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翹重新盤腿坐了下來:“沒錯,我太入戲了,都忘了自己隻是為了錢。”她說到這裡,看著面前茶幾上厚厚一沓過期多日的時裝周邀請函揩揩眼角,“不是,什麼叫‘隻是’為了錢,就是為了錢才這麼真情實感啊!你看我窮得叮當響,今年秋天的四大時裝周一個也沒去成。”
“既然這樣,現在人財兩空的徐小姐要不要試試破釜沉舟?”朱黎提議。
“怎麼破?”
“你知道那天,程浪為什麼會來參加我的開業典禮嗎?我發邀請函給蘭臣隻是客套客套,根本沒預期程家來人。程燁可能是來吃喝玩樂的,那程浪呢?”
“闲的?”
“如果我沒猜錯,程家長房和二房的關系應該非常暗流洶湧,那你說程浪空降蘭臣,要想迅速站穩腳跟,需要什麼?”
“積累人脈唄。”
“對,他需要頻繁進行圈層社交,哪怕是我這種層次低的開業典禮,那蒼蠅腿也是肉。也就是說,接下來一陣子,他拋頭露面的時候不會少。”
“所以?”徐翹眨眨眼。
“所以你有很多機會接近他。女追男隔層紗,聽過沒啊?”
“叫我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笑話,天大的笑話!”
“這周六國展中心有個古董雙年展,程浪一定會去,消息我帶給你了,要不要到,你自己考慮吧。”
“不用考慮!”徐翹冷哼一聲,“我徐翹是絕不會為了五鬥米向這種男人折腰的!”
作者有話要說: ·翹妹翹妹別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有眼無珠大狗幣,遲早叫他哄回你!
·姐妹們現在可知道,這個故事為什麼叫“你我本無緣,全靠我沒錢”以及“講道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可是我的嘴巴我的身體全都不跟我講道理”遼叭!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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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徐翹狠話撂得氣勢洶洶,當事人卻好像不痛不痒,在蘭臣集團總部六十二樓的副總裁辦公室過著豐富多彩的夜生活。
透過這間橢圓形辦公室的大幅落地窗,能夠一覽眾山小地望遍中央商務區鱗次栉比的寫字樓。所以即使此刻辦公室裡燈火通明,也難免有幾分高處不勝寒的冷清。
等程浪結束兩個跨國視頻會議,一旁高瑞已經忍哈欠忍到眼淚汪汪。
今晚這一趟,起由是因為蘭臣百貨的副總經理李年達。
這馬屁精自打上回接待程浪視察分店後,隔三差五來示好,今晚又“獻”了一份說是別有洞天的財務出入賬明細表。程浪跟徐翹分別後路過商務區,順道就來了公司查賬。
結果賬目倒是很快過完了,他卻像沒過加班癮,又開上了會。
高瑞正困頓,冷不丁聽見一句“莫斯科幾點了”,立刻抖擻起精神:“已經晚上九點半了,小程總。”
“已經”和“了”的句式,充分表達了“您騷擾了瑞士和倫敦還不夠嗎可放過莫斯科吧”的請願。
程浪輕輕看他一眼:“你可以下班了。”
皇帝不睡,太監哪敢下值?
“我這就通知莫斯科那邊。”高瑞振作起來,準備旁聽第三個視頻會議。
會開到一半的時候,沈蕩的電話頻頻打來,程浪一直沒接,到會議尾聲才讓高瑞代回電。
高瑞出去給沈蕩打了個電話解釋程浪的情況。
那邊松了口氣:“在忙就好,以為他今晚受那姑娘刺激了。”
“多少有些,要不也不能半夜連著三場會。”
“他是真沒提早打聽人家底細?”
“沒有。您也知道他自打‘那事’過後,在這方面非常謹慎,原本還在評估階段,不到摸底的時候。對了,江總和大小兩位方公子今晚沒起疑心吧?”
“放心,這幾個心都大著呢。你多關注他的狀態,有事聯系我。”
“我明白。”
高瑞回到辦公室時,程浪已經結束會議,正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他輕手輕腳上前,意外發現程浪耳根微微泛著紅。
程浪喝酒不上臉,上耳根,而且不是當場上,得等起後勁,這訊號一旦來了,基本已經是半醉狀態。
“……”等會兒,這位大佬開會的時候就已經醉了嗎?
“小程總?”高瑞小聲叫。
程浪慢慢睜開眼,視線過了好一會兒才聚焦。
“您是不是醉了,要送您回杏林灣嗎?”
“沒有。”
“看您耳朵挺紅……”
“耳朵紅一定代表醉酒?”
不一定代表醉酒的潛臺詞是:還可能代表被人罵了?縱觀古今中外,喝醉的人果然從不承認自己醉了,否則怎麼連這麼迷信的話都說得出來。
不過高瑞放棄了爭論,趁他不清醒,有意試探試探他那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情:“您擔心小公子這會兒在背後罵您呢?”
“那小子還敢罵我?”
“那您是指徐小姐?可徐小姐就更不會罵您了,您今晚對她處處周到,還替她解決了小公子的糾纏……”高瑞反應過來,“難道您最後在車裡跟她劃清了界限嗎?”
程浪闔上眼,像是默認。
“您這麼做,是因為顧忌小公子?”
“像嗎?”
