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清辰笑道:“誰要看你妹妹,你不知你那渾身是刺的樣子,有多吸引人。”
那時要比現在落魄多了,女孩兒臉蛋瘦的幾乎是皮包著骨。可她眼睛亮亮的,又警惕,又兇。那旺盛的生命力,讓他看她第一眼,就記住了這個小乞丐。那時他哪裡想得到,那樣的孩子長大後,會是現在這個美貌惑人的羅妹妹。
羅令妤嘲諷道:“原來你喜歡小女孩兒。我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子,滿足你那不正常的私欲,對麼?”
範清辰涼涼看她。
他知道她在激怒他,但他被羅令妤氣多了,已經有了些免疫。她輕易的挑釁,早已不足以讓他發怒。範清辰微露恍惚之色,道:“……而今你還是一點沒變,平時裝得多好,到這個時候,仍然看誰都是壞人。誰靠近你,你都不相信。”
範清辰:“我有時候想,你當年從汝陽逃去南陽,該吃了多少苦,才養成這個性子。”
羅令妤眼神驟然一縮,神情微變。她忍不住看向他,他坐在她身前一點兒,側臉溫潤,氣質如蘭,低下的目中又藏著若有若無的風流、瘋意。分明是她會喜歡的那類郎君,她也得到過他的庇護,兩人卻走到這一步。
範清辰疑惑的:“……真奇怪,我這兩日怎麼總在想以前的事?定是你那日要逃婚,將我氣瘋了。”
他不經意的,就說出讓她惶恐的內容來。
羅令妤身子繃起,手指蜷縮抓著自己的裙裾,松了又緊。好一會兒,羅令妤輕聲哀求:“範郎,你不能放過我麼?世間美人何其多,你何以不肯放過我?我哪裡得罪了你,不能於旁的方面補償麼?”
範清辰微微一笑。
他側頭望過來,詭異的發亮的眼眸盯著她,身子微微前傾,逼得她往後牆上靠。聽範清辰嘆:“又來了、你又來了……羅妹妹,我自是不能放過你了。我從你十歲看你長大,焉說你今日的樣子,沒有受過我一點兒影響麼?其他女郎哪有你好,其他女郎我略微嚇一嚇就暈了,根本不經玩兒。羅妹妹卻不一樣。”
他勾唇:“不怕被我玩壞。”
羅令妤怒視他,明眸燦然。臉被塗得再髒,天生麗質如何掩?
範清辰手臂動了動,終轉過肩,將她僵硬的身子抱在懷中。身邊的兩個侍衛立刻漲紅了臉擋住這方天地,而範清辰俊臉貼在女郎肩窩上,輕輕嗅了下她發間香氣。若有若無的花香,那讓他有一種擁有她的滿足感。範清辰幽幽道:“你是不是經常讓他這麼抱你?你和他親了,睡了,身上都是他的味兒。他是什麼時候睡你的……”
羅令妤恐懼地推他:“你瘋了!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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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清辰卻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掙。他眼睛嫉妒得通紅,恨不得掐死她。然懷裡女郎掙扎得厲害,渾身顫抖,他又隻好無奈地笑:“好了好了,別怕,我不說了,不提他了……你可以和我鬧,和我吵。打我,罵我,都隨意。你和陸昀勾勾搭搭,你要逃婚……我都不生氣,我不會報復你身邊人的,不會殺她們的。我之前怕極了,以為你再不會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羅令妤張口就要反駁。
範清辰冷不丁的:“沒有懷孕吧,羅妹妹?”
羅令妤:“……!”
她臉色發白,想起來這麼久的長途跋涉,自己體力不濟、身體卻一點不適都沒有。範清辰果然看出來了。
範清辰低笑,威脅般地低頭看她:“妹妹還是這麼喜歡騙人。讓我抱一會兒吧,嗯?”
羅令妤便僵著身子,任由他抱,不敢亂動。他已經看出她沒有身孕,她若反抗激烈,直接惹怒了他……羅令妤閉眼,心念清靜咒,讓自己忽視這個讓自己害怕的郎君。
然這沒有過多久,隻是安靜地抱一會兒,廟中人卻忽然感覺到大地傳來的震動聲。眾人臉色急變,有人反應快,立刻從篝火前跳起來,不要命地奔向門口,看似要逃跑。但下一刻,外頭馬聲長嘶,門板“砰”地被從外一腳踹開。
“啊啊啊——”慘叫聲中,方才跑出廟門的幾個年輕男子被人從外當胸踹了回來。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下,他們身子在半空中拋出一條極長的半弧線,口中鮮血直噴!
砰砰砰,幾人摔倒在地,廟中休憩的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範清辰也起身,將羅令妤擋在後面,身子緊繃。眾目睽睽下,廟門門板晃悠著,黑雲壓頂一樣,呼啦啦,從外闖入數十個身著鎧甲的北方軍人。風雪從他們身後湧入,灑在地上,如白月光一般浩蕩冷清。
眾人慌亂:“敵軍來了!”
來的是先行的先鋒隊。
他們堵住了門,目光森幽地盯著廟中的難民。面容冷肅,雙方對峙。範清辰這邊,看到他們大馬金刀,手按在腰間武器上,一身血腥味撲鼻,氣氛冷硬。眾人心中絕望,以為北國軍人要大開殺戒時,卻見對方隻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他們一眼,好似殺人的興趣不大。
這批軍人中的首領咧嘴,森然笑道:“今天殺飽了,就不殺你們了。各位交個保命錢如何?”
眾人一愣,然後立刻:“應該的應該的。”
北國軍人再滿意的:“哦,還有,突然下雪,之前標的路看不清了。你們中有人知道怎麼去南陽麼?”
