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讓她想起那個做了很多次,每次都有不同版本的夢。
夢裡,有時候是紀寒程冷著臉甩掉她的手,有時候是兩人被老師大喝一聲撞破,有時候則是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打斷……
“差點被按在牆上親”的這個版本她也夢見過,但是付千姿覺得最不靠譜——如果紀寒程當時準備親她,就算有人偷拍,她也會按著他的腦袋叫他親下來的。
可是,照片就擺在手裡,好像證據確鑿。
付千姿盯著那張照片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起來:“後來我們親了嗎?”
紀寒程:“沒有。被他打斷了。”
付千姿噎了一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什麼叫被他打斷了,說的好像如果他不打斷,你就會親我一樣。”
紀寒程側頭親了親她的耳垂:“是這樣。”
付千姿:“……”
她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很長一段紀寒程少年時代的心路歷程,又意外地在九年之後重啟封條,於是當然不肯放過,纏著他要他講一講。
紀寒程就從這張照片說起。
那個男生是附中攝影部的,也不知道拍他們是順手還是準備去跟老師打小報告,被發現之後,抱著單反拔腿跑的飛快。
紀寒程當即追上去,還沒收了人家的單反——附中攝影部的活動時間是每周二,其餘時間是不允許帶相機來學校的,來一個沒收一個,都歸學生會負責。
紀寒程有生以來第一次“濫用私權”,隻問人要了存儲卡裡的這張照片,洗出來之後刪除,就把單反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付千姿聽著心裡有點小高興,嘴上卻還是說:“你幹嘛要留著它啊,你那個時候又不喜歡我。”
紀寒程那會兒的確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甚至拿著照片回學校的路上,路過照片裡的那道牆,還感覺自己方才做了件超乎他一貫以來思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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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回答,付千姿又說:“其實你就是喜歡我吧?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了對不對?可是你自己不知道。”
她這會兒很得意,終於明白紀開誠所說的“會讓四哥丟臉,會讓她開心”的事是什麼——多半是紀寒程在國外的時候,偶爾拿照片睹物思人,又碰巧被紀開誠看到了。
紀寒程稍頓,“嗯”了一聲。
起初,他隻拿她當一個略顯幼稚的小妹妹,後來卻漸漸發現,對他而言,所有人裡面她最特殊,會讓他禁不住去在意。
付千姿其實也隻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沒想到一猜猜了個準,頓時覺得心裡有點甜甜蜜蜜還很得意。
她又往後靠了靠,窩進他懷裡,似是不滿又像是驕傲地輕哼了聲:“紀寒程,都怪你當時太笨,連自己喜歡我都不知道。不然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幹嘛耽誤這九年。”
紀寒程摸摸她的頭發,低聲說:“我的錯。”
付千姿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仰起頭,語氣陡然認真了起來:“紀寒程,其實你原來不是風恆的繼承人……對不對?”
其實付千姿早就從紀家人對紀寒程的態度裡猜到了,除去紀開誠那一家,其他人對紀寒程都是七分忌憚三分疏遠的。
她從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對於豪門爭鬥的戲碼,又怎麼會不熟悉。
再說當初,她隻知道自己要嫁給風恆的繼承人,而紀寒程是最為被紀老爺子看好的子孫一輩,她就自然而然地認為是他。
現在想來,就算紀寒程再優秀再厲害,跟其他人的龐大背景和勢力相比,實在是太不佔優勢了。
紀寒程一時無言。
他其實並不希望付千姿猜出來,無奈她其實很聰明。
他當初勢單力薄,一心經營風恆控股做出成績的同時也用了不少狠厲的手段清掃障礙。在外人眼裡,他對紀至秦一家從未顧惜過所謂的“養育之恩”、“手足之情”,是個實至名歸的白眼狼。
“你怎麼不說話,你怕我嫌棄你?”付千姿一下子轉過身,又對他的俊臉下手。
卻被後者捉住手腕,男人在她纖細白皙的手腕上順勢落下一個吻:“你敢嫌棄。”
付千姿不鬧了,窩在他懷裡咯咯地笑,難得配合地說了句:“不敢。”
她其實有點小小的心虛。
因為她想起來,在高中的某個午後,紀寒程居然一反常態地來問她,如果風恆的繼承人是別人,她會不會努力去喜歡那個人。
現在想來,那個問句其實問得很認真,仿佛有什麼深意。
但付千姿這人高中的時候就是個不太認真的性子,也很少體察別人的情緒,當然張口就說了“會啊”。
……
當然了,這件事付千姿是絕對不會告訴紀寒程的。她決定就這樣把它爛在肚子裡,反正是過去的事,假裝自己忘了,以後對他好點就行了。
一點往事就這樣在早晨的聊天裡揭過,兩人誰也沒開口說出來,卻不自覺地更加親密了些。
付千姿靠在紀寒程的懷裡,被他環抱著,忽然看見透亮的玻璃窗外,也有一棵銀杏樹,灰白色的枝幹伸展,金黃色的葉片像細小的扇子,層層疊疊地鋪滿。
“我要去飄窗,我走不動,你要抱我。”付千姿前一秒剛剛在心裡下過“對他好一點”的決心,後一秒就毫不客氣地開始使喚他。
紀寒程輕笑了下起身,抱起她走到窗前。
飄窗上鋪了整面的木質地板,坐上去也不會冰冷,兩人依偎著坐在窗前,很應景地,銀杏落下一片金黃的葉。遠處群山蒼翠,浮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又是一年深秋了。
古人常說,秋天容易讓人傷感,象徵著離別,又彌漫著肅殺的氣氛,但付千姿卻覺得……好像很浪漫——
是她向他告白,多年後又心意相通的季節。
付千姿側過頭,感覺心裡甜蜜柔軟的情緒快要溢出來,忍不住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紀寒程,我們會不會一直在一起啊?”
紀寒程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當然。”
“噢。”她沒表示任何質疑,又往他懷裡蹭了蹭,“早餐我要吃太陽蛋,你會不會做?”
“會做。做給你吃。”
“還要吃煮蘆筍,不可以太老。”
“下次買松餅粉一起做松餅吃,放很多草莓芒果和一點點奶油。”
她說一句,紀寒程答應一句。
有秋日的陽光隔著玻璃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時間仿佛被拉得很漫長,瑣碎又溫柔,讓人舍不得打破。
付千姿忽然從他懷裡起身,一臉嚴肅道:“不行,這樣讓我覺得我們都變老了,你看我們聊的話題好接地氣,都開始‘細水長流’了。”
可是又很矛盾,愛一個人,好像就會忍不住想跟他一起做這些好沒意義的瑣事。
紀寒程挑了挑眉,語氣壓低,語氣裡威脅意味十足:“不要和我細水長流?”
“這麼兇,”付千姿撇撇嘴埋怨他,還是張開手臂環住他的腰,細細嗅著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又蹭了蹭他的睡衣,唇角揚起一絲笑意,“要,當然要。”
不光細水長流,還要白頭偕老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