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浪雖然不是內行,卻也給出了一些看客的意見,頻頻點頭,順帶誇獎了她的“分寸感”:“不喧賓奪主,又錦上添花,把握得剛剛好。”
程浪和鬱金都不是浮誇的人,哪怕吹彩虹屁,也不會閉著眼吹到天上去。
尤其程浪的語氣中隱隱透著一股“不愧是我家寶貝”的自豪,徐翹覺得他的彩虹屁還挺真心實意。
她湊到他耳邊笑著說:“那給浪總爭光了哦!”
程浪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不過雖然不至於喧賓奪主,徐翹的設計還是在進程近半,看客們略有些視覺疲勞的時候,引起了不少關注。
其他首飾在動態行走中相對不那麼顯眼,而當一位模特佩戴著一頂驚豔的海藍寶石王冠登場,有人回想起之前一幕幕驚鴻一瞥,終於發現了今晚這些珠寶的別具一格。
一旦這個頭開了,接下來,人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分給了這些珠寶。當越來越多不知情的觀眾在談論時裝之餘,問起這些首飾的來歷,徐翹徹底安下了心。
時裝秀臨近結尾,壓軸作品登場,四下眾人熱烈驚嘆,不知是為那條光彩奪目的魚尾裙,還是為搭配其上的懷表項鏈。
程浪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塊懷表,但再次見到它時,依然為它的設計者感到驕傲。
精細的密鑲工藝將小克拉群鑽進行雪花式鑲嵌,在表盤上描繪出一幅壯闊的海景。時針的形象是人魚,分針的形象則是王子,因為表盤數字的非常規分布以及機芯的特殊構造,當時間到達十二點,時針與分針會在海鷗搭起的橋上正面相遇,擁有深情一吻。
在安徒生童話裡,王子另娶她人,人魚化成泡沫,結局是個讓人難以釋懷的悲劇。而在這個表盤裡,分針日復一日地追逐時針,時針慢慢等待分針,不論過程如何艱辛,他們終會相遇。
這個創意不僅結合了人魚的童話,“十二點”的概念出自灰姑娘的故事,“海鷗搭橋”的概念引申自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傳說,可以說凝結了古今中外無數的浪漫情結。
時裝秀圓滿結束,燈光亮起,潘德上臺致辭時,特別鳴謝了本次時裝秀的搭檔珠寶設計師羽立,以及她帶來的這條懷表項鏈。
潘德誇贊到這裡,鏡頭移到徐翹身上,同時也帶上了她身邊的程浪。
兩人出現在秀場大屏上。底下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或者是在感嘆這對璧人出眾的相貌,又或者是在談論他們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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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問過羽立小姐,這條懷表項鏈的設計靈感來自哪裡?”潘德站在立式話筒前笑著看她,“她向我含蓄地表達了兩個字——愛情。”
徐翹跟程浪一起保持得體微笑,望著前方大屏。
當潘德繼續往下說時,鏡頭漸漸拉遠,徐翹忽地目光一頓。
因為還在鏡頭範圍裡,她在一愣之後迅速恢復表情管理,眼神卻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好像透過大屏,看到秀場後排角落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潘德的講話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什麼也聽不清,目光追著鏡頭尋找剛剛一晃而過的人影。
程浪像是知道她在做什麼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在鏡頭完全離開她之後,她愕然偏頭看向程浪。
程浪朝她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
潘德後半段的致辭對徐翹來說變得格外漫長。她的心髒搏動得異常劇烈,坐立難安地等待著時裝秀徹底落幕,等到觀眾終於起身退場,她心急地踮著腳,往遠處攢動的人頭張望,一邊抓著程浪的胳膊問:“我爸去哪了?”