羅令妤和範清辰主僕都安靜地站在角落裡不吭氣,範清辰手臂猛地繃起,眼神微變。南陽是範家地盤,北軍要去南陽。兩個侍衛緊緊拽住郎君手臂,不讓郎君站出去送死。而範清辰驚怒的功夫中,已經有殷勤的人湊了上去,說願帶路,祈郎君不殺之恩。
北國軍人那輕蔑的、豪放的、自大的哈哈大笑聲繞梁不絕,如拍狗一樣拍著投靠過來的人頭:“隻要好好帶路,就不殺你。”
但北國軍人的私欲,顯然沒有如此容易得到滿足。
他們派人來搜取錢財,藏入自己的腰包中,痞子一樣無所謂的,但隻要看人一眼,沒人敢躲。廟中一時有些亂,有些女郎的哭泣聲傳來,當兩名軍人搜到範清辰這邊時,範清辰也不動聲色地交了兩塊銀元,換自己四人的性命。
兩名軍人卻不走,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到範清辰身後的女郎身上。那女郎低著頭,臉被身前的郎君擋住,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好奇。軍人往前走兩步,探尋的目光盯著那女郎,身子卻再次被範清辰擋住。
範清辰繃著臉,又遞出了兩塊銀元。
軍人低頭在銀元上一咬,銀亮光中,他在銀元上咬出了一個牙印。竟是純銀!兩個軍人大喜,意味深長地看眼這幾人明顯和尋常人相比華麗很多的衣衫。但得到了銀元,他們也不再多問多看,腳尖一轉走向旁邊,放過了羅令妤。
這邊輕輕松了口氣,然下一刻,廟中響起一聲女子悽厲的聲音:“啊——”
羅令妤怔然,身為女子的直覺,讓她一下子抬眼,向慘叫的方向看去。見那軍人中的首領拖著一個女子,將女子壓在身下。女子慘哭,又掙又喊,臉上“啪”地挨了好幾巴掌。首領解了褲腰帶,毫不留情地掰開女子的腿……
那女子,竟是見過的,是方才過來巴結範清辰和羅令妤的那個平民女子。
世道險惡,女子被人如此欺負,這廟中,沒有一人動。
羅令妤感覺到胸口一股窒息,喘不上氣。她袖中的手指發抖,聽那女子哭喊聲,艱難地別過目光,想當做不知。誰想到那被男人壓在身下的女子悽厲地哭著:“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不是最好看的……對、對!我們中有最好看的,就是她!是她!你去碰她吧,她特別漂亮!”
目光如電,那首領猛地扭頭,順著身下女子的手指,看向立在範清辰身後的羅令妤。
羅令妤:“……!”
那被壓在男人身下的女子捂臉哭泣,手指顫顫卻堅決地指著她。那女子沒臉看她,卻將火苗砸了過來。而那首領望過來,果然看到一個郎君擋著一個女子。雖未見臉,首領卻起身,跨步走了過來。
蒙蒙搖晃的火光下,被郎君擋在後面的貴族女郎面容忽明忽暗……
他漫不經心地推開範清辰這種普通文人,向靠牆的女郎看去。見那女郎面染灰塵,然頸間肌膚如玉如瓷,耳下的金玉墜子如水波一樣晃著,那一重重的光影,勾得人獸心大動……首領目光發直地伸出手,不妨旁邊寒光一亮,寶劍刺來!
範清辰厲聲:“殺!”
他一手拽住羅令妤,將驚惶的女郎拉至身後,另一手持著手中劍向首領手臂砍去。他口上施號發令,跟在他身邊保護的兩個侍從同時躍起,配合郎君一道拔劍殺來。首領面前迎來三道勁風,被打得趔趄後退。
廟中的北國軍人們一下子齊齊拔出武器:“竟敢反抗!兄弟們殺!”
廟中逃亡的尋常百姓駭然,滾摔倒地:“和我們無關、和我們無關,不要殺我們……”
但是刀劍拔出,必然沾血。微妙的廟中平衡被打破,北國軍人毫不留情,向身邊的所有人殺去。而那首領也在一開始的意外後,拾起了自己的武器,冷笑一聲,向範清辰這邊殺來。
範清辰要護著羅令妤,總是幾多不便。
刀光巍峨,一刀砍在他手臂上。
兩個侍從:“郎君!”
二人同時迎上,將被那軍官當胸踹來一腳的自家四郎接住。看到四郎手臂上的傷痕染紅了袍子,看四郎面容微白,兩個侍從心裡驚怒:若是郎君在他們的保護下受了傷,範家不會饒過他們!
都是那該死的羅女郎!
那羅女郎到底是給他們郎君灌了什麼迷魂湯,若不是那羅女郎,今夜根本不會和這些兇殘的男人殺起來!
哐!乒!
兵器交戈,金器銅器撞擊,大地間皓雪茫茫,城隍廟中百姓驚惶痛哭,四處逃散!
那軍官武力甚強,整個北國軍團的這批先鋒隊的力量都強於他們。範清辰一開始還能拉著羅令妤,手臂受傷後,隻能勉力招架,無法拉著羅令妤。羅令妤被推開,被範清辰攔在一個方向,讓那軍人碰不到她。
兩個侍從又拼命護他!
然敵軍如此悍勇!
戰況本就是一面倒,受傷的手臂越來越抬不起來,一地屍體,活著的人越來越少,腳步越來越艱難。被首領逼得步步後退,眼前冒金光,範清辰臉上冷汗落下,咬牙切齒:“你們兩個跟著我做什麼?還不去保護羅妹妹?!”
寡不敵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