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夫妻……這對夫妻……前後說辭差這麼多,他們真會玩兒。
羅令妤放下捂臉的手,仰起面,眼睛紅紅,楚楚動人地眨著明眸:“我隻有周郎了,周郎,你要幫我啊。我不要被拋棄……”
周揚靈就、就禁不住羅令妤的撒嬌哀求,再次無奈地答應了。
她哪裡玩的過這對新婚夫妻?
周揚靈隻是說:“可惜三郎不好對付,他敏感多疑,我與他說,他恐不信我。”
羅令妤神秘一笑:“周郎幫我便是。至於我夫君……我有的是法子讓他聽我的。”
……
那晚平靜,夜裡陸昀想要求歡,被羅令妤拒絕。陸昀因心中本就壓著流產那事,她不肯,他自然也不強求。然第二日辦完公回到府上,陸昀進到禽舍,原本隻是想看會兒書。他拿著書卷進屋,卻看到羅令妤也在房中,正趴在案上畫著什麼花兒。
陸昀從她身邊走過,不覺偏頭,多看了她兩眼。因女郎今日著了一身輕薄蟬衣,十幾層的紗,但陸昀看去,仍能看到她蟬衣下的水紅色肚兜,雪白裙裾,還有那一身冰肌玉骨。女郎發間隻插著一根銀簪,長發披散在肩,側臉明玉般,脂粉不施。
陸昀瞥了她一眼又一眼。
因他幾乎是看不到羅令妤不上妝的樣子。她這人太重視容貌,見人時,哪怕是見他,都定然妝容精致。她自己研制的胭脂水粉不光顏色明豔,且都無毒可食,是以陸昀也不說她。但他仍然遺憾他很少看到羅令妤脂粉不施的樣子——
而現在,坐在幾丈外的書案前低頭繪畫的女郎,就是脂粉不施。
她不梳妝時,看起來嬌小很多,豔色少了些,憨氣多了些。總算像個十幾歲女孩兒的樣子……
羅令妤忽然抬頭,向那歪坐在榻上的郎君看來。她眸子清澈黑亮,冷不丁看來,陸昀視線並不躲避,噙笑迎視她。羅令妤質問他:“你看我做什麼?”
陸昀目光略微下落,似笑非笑:“妹妹大了。”
羅令妤訝然,並且一頭霧水。她這樣不梳妝,本是用來誘陸昀。經常給夫君以新的感受,是羅令妤一貫的堅持。但是她不梳妝的時候,看起來應該是年齡小些,怎麼陸昀反而說她“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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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令妤順著陸三郎的目光向下看,他的眼睛直直盯著她的胸口……羅令妤:“……”
眼角飛紅,女郎跳起!
她就知道,這人流氓無比。
羅令妤慌張躲了開,陸昀低笑一聲,並不起身動作,而是低頭當真看起了書。但是一會兒之後,那離開的腳步聲回來了,陸昀眼尾餘光看到女郎的裙裾踩到了自己面前,他尚低著頭,便被女郎傾身過去。
羅令妤膝蓋跪在榻上,摟著那靠歪在隱囊(引枕)上的郎君的脖頸,貼著他的唇,與他纏綿擁吻。
陸昀被這意外弄得向後靠了靠,短暫地“唔”了一聲。
“啪”。他手中的書卷落了地,小娘子就整個人縮入他懷中。半晌,陸昀移開唇,揉著她,輕聲:“……你喝酒了?”
羅令妤:“是呀,雪臣哥哥也喝點吧?”
陸昀覺得不對,本能要拒絕,就聽羅令妤埋在他懷裡嬌滴滴:“人家好喜歡你,想和你歡好。哥哥不願意麼?”
陸昀握著她手腕的手當真一緊,呼吸重了。
他懷裡的小妖精勾勾搭搭,嗔怨無比:“可是你之前弄得我好不舒服,聽說喝酒能助興呢。哥哥也喝一點吧?”
……
陸昀是不擅酒的,很容易被放倒。
但世人少見陸三郎撒酒瘋的樣子,是因他喝醉後,不過是比平時更放浪形骸些。表面看上去,郎君還是一貫的樣子。羅令妤太甜美,陸昀明知有詐,還是被他的新婚妻子放倒了。
自是放浪之時,折騰得女郎要死要活,比平日要劇烈很多。她越叫,他便越興奮,越控制不住手下力道。
但他隻做了一回,就偃旗息鼓,睡了過去。
羅令妤雙股顫顫地繞過他,從床帳間爬出,一身痕跡,手臂都微微發抖。然羅令妤梳妝了下遮擋痕跡,罩上鬥篷出了門。她弄醉陸昀,自然是有事要做。
……
當夜,陸二郎原本已經睡了,又被羅令妤在外敲門喊醒。表妹要求他說出他與陸昀說了什麼,陸二郎不肯,羅令妤威脅他——
“你若不說,我就告訴雪臣哥哥,說你人面獸心,對我懷有不軌之心,欺負了我。”
陸顯:“……”
他震驚:“……表妹!”
你怎麼是這種人?!
