看著我。


這時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我原先一直盼著他來,有好些話想同他講,講講我新開的鋪子,講講我用五十兩銀子養了好些讀書人,可是他真的來了,我又講不出來了。


見一面的時間太短,幾個眨眼就會飛走。


看了一會,沈照坐起來,說:「你是不是長胖了?」


我立馬給了他一巴掌。


「誰胖了,你才胖了,有病。」


沈照大笑:「我可能真是有病,就喜歡被你罵。」


我竟然從這笑裡瞧出兩分寂寥來。


他父王剛走,他即位,來不及悲傷,就要振奮精神與世族周旋。


身邊,怕是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


我垂下眼,說道:「我遇見了一個人,叫顧清言,很有才,以後朝堂上的事,他或許可以幫你。」


沈照點點頭,說記下了。


送走沈照,我分神注意著娘那屋的動靜,卻不妨,院墻拐角處,悄無聲息立著一個人。


我幾乎撞到他,剎住腳步,瞧清這個人,是顧清言。


我心中忐忑,不曉得他為何出現在此,又究竟看到幾分。


可顧清言終究是個寡言的人,他隻是朝我笑笑,道了一聲早。


這種事情,他不說,我也不好主動去問,隻得由此作罷。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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