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於小悅沮喪地回到家裡。
她覺得自己渾身仿佛都失去了力氣。
她想起小時候跟著爺爺去海邊的療養院度假,她在沙灘上玩沙子,那裡的沙子很好看,她使勁攥住一大把沙子,但是攥到後來,那些沙子都從指縫裡流失了。
爺爺告訴她說,越是用力,丟失得越多。
她想起了寧家舒適的四合院還有保姆做的可口飯菜,想起了同學們望著福寶時的那種崇敬,曾經所有的這一切都屬於她的的,但是現在卻被福寶搶走了。
她拼命地想阻止於家親近福寶,拼命地想毀掉福寶和於家的聯系,然而一切仿佛適得其反。
於小悅默默地放進包裡,準備回家去。
周末了,她得回家,不過卻又有些不敢回家。
外婆是一個很嚴厲的人,如果自己回去,她一定會過問自己學校裡的事情,那自己該怎麼說?
還有外婆家住的地方是大雜院,連上廁所都要跑出去大雜院到胡同裡去,這種環境太差了。
——
福寶這次考得這麼出色,系主任誇了一番不說,陳教授那裡也很快邀請福寶一起參與一個數學研究項目,福寶想了想,還是婉拒了,她現在正在那個漢字輸入法研究組,對這個很有興趣,目前實在抽不出時間做其它的了。
而當她走出陳教授辦公室的時候,路上遇到一個同班同學,都用羨慕的目光望著她,有的直接上來向她討教,問她怎麼學習,福寶就盡可能地介紹了下自己的經驗,並推薦了幾本自己看過的書,同學們見她傾囊相授,自然是感激得很。
和同學愉快地告別後,她突然意識到旁邊有人注意著她,轉頭看過去,卻是譚向前。
她有些意外:“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譚向前很不好意思地說:“也沒什麼,我,我過來這邊是找教導主任的,他告訴我說,學校把原來對我的處分撤銷了,不會記入檔案了,隻是學校級別內部的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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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都是處分,但大不一樣,計不計入檔案那是兩碼事,現在的處分隻是讓譚向前沒資格拿到獎學金而已,但是以後分配工作應該影響不大。
福寶聽了,倒是替她高興:“是嗎?那恭喜你,這挺好的!”
譚向前看著福寶,她發現福寶是真心恭喜她,態度誠懇。
她有些感動,低下頭,小聲說:“我聽說是你向教導主任求情的,謝謝你,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幫我……”
福寶噗地笑了:“你幫我作證,說出了於小悅的一些事,我當然要感激你,所以才順嘴和教導主任提了下,我也隻是提一嘴而已,人家學校方面要不要改,也有人家的考量,所以你謝我也沒必要。”
譚向前怔了下,她確實是感謝福寶的,但沒想到福寶竟然沒有領功的意思,還把事情說得這麼明白坦率。
她默了好久,才喃喃地說:“福寶,你真好……謝謝你,謝謝你,其實我,其實我——”
說到這裡,她眼睛突然湿潤了:“其實我一直討好於小悅,就是因為我弟在鄉下,他一直想回城,我知道於家有指標,可以想辦法讓我弟弟回來,所以我一直討好她,她當時隨便暗示了我,我就趕緊幫她幹了。”
她抹了一下眼淚:“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太傻了,我怎麼可以把希望寄託在她身上,再說這種路子本來就不正。”
福寶聽了,有些疑惑:“現在知青不是已經大規模回城了嗎?怎麼會還在鄉下?”
譚向前吸了吸鼻子,點頭:“對,已經回城了,現在就開始愁工作的事呢,不過我現在也不著急了,不能光想著歪門邪道,慢慢找吧,總有機會,政府不至於讓一個大小伙子闲著沒事幹。”
福寶微微擰眉,看了眼譚向前,之後緩慢地說:“你說得對,踏實下來,工作很快就有了。”
譚向前聽到福寶那話,微怔了下,真得很快就會有工作嗎,她多希望是真的啊!
——
回到宿舍後,福寶把譚向前撤銷原來處分的事說了,她喝了口水:“好了,現在受處分要記檔案的變成了於小悅,譚向前隻是普通校內處分了。”
她這一說,旁邊的王美鳳愣了下。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這一切仿佛因果報應。
她若有所思,擰眉道:“我想起那天福寶在班會上對於小悅說,所有心懷惡意的人,最後都將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想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呢。”
福寶聽聞笑了,挑眉道:“是啊,所有心存惡意的,都遭報應了,所有心存善意且努力上進的,都將得到回報,現在的一切不是證明了這一點嗎?”
王美鳳卻覺得不太對勁:“我怎麼覺得福寶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要害福寶的,都沒好下場,對福寶好的,都慢慢地變好了呢!”
大家想想,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呢,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麼著。
福寶噗嗤一聲笑出來:“瞎說啥呢,哪有這種事!”
然而舍友們卻道:“真好像是這樣的!我從於小悅和譚向前的事上,真實體會到了!還有於敬躍,他兩次來找你麻煩,都是馬上就要被揍,一次被你勝天哥哥揍,一次被他自己爸爸揍,報應來得不要太快啊!”
