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丹陽。你一起麼?”
“嗯,”陸昀坐得隨意,對車中美人勾了下唇,似突然想起一事般,“你的未婚夫君今日離開建業,你不知道吧?”
範清辰?
羅令妤乍喜:“真的麼?他終於走了?太好了!”
雖然婚還是沒退成,但是這個可以慢慢磨。隻要範清辰不再每日盯著她,盯得她總怕他突然犯病,那就好。現在看來範郎理智尚在,他在建業時,並沒鬧出什麼大亂子。如今更是說走就走,羅令妤想放鞭炮……
陸昀不冷不熱:“就那般高興?他之所以連見你一面都來不及便要走,是因南陽生了戰亂。南陽還有你羅氏本家在,你也不關心?”
羅令妤:“我關不關心又能如何?改變現狀麼?雪臣哥哥不會是想我如二表哥那般,日夜禱告神明祈福吧?你相信神佛麼?我可不信。我也整日在救濟災民難民,別管我心中如何想,我起碼做的是好事吧?你管我是心善還是圖名呢?”
說到陸二郎陸顯,簡直讓人奇怪。
陸二郎曾經內斂沉穩,整日沉迷讀書、遊山玩水,何等正常的一位士族郎君。然自從上個月陸二郎失蹤又回來後,這位陸二郎變得神神叨叨。陸二郎在自己院子裡擺滿了神龛佛龛,儒釋道三家,什麼神佛他都要拜一拜,不知在想些什麼。
鬧得陸夫人以為兒子病重,日日憂慮。
不提二哥,陸昀輕輕笑了一下,曼聲:“那是我狹隘了,給妤兒妹妹道歉。隻是我怎麼聽說,同是救濟難民,人家陳娘子日日青團、糯米團、粽子,好吃好喝地供著人,養得難民白白胖胖,說她是‘女菩薩’。其他女郎也都各顯神通。怎麼到你這裡,不是饅頭就是白粥,見不到多少精致點的吃法?”
羅令妤臉刷地紅了。
她這麼窮!和周郎一起刷個好名聲就罷了,陸昀還要求她和陳繡那樣真做個女菩薩不成?憑什麼對她偏見這麼深?
陸昀始終對她的高要求,讓她心中不忿,卻也惱自己總被他看不起。羅令妤微怒:“你以為是什麼緣故?”
陸昀:“我以為是妤兒妹妹曾經落過難,知道流民最需要的不是精致食物,而是能填飽肚子即可。同時也不該長期慣著人,養人養出禍的道理,妤兒妹妹還是懂的。”
羅令妤怔了一下。
Advertisement
與陸昀輕微撩起的眼睫下的黑眸對上——他這一次,還真不是在嫌棄她不夠善良啊。
他是委婉地要她當心。流民是可憐,救濟是應當的,但是太過也不必,差不多就可以了。誰知道救的人是什麼樣的呢?陸昀自己一個士大夫,現在跟著陳王忙碌戰爭、救援、後備隊這些,他的立場顯而易見。大家表面上都在誇士族女郎救人的善舉,欣慰她們為大家解決了一個麻煩。陸昀的態度,卻……
與朝廷要表現出來的大度寬容完全不同啊。
羅令妤眸中狡黠色起,偏了下頭,笑盈盈地咬唇:“雪臣哥哥,你真不是個好人。”
偏符合她的觀念。
在此一瞬,二人對視,難得的有些遇上知音的驚喜感。二人本質都有些自私,在大善的同時,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要先保全自己。隻是陸昀平時裝得成功一些,羅令妤裝模作樣的功底差他一些罷了。
羅令妤心裡再一動。
陸昀以前都是口口聲聲嫌棄她不夠善良,現在他居然還怕她太善良……這人,不是突然改變觀念,就是開始把她看成自己人照顧了?
女郎明眸流波、含情繾綣,陸昀不禁看得笑了。她這般勾勾搭搭、欲語還休的眼神,每每取悅到他。隻要她不對著旁的郎君這樣便好……然自己平時太忙,真不知道羅令妤是否和旁的郎君有過勾搭。陸昀漫不經心般扯了話題:“妹妹在山裡寺廟中,沒遇到什麼有趣的人?”
羅令妤不知道他指什麼,自然搖了搖頭。
陸昀:“那總給佛祖菩薩上過香,拜拜他們吧?”
羅令妤嗔:“入佛堂哪有不拜的道理。我當然拜了。”
陸昀的眼睛看著她,興致勃勃般:“那你求了什麼?”
羅令妤鎮定無比:“自然是國泰民安,北方戰事早日結束這樣的了。”
陸昀唇角笑意加深,眉頭輕微地向上挑了一下。他挑眉的動作分外勾人,往往讓羅令妤盯著他的眉骨,想化身覆上。陸昀不說話,眼神壓力卻在。在他的凝視下,羅令妤撐了一會兒,還是支支吾吾地說了實話:“……順便求嫁個良婿這樣的了。再沒了!”
陸昀:“……你竟還在求神拜佛求嫁好夫君?我不是說了,想嫁良婿,你求佛不如求我麼?”頓一下,他道,“你怎就這般急著嫁人?”
