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跟你解釋這件事。”程浪沉沉嘆出一口氣,“這場比賽的啟動時間早在你回國之前,我沒有幹涉任何前期工作,更不打算插手後期獲獎結果。是,在這種小規格比賽設置黑幕對我來說很容易,但這件事沒有意義。”
“如果你沒有這個實力,在民間賽事裡給你作弊,等你將來走上權威舞臺一樣會露餡。而如果你有這個實力,我何必花費財力去疏通關系?我說過,誰的錢都不是白撿來的。”
“那藍寶石是怎麼回事嘛?”徐翹悶悶地說。
“這就是我唯一動過的手腳。我沒有聯系大賽主辦方,但我聯系了湯森,讓他把贊助品換成那塊原石。你對上次拍賣會上的那條手鏈耿耿於懷,我覺得這塊原石應該能給你參賽的動力。”
“湯森就是個財迷,這麼值錢的寶石說拿就拿出來了?”
“聰明的財迷會放長線釣大魚,跟我攀上關系,將來能得的利益,和眼下區區一塊藍寶石比,你覺得哪樣更值得他動心?”
“……”嘚瑟,嘚瑟死他算了!
徐翹覷覷他:“那你幹嗎不跟我直說。”
“小姑娘,”程浪笑了,“如果我事先挑明這藍寶石跟我的關系,你還願意參賽嗎?”
捫心自問,徐翹覺得她可能打從一開始就會懷疑這裡面有鬼。
但“如果”這種事,除了老天爺,又沒人有證據。
徐翹揚起下巴:“誰說不願意?你自己林黛玉上身想太多!”
“……”程浪點點頭,“我姑奶奶都沒你這麼橫。”
徐翹剛要再打句嘴炮,胃先打了個響炮,咕嚕嚕叫出聲來。
瞧這孫子給他姑奶奶氣的,造孽不造孽吶!
她嘆了口氣,手剛摸上肚子,就聽程浪也跟著嘆息了一聲:“跟我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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嚷嚷半天最後還是和這個男人過平安夜,徐翹也不知道這一出是鬧來幹什麼的。吵架助消化嗎?
她皺皺鼻子,瞅了眼外邊的帕加尼:“你親自開車?”
“是。”
“這回豎不豎柵欄?”
程浪現在的狀況比以前好上一些,再看徐翹目前這態度,也不可能主動跟她肢體接觸,不至於開車時發病,於是搖了搖頭:“不豎。”
“那好吧。”徐翹勉強點了點頭,剛跟程浪並肩走出公寓樓,眼前驀地閃現兩道黑影。
“Surprise——!”江放和沈蕩忽然從天而降,當然,喊話的那個是江放,沈蕩隻是一臉生無可戀地被他拖了出來而已。
程浪、徐翹:“……”
徐翹立馬拽著程浪的腰往他身後躲。
程浪剛把人掩起來,就見對面江放擺了擺手:“嗐,別躲了,剛在門外瞅得老清楚了!”
徐翹小臉皺巴巴,從人肉擋箭牌身後走出來,恨恨看了程浪一眼:“你怎麼還叫人跟蹤上了啦?”
程浪也有點頭疼,看看兩人:“問你們話呢,怎麼還跟蹤上我了?”
“喲喲喲這還婦唱夫隨上了……”江放用一種“哪來的狗糧這麼閃閃發光”的受傷眼神看了看程浪,“沒跟蹤你,我們是直接到這兒蹲點的,就想瞅瞅到底是哪個妹妹把我們浪總迷得兄弟都不要了。”
這平安夜本來是男人找女人過節的日子,無奈江放和沈蕩恰好處在空窗期,一對單身狗二缺一,想約程浪打個牌消磨消磨長夜,結果被他一句“有安排”拒絕了。
江放上回在公寓樓下偶遇過程浪,能猜到這個地方來倒也合情合理。
沈蕩舉手投降:“我沒想來的,他非拉著我。”
“你就沒有自己的獨立人格嗎?”程浪瞥瞥他。
“就是!”徐翹附和。
沈蕩點點頭:“好,這事是我倆錯,跟你們道歉,不過事已至此,我們也沒法失憶,要不白紙黑字立個保密協議,保證對徐小姐的下落守口如瓶?”
“那麼公事公辦多傷感情啊!”江放腆著臉看程浪,“浪總,這麼著吧,咱上個牌桌,你痛痛快快送點錢給我,我保證用502膠水把這嘴給你粘牢。”
這怎麼還敲詐呢?徐翹驚詫。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一見這一個放一個蕩,莫名覺得程浪還挺有人樣。
程浪撇開眼笑了笑:“要上牌桌是吧?”
江放從這笑容裡,回憶起了上次被程浪的手氣支配的恐懼。
“上牌桌也可以,但送錢這事,不是我想就行得通的。”程浪提醒他。
“我就不信,我這回的牌還能爛到你錢都送不出手!”