第130章
羅令妤認為, 二表哥看著清明端正,實際傻乎乎的。
而且成親了,可以在夫君的家人面前偶爾暴露真性情了。反正……他們又無法慫恿陸昀休妻。
是以夜行,前來威脅陸二郎陸顯,逼他說他與陸三郎說了什麼——“正是你走後,雪臣哥哥才心情差的。定是你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了。”
美麗的女郎施施然入舍,望著陸二郎僵硬的臉色, 她入座後, 認真輕聲:“什麼事讓我夫君不高興,我就不允那件事發生。”
陸顯微微一震,看向表妹在燈火燭光映照下秀美無雙的面容。
良久, 緩緩的,陸顯嘆口氣, 心想既然表妹也知道自己做夢, 說與她又何妨?雖然三弟要他不要到處跟人說, 可是羅表妹又豈是外人?陸顯便將自己做的夢緩緩道出。
羅令妤靜靜聽著, 好似隨著陸顯的講述,真的到了那樣的夜晚。她救了陸昀的家人,代價卻是自己辛苦得流了產……
並沒有多為難陸二郎, 聽完故事後, 羅令妤就起身告別。陸顯將她一徑送出院門, 看著表妹平靜的臉色, 欲言又止, 想勸表妹寬心。想說有三弟在,表妹定不會如夢中那般。
羅令妤卻心神不屬,沒多留心二表哥的神色,恹恹地坐上車回去了。
前後出行也不過一個時辰,回到院舍,屋舍的暖香還沒燒完。空氣中彌漫著絲絲伽楠香氣與男女曖昧後渾濁的氣息,羅令妤怔然,坐下。香中上等三品,伽楠,沉香,檀香,其中以伽楠香最貴。羅令妤一個落魄士族女,她就是家道未曾中落時,汝陽羅家也不見得能日日用上伽楠香;嫁給陸昀後,她才知陸昀用的燻香,一直是上等伽楠香。
尋常人家供不起的,陸三郎日日用著,那般尋常,他完全不放在眼中。
他不在意的東西,她羨慕得眼紅。羅令妤嫁給他,才過上了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那樣生活。才開懷沒幾日,陸二郎卻告訴她說她可能流產……在羅令妤眼中,那不隻是流產。流產可避,其他事難避。女郎與陸昀一樣,從一個流產中,窺得建業即將不太平。
對於趨利避害的女郎來說,這種不太平的預測太糟糕了。
她能與陸昀同甘,她是否有勇氣共苦呢?
燻香爐中的火還燒著,羅令妤向炭火上再添了些香料。在屋中發怔坐了一會兒,等身子暖和了,她才褪了鬥篷、外裳,卸了釵環,進了內舍。掀開床帳坐到榻上,聞到愈發濃烈的男女歡。愛氣息,伴著一股子酒香。隻坐到這裡,羅令妤的臉便微微發紅了。
她就著帳外的昏昏燭火,俯眼看那臥榻而眠的青年。錦被隻蓋到胸上,露出他的肩和頸。穿衣時風流無雙,褪下衣後又骨肉勻稱,肩寬腰瘦腿長。上天真是偏愛他,他昏睡著,長發散在枕上,幾绺貼著面頰,因吃過酒而面孔發紅。光朦朦朧朧,大約因喝酒而有些不舒服,他在睡夢中皺著眉,眉峰微蹙,睫毛纖長烏黑,唇線鋒利又嫣紅潤澤。
真是玉一樣的郎君。
不管是醒是睡。
羅令妤僅在旁邊看著,腦中就有燻燻然感。理解建業女郎都為玉郎狂是什麼樣的感受了。她唇角噙笑,伸手拂在他眉眼上,指甲調皮地鬧了他兩下。如她這樣的美人,其實更愛美人。尋常郎君的相貌在她眼中不過爾爾,陸昀這般的,才能讓她心醉神迷……
羅令妤俯身,貼上他的唇,吻了他一下。
熄了燭,落下簾帳,窩於他懷中。聽著陸三郎平穩堅定的心跳上,羅令妤抱緊他,心中的不安慢慢被驅散。她困頓起來,閉上了眼……麻煩的心事,等明日再想吧。
……
羅令妤心中糾結,自己未曾下定決心,便不知該不該和陸昀說。她自己沒下定的決心,與他說了,很容易被他牽著走。這是她萬般不願的。何況陸昀讓她去宜城,按照羅令妤本心,她本該是願意的……現在隻滿心悵然。
與陸二郎談話後的第三天下午,羅令妤闲來無事,隻坐在家中收拾陸昀吩咐她要整理的去宜城的行裝。她也不知自己最後會不會下定決心去宜城。為不讓陸昀疑心,還是先聽他的話吧。
下午的時候,陸昀從外頭回來,換了一身寬松的家常衣袍出來。羅令妤詫異:“你不用再出去了麼?”
陸昀懶怠的:“什麼事都要我親自做,朝廷養著那麼多闲人麼?”
羅令妤美目中光波一轉,進去內舍抱了他換下的衣服,吩咐侍女去洗了。她回到屋中,坐在堆滿了衣服的小榻上,繼續整理南下行裝。陸昀停頓了一會兒,在書案那邊寫了幾封書信,他出去讓人送走信後,回來踱步兩下,最後拿著一本書,歪到了羅令妤所坐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