程浪跟朱黎鬱金等人打了聲招呼,帶她走貴賓通道及早離場,路上跟她解釋:“我給你爸爸寄了邀請函,訂了機票,他一直表示不願意出席,但我今天還是查到他登上了這趟航班。我想他可能是想來看看你的處女秀,又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所以一直躲在角落。別著急,他應該還沒走遠。”
徐翹點點頭,高跟鞋踩得噔噔響。
程浪給高瑞打了個電話,掛斷後說:“放心,攔到人了,在南門。”
徐翹飛快趕往南門,遠遠聽見高瑞正在用它那三寸不爛之舌連哄帶騙地拖住徐康榮。
“爸!”徐翹提著裙擺奔了過去。
徐康榮渾身一僵,回過頭來,腳一蹬,憤怒地指指高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高瑞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徐總,我也是聽小程總差使。”
徐翹氣哼哼地走到徐康榮面前:“來都來了,您躲什麼呀?”
“誰躲了?”徐康榮覷覷她,“你見過天底下哪個爸爸怕女兒?”
程浪站在遠處笑了笑。
徐翹和徐冽的嘴硬,大概都是遺傳自徐康榮。
父女倆失散近一年,重逢第一面,居然不是痛哭流涕地抱在一起,而是先就“躲與沒躲,怕和不怕”的問題打上了激烈的嘴炮。
程浪沒有立刻上前打擾父女倆的重逢,給高瑞使了個眼色,讓他也退遠開去。
直到聽見父女倆之間的對話氣氛緩和下來,徐翹對徐康榮別扭地表達著關心:“您從前發福的肉都哪去了,瘦成這樣!還有您這頭發是不是太黑了,臨時抱佛腳剛染的呀?您這西裝怎麼回事啦?扣子都松了!”
“你這丫頭,那麼嫌棄你爸,追出來幹什麼?”
徐康榮作勢要走,徐翹想攔,又似乎想不到話留人。
程浪不得不上前去:“徐總留步。”
徐康榮轉身到一半,頓住腳步。
“徐總,”程浪笑著牽住了徐翹的手,“今天是翹翹生日,您來都來了,陪她吃塊生日蛋糕吧。”
徐康榮清清嗓子,對程浪幹笑一聲:“小程總,還是你陪她吧,我就不在這裡招人眼了,免得讓人說你們闲話!”
“生日當然是在家裡過。”程浪一句話解了徐康榮的後顧之憂,“我現在陪她回館裡,把該應酬的應付好,您在車裡稍等我們一會兒?”
徐康榮猶豫地看看徐翹。
“您就留一晚吧,”程浪笑著勸他,“我可以陪她過生日,但爸爸是誰也不能代替的。”
徐翹鼻端一酸,看了眼程浪。
安排今天這樣一個局,對程浪來說其實是舉手之勞。但因為這個日子的特殊,這件事到了她心裡,分量卻非同一般。
她朋友不多,家人離散,所以奢求很少,如今有程浪把她缺失的那些情感補足,已經非常滿足。
但程浪不希望她的生命裡隻有他,沒想自私地把她完完全全佔為己有。
在她生日這天,他讓她珍之重之的朋友從五湖四海為她而來,讓她與朝思暮想的爸爸久別重逢。
他給她禮物,卻也希望她得到更多別人的禮物。
他給她愛,卻也希望她得到更多別人的愛。
是多自信多強大的人,才能這樣愛一個人。
徐翹覺得,自己今天好像又多愛了這個男人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臨近完結,大家可以點播番外啦!正文時間線所限,故事隻講了浪總和翹妹人生的一個階段,之後他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我會在番外裡繼續寫一些婚後日常、養娃記事。還有今天這章拉了配角出來溜,如果對哪位配角的故事感興趣(徐冽的故事會單開,這裡就不寫了),其他大家可以在評論區提,我有靈感的話就寫。
·補充:懷表的設計參考了梵克雅寶的情人橋腕表,是根據這個原型改編的。
第79章 結局·中
正如徐翹所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逃過程浪的嘴巴。