不像。
蘭臣他都出手了,別說一個女人。在程浪看來,這世上的東西,隻有他想要或不想要,沒有誰先來誰後到。
高瑞知道應該是這樣,隻是不死心地想確認一下,他和徐翹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結果看來,程浪還是沒辦法接受這類“麻煩”的女人——跟他生活在同一個圈子,感情經歷不說豐富起碼不貧乏,性格外放且主動,脾氣還不小。
總之程浪不喜歡的屬性,徐翹幾乎全佔齊了。
高瑞說:“怪我失職,沒早早了解清楚徐小姐的背景。不過說來也奇怪,金祿珠寶的千金怎麼會去高速收費呢?”
“不知道,”程浪語速越來越慢,“不好奇。”
求生欲使高瑞沒有說出“您不好奇我好奇啊”的心裡話,隻寬慰道:“我知道您發一回興不容易,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俗話說失敗是成功之母,一個徐小姐倒下去,千千萬萬個徐小姐站起來……”
“史傳楊修聰慧過人,”程浪懶懶打斷他,“在曹操身邊當謀士時沒少獻計立功,最後卻被曹操殺了,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高瑞微微一愣:“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他的話實在太多了。”
“……”
高瑞幽幽嘆出一口氣——徐小姐要是知道他家老板衣冠楚楚的皮囊下藏著這麼毒的裡子,應該會感謝他今晚的戰略性撤退吧。
——
接下來幾天,徐翹依然輾轉於收費站和酒店之間,隻是再也沒見到程浪。
說傷心吧,倒也談不上,就是生氣。
氣到馮颯颯再次提出跟她換班的時候,她直截了當罵了一句:“想得美!當自己是祖宗呢?”
馮颯颯莫名其妙被噴了個狗血淋頭,從此跟她勢不兩立,帶著一幫老姐們兒成天翻她白眼。倒是施婳一直跟她同仇敵愾。
徐翹心說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個收費站還整出宮心計來了,可惜她志不在杏林灣,這裡小兒科的愛恨情仇,壓根激不起她的情緒波動。
值得她波動的事發生在周五晚——下班時,她看見自家勞斯萊斯古斯特停在路邊,李叔朝她迎了上來:“小姐,徐總周末不在家,夫人讓我悄悄接您回去住兩天。”
李叔口中的“夫人”是指她爸的現任妻子嚴麗珍。
這叫什麼?親爹不如後媽。
徐翹感動得熱淚盈眶,到了西江府,甚至動了點脆弱文藝的,近鄉情怯的念頭。
夜色已濃,西江府一帶的別墅群臨江而立,家家庭院鋪滿地燈,乳白色的精致洋房悄無聲息地浸潤在金黃的光暈裡,和天邊那梳彎月一樣治愈人心。
徐翹剛進庭院,嚴麗珍就穿著圍裙迎了出來:“哎喲,我家翹翹怎麼瘦了這麼多呀,真是心疼壞媽媽了!”
“媽,我可太難了——!”
嚴麗珍拍拍她的肩:“給你備了浴湯,先去泡個澡解解乏,一會兒下來吃宵夜,媽正親自下廚呢,德文郡運來的新鮮螃蟹,做你最喜歡的海鮮咖喱。”
徐翹並沒有立刻去泡澡,風風火火先上了二樓那個佔據洋房室內面積四分之一之大,獨屬於她的衣帽間——也是整個徐家除去保險櫃外最值錢的地方。
聲控燈帶在她推開雙扇門的瞬間成片亮起。她像隻蜜蜂一樣從東頭蹿到西頭,穿過連排琳琅滿目的衣櫥、鞋架、包櫃,嘴裡嗡嗡著“沒少沒少”“還在還在”,最後感激涕零地停在首飾臺前。
頭頂軌道燈將整個首飾臺照得流光溢彩,無數道閃爍的銀光在空氣裡跳躍浮動,徐翹環抱著玻璃臺面,吸了口久違的珠光寶氣,直到舒服勁兒從頭發絲蔓延到腳趾頭,終於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泡了一個鍾頭澡,又在軟和的大床裡滾了十幾分鍾,徐翹才慢吞吞下了樓。
因為她其實不太想吃宵夜。睡眠紊亂導致她近來食欲不佳,經常隨便吃兩口就胃脹惡心。
徐翹下樓後,在嚴麗珍的盛情邀請下勉強上了餐桌,果然剛舀一勺咖喱放進嘴裡,就因為口味太重忽然反胃,奔進洗手間一陣幹嘔。
她揉揉胃,嘆息著洗了把臉出來,卻發現嚴麗珍臉色變了。
“翹翹,”她的後媽用一種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她,“你這是……”
徐翹奇怪地回看她。
“媽的意思是,你最近例假準時嗎?”
這思維延伸得好像有點遠啊。
徐翹坐回桌邊,說起這個又是一陣嘆息:熬夜不僅傷了她的胃,還讓她內分泌嚴重失調了。
“推遲大半月了吧。”她答。
嚴麗珍臉上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媽聽說,你跟程家二公子最近走得挺近?”
這思維延伸得真的有點遠啊。
徐翹沒再碰咖喱,倒了杯水喝:“您聽誰說的?”
“你別管誰說的,”嚴麗珍眼神閃爍地看著她,“媽問你,你會不會是有了?”
徐翹嗆了好大一口水:“……什麼有了?怎麼就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