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慧月望向福寶,她看到了福寶茫然懵懂完全無法理解的詫異目光,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難以讓人理解,但她現在看著這樣的福寶,心裡竟然更多的是想,就連這個神情,好像都和自己年輕時候一樣呢。
這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兒,那就沒天理了!
寧慧月更加覺得,自己必須要維護女兒的名聲,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哪怕讓別人誤會自己腦袋不正常,她也必須。
於是她微微平息了呼吸,笑著對陳主任說:“陳主任,這裡面可能有些誤會,我能單獨和您談談嗎?”
陳主任看向福寶。
在這一刻,他的迷茫和不可思議是同福寶一樣的,很好,他在福寶的眼睛裡發現了同樣的情緒。
至少他不是一個人。
他輕“咳”一聲,對寧慧月說:“寧同志,剛才您所說的事情,我心裡有數,您放心,我會好好地和我們的學生溝通——”
寧慧月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對,好好地溝通,讓學生們千萬不要誤會了丹陽這孩子,這孩子是個好孩子!”
陳主任:“……”
福寶深吸口氣,開口了:“寧阿姨,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您就直說吧,關於您的來意,陳主任已經和我提過了,你放心,我從來沒有和於敬飛同志有過單獨的接——”
寧慧月:“對,我當然知道你和敬飛沒有任何的瓜葛,這都是沒有的事,是有人可以造謠生事!”
福寶:“……”
她皺眉,無法理解地望著寧慧月:“寧阿姨,可是剛才陳主任說——”
寧慧月:“是啊,所以這裡面有誤會,我這不是特意過來澄清誤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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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腦袋裡嗡嗡嗡的,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但是他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大家能互相理解團結,那當然是最好的,於是他忙道:“既然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關於這件事的學生工作,我也可以告一段落,寧同志,還有什麼事我們需要溝通的嗎?”
寧慧月當機立斷搖頭;“沒有,沒有,陳主任,這次實在是麻煩您了,打擾了您,我也是非常過意不去。”
陳主任:“您說得哪裡話,太客氣了。”
此時的陳主任對寧慧月格外的客氣,從未有過的客氣。
他覺得對腦子不太正常的人,必須客氣。
寧慧月和陳主任重重地握手,然後笑著拉了福寶的手一起走出辦公室。
福寶此時的表情是麻木的。
她望了一眼寧慧月。
如果說最開始在咖啡館裡,她感覺到寧慧月身上散發著的傲慢鄙薄神情是一種錯覺,那她剛剛和陳主任再三確認的細節告訴她,這次是真得沒有錯。
這個寧慧月,實在是怪,莫名其妙。
她再聯想起來於敬飛的各種行徑,以及於小悅指使譚向前搞破壞的事,一時對這於家人真是深惡痛絕,隻恨不得遠離,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才好。
寧慧月慈愛地望著福寶:“我聽說你小名叫福寶,這可真是一個好名字。”
福寶回應她的是冷漠:“寧阿姨,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寧慧月忙攔住:“你剛才不是要去圖書館嗎?我也想見識下京師大學的圖書館,我和你一起去吧。”
福寶:“不,我餓了,我現在要去食堂。”
寧慧月:“食堂啊?那太好了,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吧?”
福寶:“寧阿姨,我錯了,我現在不餓了,我困了,我得回宿舍睡覺。”
寧慧月:……她是沒辦法說她也要陪她一起回宿舍睡覺的。
福寶漠然地看了寧慧月一眼:“寧阿姨,再見。”
被扔在那裡的寧慧月,怔怔地望著遠去的福寶,愣了好久,就連淅瀝瀝的冬雨落下來,落在她的發梢上,她都毫無所覺。
——
福寶回到宿舍後,想想都覺得寧慧月表現詭異,這件事實在是可怕,就想找勝天哥哥或者定坤哥哥商量下,但是看看外面下著雨,也犯不著在這雨天著急去找,隻好暫時忍下。
而宿舍裡的人下午沒課,本來過去自習室學習的,誰知道就聽人傳了小道消息,說了下午咖啡館的事,一個個驚訝得要命,趕緊回來找福寶打聽。
“原來你媽和於小悅媽媽是多年好友啊?”
“原來於小悅媽媽特意關照你啊,對你很好?於敬飛是受他媽媽囑託來找你的?”
“福寶,這到底咋回事,你都沒和我們說過!”
面臨一堆的質疑,福寶頭疼,她拿來毛巾擦了擦沾染上雨珠的頭發,問道:“你們覺得人家於小悅的嬸嬸那種級別的可能和我娘是多年好友嗎?”