福寶嘆息,幹脆故意道:“這好像叫做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就問你們怕不怕?”
大家原本真覺得好像是這樣的,但是聽到福寶那麼說,又都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謬了,忍不住笑出來,莫家思故意道:“我們怕,好怕!”
福寶揚起下巴:“既然這樣,今晚你幫我打熱水吧,我保佑你下次考高分!”
眾舍友:“……”
一片沉默後,馮美妮嘿嘿笑了:“莫家思,你去幫福寶打水,讓福寶保佑你考高分。”
王美鳳:“對,莫家思,你來當個小白鼠,試一試。”
旁邊的李娟兒贊同,就連丁衛紅都起哄:“莫家思打水!”
莫家思無奈:“你們欺負我,哼!”
馮美妮:“這是讓你考高分呢!”
莫家思:“行,今晚我幫福寶打水,看期末考試我能考高分不,不考高分,福寶幫我打一學期的水!”
福寶聽了,嚇得趕緊起來:“莫同志,你坐下,還是我幫你打水吧。”
一學期的水,這是要累死她。
莫家思卻堅持:“不行,不行,我要幫你打水!”
她那個堅決無畏的樣子,可是把大家笑瘋了。
福寶看著大家這樣瘋笑,總算松了口氣,這裡是大城市,不是大滾子山。
她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在大滾子山也就罷了,那裡的人淳樸,會迷信神秘的力量,所以即使自己身邊發生一些神奇的事,他們也不會多想,頂多是認為她運氣如何好,或者幹脆以為是小福星什麼的。
但現在是在大城市裡,萬一有個什麼不對勁,被別人誤會了那就麻煩了。
今天在譚向前那裡,她也是感覺到譚向前對自己弟弟的關心,讓她不由得想起於敬躍那個傻小子,便多了一句嘴。
不過……譚向前應該也會認為一切隻是巧合,並不會多想的。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便收斂了心思,不再去想這些,而是把自己這一段織的圍巾拿出來了,已經差不多織好了,過幾天就能給顧勝天了。
誰知道李娟兒探頭看了一眼福寶織的圍巾:“福寶,你是不是給你定坤哥哥織的啊?”
福寶搖頭:“沒有啊,我給我哥哥織的。”
她這一說,其它人都紛紛撇嘴笑,馮美妮起哄說:“你應該給你定坤哥哥織一條圍巾啊,他對你那麼好,怎麼能不給他織?”
大家這麼一起哄,福寶倒是想起來蕭定坤。
自從那次他在雨中湖邊陪了自己好半天後,之後來過一次,卻是和霍老師一起過來的,當時也沒多說什麼,就是把圍巾還給他,把照相機還給他了。
當時霍老師看到蕭定坤的圍巾,倒是意外,看了一眼福寶,不過也沒問什麼。不過福寶卻覺得仿佛被看透了心思似的。
現在福寶聽到宿舍裡的人亂起哄,便道:“瞎說什麼呢,人家有圍巾,不用咱們織,再說了,我給我哥織圍巾送給他是一回事,給旁人織圍巾送給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話聽得大家都噗地笑了:“都是哥哥,怎麼就不一樣了呢?”
福寶眨眨眼睛,心說能一樣嗎?那個意思就不一樣啊,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大家繼續起哄,就連王美鳳都說:“其實說起來,是應該送給蕭同志一份禮物,畢竟人家借給咱相機,咱拍了那麼多好看的照片,多虧了人家呢。”
她們拍了各種合影各種單人照,繞著校園拍了一圈,現在都已經洗出來了,放在相框裡掛宿舍一些,各自寄回家一些,大家都滿意得很。
大家一聽,紛紛贊同,於是李娟兒笑道:“那我們就公開推選我們的福寶為代表,去給蕭同志送一份禮品,聊表我們的感激之心。”
福寶哼了聲,伸手:“行,送禮物應該的。不過我是負責借相機的,你們是負責享受的,所以應該你們準備禮物,我來做代表去送,拿來,快,把你們的圍巾奉獻出來!”
她這一說,大家紛紛抱緊了自己的圍巾。
福寶看大家那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你們啊,就慫恿我送,一個個按的什麼心!”
王鳳花笑道;“我織圍巾是給我男人給我兒子的,當然不能給外人,要不這樣吧,我們湊份子,買最好的毛線,你負責織,到時候送給你定坤哥哥,怎麼樣?”
福寶呸了聲:“我哪有那功夫!這禮物的事,還是另像個其它法子吧,別弄這費工夫的事了。”
大家見她這麼說,隻好不提了,畢竟福寶現在參加了那個漢字輸入法研究小組,還有學英語什麼的,每天也挺忙,不可能騰出太多時間織圍巾。
福寶低頭認真地織著手裡的圍巾,腦子裡卻是浮現出大家剛剛說的話。
要不要送蕭定坤一份禮物?
他……需要圍巾嗎?
不需要吧?
福寶想起來那天他圍在自己脖子裡的圍巾。
——
福寶總算是把圍巾織好,送給了顧勝天。
顧勝天拿到圍巾,都喜得合不攏嘴,趕緊戴在脖子上:“福寶對我就是好,福寶對我就是好,這圍巾織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