程浪看了眼身邊尚且一頭霧水的徐翹,對江放點點頭:“那你就來試試。”
第38章
一小時後,徐翹眼睜睜看著自己麻雀雖小,格調俱全的公寓變成了一個大型豔俗轟趴場。
因為她不願意去熹福會那種地方招人眼,江放隻好讓人把棋牌桌、老爺椅,連帶茶具、酒具、杯具、果盤全搬到了這裡。
在他一再聲稱事後絕對把公寓恢復原樣,清理得一塵不染的指天發誓下,徐翹點頭表示了同意。
能怎麼辦,人家捏著她的命脈呢。要是他回頭出去吼一嗓子,說大家快去杏林灣看看,徐翹現在過得好慘啊,窮得包包也買不起,首飾也買不起,破產前最後買的幾身冬裝翻來覆去地穿,成天躲在一家名不見經傳的珠寶工作室打工還一事無成——她不得嘔死。
程浪坐在客廳餐桌邊,瞥瞥陽臺上熱情似火地布置著“戰場”的江放和沈蕩,又看看對面徐翹委屈巴巴耷拉著的小嘴:“一會兒讓你高興,先吃晚飯。”
迎接了兩個不速之客,計劃被打亂,他吩咐餐廳把晚餐送到了家裡,這會兒餐桌上擺滿了聖誕限定的煎物和烤物,還有各色蛋糕布丁西餅。
最囂張的,是正中央那隻烤得金黃酥嫩,串在鋼管上搔首弄姿的火雞。
見徐翹對這雞無從下手,程浪戴起手套,左右手各執一柄餐刀,沒幾下就把一盤剔成薄片的雞肉推到了她面前。
徐翹的注意力果真被轉移。
這男人怎麼能把“大卸八塊”這種葷腥的事,做到優雅得像在彈鋼琴?
而且,看這仿佛對火雞每一根骨頭位置都了如指掌的熟練手法,再看餐盤裡片片肥瘦均勻,醬汁淋得一絲不苟的雞肉……
一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太子爺,練家子到這種程度,總不能是為自己吧。難道他每年平安夜都這麼伺候人?
一年換一個好妹妹分火雞,這剔肉服務搞批發的是吧。
徐翹突然生出了一種飽腹感,胃裡好像有氣泡在咕嚕嚕地沸騰。
“怎麼?”程浪拿餐巾輕輕擦拭著手,完全置身頻道外。
徐翹努努下巴,意指餐盤裡的雞肉:“小程總經驗很老道啊。”
“我十四歲起一直在國外,歐洲那邊比較注重聖誕節。”程浪分析著她的弦外之音,不確定她是不是那個意思,所以停頓了一會兒才補充,“我母親愛吃火雞又不喜歡動手,家裡培養的。”
徐翹帶著一絲下不來臺的惱羞成怒,一叉子叉起一片雞肉:“解釋這麼多幹嗎,我問你了嗎?吃飯就吃飯,闲聊什麼?”
“……”
陽臺那邊傳來一句江放的感慨:“從清甜雪花梨到嗆口小辣椒,浪總的品位真是改革開放了。”
徐翹側目望去,眼睛裡的火星子蹭蹭冒起來。
程浪虛虛按了按桌面,打住她:“等會兒讓他哭著回去。”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成天把女性當附屬品似的掛在嘴邊調侃,這就是他們有錢男人的德性,徐翹覷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跟他一起哭著回去吧。”
交友不慎果然是人生大忌。
程浪搖搖頭,避開她的鋒芒:“吃飯不闲聊,那說點正事?”
“你嘴裡還有正事呢?”
“比賽的事,剛剛還沒說完,”程浪的語氣帶著點確認的意思,“沒把設計稿撕了吧?”
“我是傻子嗎?”徐翹挺起胸來,“生你氣幹嗎糟踐自己?”
程浪點點頭:“零點截稿,一會兒吃完飯記得按時提交作品。”
“哦。”雖然剛剛一氣之下確實想過棄賽,但她還是舍不得地,把拷貝著掃描件的U盤帶回了家。
“這比賽賽制是網絡投票評選,我不插手,或許會有別人插手,你做好心理準備。”
徐翹一愣:“你意思是,居然有其他參賽者打算黑幕?”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程浪笑起來,“這時候想讓我給你作弊了?”
“才不!”徐翹義正辭嚴地搖了搖頭,想了會兒又皺起眉來,“哎,一個民間比賽而已,何必這麼大動幹戈呢?那要是真有人搞小動作把我踩下去怎麼辦啊?”
“這我也太可憐了,還有那顆藍寶石……”徐翹越想越覺得悽慘,嘴一滑滋溜一下,“不能肥水流到外人田吧?”
程浪手中刀叉一頓,靠近她一些,壓低聲問:“流到哪兒算內人田?”
徐翹被他問得一顫,手裡咬了一半的小蛋糕差點落地,定了定神,挪著椅凳搬到遠離他的斜對面:“哪兒都是外人田!”
程浪笑著低下頭,繼續慢條斯理地切牛排。
——
江放在陽臺等到呵欠連天,才終於等來程浪:“哎不是我說,你們吃個飯前戲真的很長啊。”
程浪回頭看了看正在書房操作筆電的徐翹,轉過眼指指他:“你今晚嘴巴最好擦幹淨點。”
沈蕩也推了推他:“聽見沒,別給浪總丟人。”
“你們排擠我。”江放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撂挑子似的在老爺椅上四仰八叉一躺,見程浪在對面坐下,拿起一摞牌,又打著了精神,“得嘞,開吧。”
“等等。”程浪又望一眼書房方向。
徐翹上傳完設計稿,從書房出來時,看見程浪在陽臺對她招了招手。
等她走近,他又拍拍自己身邊那張椅凳:“來。”
她一愣:“你們三人鬥地主,我來幹嗎?”
“浪嫂一起吧,你跟浪總一邊。”沈蕩瞧出了程浪的用意。
徐翹被這稱呼震得心肝抖三抖。
“別瞎叫。”程浪看了眼沈蕩。
沈蕩聳肩。
徐翹清清嗓子,走到程浪那側:“不是跟你謙虛,我牌技很爛的。”
“不用你牌技好,”他抬抬下巴,“給我摸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