大家想了想,搖頭:“好像不可能。”
福寶:“如果真的是,我能不認識於小悅,能不告訴你們?”
大家想了想,點頭,不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哪知道,我也想有人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福寶攤手,很是無奈,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舍友們,舍友們面面相覷,各種猜想,然而任憑她們怎麼猜,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馮美妮酸溜溜地說:“也許是於小悅嬸嬸見了福寶後,覺得福寶很適合當自己兒媳婦,一眼就看中了。”
她這一說,大家都覺得,好像有道理,並且把這個世間順序詳細地捋了捋,發現應該是於小悅媽先是去找陳主任告狀,之後見了福寶,立即改變態度,再之後再去找陳主任澄清。
王鳳花總結陳詞:“這麼一來就弄清了,於小悅嬸嬸一眼相中了福寶,想讓福寶當自己兒媳婦。”
福寶聽得,隻覺得渾身不舒服,恨不得離那於家遠遠的?
被相中當兒媳婦?有沒有問過她的意思?
——
另一邊,寧慧月在眼睜睜地看著福寶離開後,懷揣著無法言說的心情回到了家裡。
她回到家的時候,一直工作非常忙的於安民竟然難得在家,於安民看到寧慧月,皺眉問:“你去哪兒了?我怎麼聽說你去小悅學校了?”
寧慧月腦子裡還在想著福寶,還在拼命地琢磨著這孩子是不是自己閨女,突然聽到丈夫這麼問,忙道:“對,我去他們學校,去找老陳了。”
於安民一聽,臉就沉下來了。
那個老陳的父親是自己的屬下,現在寧慧月過去找人家老陳,這不是要給人家施壓嗎?
他知道寧慧月的心思,總是想讓自己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看不上外面的女學生,也不太支持兒子自由戀愛。
他沉著臉,搖頭:“你啊,這不是丟人現眼嗎?你去找人家老陳做什麼?我早就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以後——”
他話還沒說完,寧慧月就道:“你說的沒錯,我這次真是丟人現眼,我幹嘛去找人家老陳?我真不該去找人家老陳!”
其實她可以感覺到,從咖啡館出來,福寶對她雖然不算熱情,但還是很有禮貌的,看得出這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可是從陳主任那裡出來,她顯然對自己產生懷疑了,防備得很。
她想想就難受,腸子都悔青了,應該先去見她,不應該去找什麼陳主任。
真是傻了!
於安民愣了下,他疑惑地望著自己妻子,平時她可不是這樣的啊,倔強得很,凡事總是堅持自己的理,他說一句,她能回自己十句,他怕她回頭又犯病,也不敢怎麼回嘴。現在這是怎麼了,竟然這麼痛快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不過既然她承認了錯誤,於安民決定趁機多說說她:“你不要總是插手孩子們之間的事,無論他們在學校還是在部隊,他們自己都會處理的,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
寧慧月:“是,我就不該插手這些事,我如果不插手多好啊!”
如果不插手,是不是福寶對她的印象會好一些,不會像現在這樣排斥?
於安民更納悶了,這還是他的妻子寧慧月嗎?
他小心地看著她,試探著又道:“小悅這孩子年紀小,虛榮心強點,要面子,好勝,平時她說的話,你也別太當真。”
寧慧月想起於小悅在自己面前說的福寶那些事情,頓時咬牙切齒。
她覺得福寶肯定不是那樣的人,就算福寶不是自己的女兒,但福寶有一雙澄澈的眼睛,天真柔軟漂亮,她怎麼可能是那種心思惡毒的女人呢?
再說敬飛對福寶肯定也沒存那個心思,福寶對自己的排斥也說明她不是攀附富貴的人。
福寶是個好孩子,小悅竟然冤枉她。
她悔恨:“你錯了,我怎麼看不出來,我隻以為是小孩子,說話不至於騙人,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汙蔑人家,我竟然還相信了,我錯了,實在是大錯特錯!”
小悅竟然那麼詆毀福寶。
想想就心痛。
於安民納悶地看著寧慧月,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嚴厲,取而代之的是擔心:“慧月,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寧慧月抬起頭,眼睛裡卻是啪嗒啪嗒的眼淚往下落。
於安民忙問:“這是怎麼了?”
他們少年夫妻,多年來夫妻和睦,雖說時有小爭吵,但卻從未有大矛盾,還是相當恩愛的。況且當年寧慧月發生那種變故,於安民一直心存愧疚,也對她頗為體貼。至於後來寧慧月精神狀態不好,他更是處處小心,不敢招惹她。
此時見她突然落淚,自是擔憂又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