說服人的關鍵,在於消除對方顧慮的同時抓住對方痛點,程浪太懂得判斷人心和形勢——徐康榮並不是不想念女兒, 隻是越看見女兒成功, 越不願自己的失敗成為她身上的汙點,不願她因為他這個父親丟醜,所以雖然忍不住來了,也是偷偷摸摸。
程浪給了徐康榮一個眼神, 暗示他晚點聊聊。
徐康榮答應下來,跟程浪說,他沒事, 可以在車裡多等一些時間, 別耽誤徐翹工作。
程浪點點頭,帶著徐翹重新返回美術館。
徐翹一路上跟他悄悄感慨, 說她爸在她面前是長輩,在他面前像員工。
這話其實確實有那麼些道理。
徐康榮現在沒有走老路繼續經營珠寶,畢竟每個階段有不同的商機, 當初遠走他鄉後, 他在東南亞做起了地產。中國的地產已經發展得相當成熟,但在東南亞一些國家,這正是如火如荼的新興產業。
徐康榮看到了商機, 而程浪替他疏通了門路, 講得誇張點,甚至可以說是提供了“金手指”。沒有程浪,徐康榮不可能這麼快在東南亞站穩腳跟。
所以這節骨眼, 原本該是未來丈人高高在上考驗未來女婿的時候,到了他們這裡, 關系卻變得畸形。
徐翹也知道程浪肯定在生意上幫襯著她爸,所以她爸難免看人眼色行事,嘴上說笑地計較兩句,倒沒真往心裡去。
畢竟程浪對她已經很好很好,她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孩子,需要靠爸爸給男朋友立下馬威。
兩人回到館裡時,after party已經拉開序幕。
如果說剛剛結束的時裝秀意義在於建立品牌形象,那麼時裝秀後的after party正是鞏固品牌關系的重要環節。
一線時尚大刊的出版人、資深編輯,時尚圈達人,品牌合作商……無數業內精英將在這裡展開social。
雖然時尚圈精英人士其實轉場去轉場去都是那麼一批,徐翹從前作為買手看秀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世面,但對今晚在時裝秀上嶄露頭角的她來說,這是一場不可錯過的社交。
所以即便徐康榮等著,她還得把正事辦好。
兩人在宴會廳一人一支酒,觥籌交錯間與不少熟面孔碰了碰頭。程浪起初還帶著徐翹,後來看她應付自如,漸漸放了手,走到邊上與江放、沈蕩、宋冕喝起了酒。
有託了十八層關系來蹭秀的小年輕經過他們這邊,看見沙發上的程浪,不知道他是蘭臣集團的總裁,轉頭低聲議論:“那不是剛剛大屏上那位嗎,羽立的男朋友?”
江放拍拍程浪的肩膀:“降級了啊,浪總。”
程浪支著太陽穴,笑得心安理得:“是女朋友太優秀。”
“那弟妹要是再優秀點,以後你出門在外,就沒有小程總,隻有弟妹男朋友了,什麼滋味啊?”
程浪挑挑眉,瞥瞥他:“你這輩子很難享受到的滋味。”
“……”
“還有,”程浪打了個手勢,“說法可以再嚴謹點,既然是以後,就不止是男朋友了。”
江放已經從程浪嘴裡聽到了太多的第一次,比如這回,又是第一次聽到一個霸道總裁把“老公”這一身份強調得這麼委婉。
一旁宋冕和沈蕩聽到這話也齊齊會意,從闲聊中抬起頭來。
“浪總這是準備成家了?”沈蕩問。
程浪笑了笑,顯而易見的默認意思。
“老程總那邊……”因為人多眼雜,沈蕩話隻說一半,是在問程浪,他爺爺會不會對此施加阻力。
程浪把手機擱在玻璃茶幾上,輕輕一滑,丟過去給他看。
沈蕩一看手機屏幕,是程媽媽一小時前發來的一條視頻消息,視頻裡,程老太爺戴著一副老花眼鏡,費勁地瞅著電腦。電腦畫面正是剛剛時裝秀的直播現場。
老太爺臉上是一副“雖然不懂你們年輕人的審美,不過瞧起來還是蠻厲害”的表情。
底下程媽媽說:「[噓]兒子,你爸偷拍的你爺爺,這回真可以把人帶回家了。」
沈蕩笑起來:“行啊浪總,該把求婚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