羅令妤心想求你有什麼用!你既不提娶我,又不讓別人娶我。羅令妤反問:“我想嫁人有什麼錯?我本就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齡了,無長輩替我做主,我自己做主不成?有人不想娶,必然多的是旁的人想娶。”
陸昀皺了下眉。
自來父母早逝的過往,哪怕過去了很久,也到底在心裡留下了些痕跡,讓陸昀對情愛一事、婚姻一事抱有懷疑,讓他覺得沒什麼意思。若是情愛至深,失了本身的責任有何意思。若是沒有情愛,隻有責任,婚娶又有何意思。
多少年的心理陰影,讓陸昀不喜歡那般早地談婚論嫁。他好像非要證明些什麼,可其實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想證明什麼。何況他覺得羅令妤對自己的感情也不深,直取婚嫁未免莽撞。可羅令妤總是話裡話外地暗示他、催促他……陸昀:“有婚無愛,最後也不過鬧得和離,何必?”
羅令妤反唇相譏:“有愛無婚,何來保障?”
二人臉色鐵青,不再說話了。
牛車輕微搖晃,兩個坐得並不遠,車廂稍一顛簸,羅令妤身子便晃了下,差點摔下去。斜對面坐著的陸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扶穩坐好。羅令妤要抽手離開,卻發現手抽不開。
頓了下,對面的陸昀無奈地笑了一下:“好了,我說錯話了,別生氣了。”
羅令妤哼一聲,扭頭卻不理,然忽覺得被他握著的手指尖發麻。她看去,看陸昀握著她的手,垂下眼皮。他瞥她一眼,慢慢地低下頭,唇輕輕地貼上她的手指尖,吻了一下。
羽毛一般。
郎君眼眸抬起,星火跳躍,流光正是徘徊。他唇角含笑,在她指尖又吮了一下:“別生氣了,嗯?”
而從指骨開始,羅令妤覺得自己整條手臂都麻了——她心中羞惱,暗恨自己段數不如陸昀。他都沒有坐過來,就是抓著她的手親了一下,但他抬目看來時,她已覺得魂神顛倒,為他眉目間的神採迷醉。
骨頭全都酥了。
羅令妤的呼吸微亂,紅著臉狼狽別過頭,又要使勁抽自己的手。他穩穩地握著,她真的抽不動。羅令妤心中暗想改日自己定要練練功底,不能被陸昀這般一直碾壓……兩人拔河時,陸昀輕輕一嘆,將她連人扯過去,抱到了他懷中坐下。
郎君與她呼吸交錯,聲音沙啞而沉迷:“令妤……”
他唇貼著她的臉,酥酥麻麻的觸覺,若遠若近。羅令妤脊骨僵硬,暗自咬牙想著抵抗,可他這般摟抱著她,又不桎梏,又不放她離開。適當的距離,不容置疑的親近……他的面容還就貼著她的臉。
色令智昏。
美人也好色啊。
況且美人通常因為自己是美人的緣故,對“色”的要求比尋常人要高。上等美色與她相貼而磨,纏綿悱惻地喚她“令妤”,一聲又一聲。羅令妤隻用餘光看到他覆在眼上的濃青睫毛,便忍不住痴了,心神動搖了。
陸昀目中促狹。
當他親過來時,她不由自主地就張了口,被他的舌在口中輕輕一攪。
……她和他在婚姻的觀點上有隙。但他們在親吻擁抱這事上,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分歧。
她一直挺享受陸昀吻她的。
陸昀偏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見她反抗得非常敷衍,他的吻才加深。
那種勾著下巴、迫她抬頭,再送到她唇邊的溫溫柔柔的、輕軟深情的吻……有時候也許他並沒有動情,但他親人時的感覺太深情,唇齒纏繞,像是生生世世抵死相隨一般的感覺。羅令妤心中眷戀這般強烈的感覺,手一開始隻是放在他衣袖上,到他摟她腰摟得用力時,她的手臂已經藤條一般纏到了他頸上。
呼吸紊亂。
狹小的車廂變得燥熱。
夏日果然讓人出了許多汗。
陸昀的膝蓋向前抵了下,插入她兩腿間。他低頭看一眼,忽將女郎推倒,吻不再隻徘徊於唇齒,而是流連到她的耳下、頸間。她頸下的肌膚瓷玉一般,觸手生香,他輕輕拂了一下,看她意亂神迷、胸脯起伏,顯然並沒有反應過來。陸昀的手放到了她胸口,試探地揉了一下……
羅令妤身子一繃,口中聲音溢出:“嗯……”
聲如貓吟一般,被郎君吞入腹中。
他眼神微變,動作一下子變得兇狠。
羅令妤顫聲:“雪臣……哥哥……不、不、不行……”
陸昀抓著她手,女郎手骨纖細,他低頭就親上她的手腕。撩起她的袖口,親到她臂上的銀色臂釧。那是他送她的,他目中笑意起,親得愈發溫柔。地方狹小,私欲卻放大。陸昀額上滲了汗,口幹舌燥時,覺得她就是他手邊那碗清水。陸三郎腦中妄念不斷,漸漸渾濁,親她親得格外動情時……旁邊傳來一個小女孩帶著困頓的打哈欠聲:“姐、三表哥,你們在做什麼啊……”
羅令妤和陸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