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岔開話題:“工作入職都辦妥了?”
夏沐點頭:“嗯,下月十五號上班。”
歐陽老師溫和的笑笑,又語重心長道:“社會不比學校,人和事都復雜多了,受了委屈難免,任何時候你能做到寵辱不驚,就誰都傷不到你。”
他說:“我很多年沒見過你這麼努力優秀的女孩子了,你身上的那股韌勁兒,都是我要學習的。”
夏沐認真聆聽。
頓了下,歐陽老師語有深意:“夏沐啊,到達成功終點的路有很多條,不過從來沒有捷徑,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外在的東西總會隨著時間流逝,它隻夠揮霍幾年、頂多十幾年,可內在的能力才華,夠一個人用一輩子的,誰也搶不走。”
直到夏沐走出行政樓,歐陽老師的這番話還在耳邊回蕩。
她知道歐陽老師想表達什麼:她應該靠自己,而不是用自己年輕的外貌從紀羨北那裡換取暫時的成功。
她呼口氣。
六月的十點多,外面太陽已經炙熱烤人,進了宿舍樓的大門,一股陰涼的風吹過來,像進入秋天。
宿管辦公室直對著大門,夏沐跟宿管阿姨打了聲招呼,轉彎上樓。
她住在六樓,樓梯都要爬半天。
到了四樓,上面傳來一陣嬉鬧聲,她抬頭,上面一群人突然安靜下來,也看到了她,那幾人彼此遞了個眼神。
她們眼神裡的鄙夷和不屑,夏沐瞧得一清二楚。
樓梯轉臺擦肩時,“诶,我有話跟你說。”袁奕琳停下腳步看向夏沐,跟她一起的幾個女生也駐足。
“你們去樓下等我吧。”
Advertisement
“好,有事打電話。”幾個女生又瞥了眼夏沐,說笑著離開。
夏沐無視袁奕琳,依舊不緊不慢的朝上跨臺階。
“夏沐!”袁奕琳內心窩著火,要不是前幾天舅舅那件事,她這輩子都不會主動跟夏沐說半個字。
她最看不上的就是夏沐的假清高,明明家裡窮的不行,非要死撐活挨,連助學金都不申請,穿的用的還一定要是品牌的。
就這樣一個虛榮的女生,也不知道那些男生是眼瘸還是心瞎,竟一個個的都把她當女神。
袁奕琳輕蔑的眼神:“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本去盛氣凌人。”
夏沐轉身,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寡淡的語氣:“盛氣凌人不用資本,隻需要看誰不順眼。”
袁奕琳:“……”
樓上又有人下來,袁奕琳忍著,沒吱聲。
等那撥人下去,走遠,她才說話:“你既然這麼有本事,幹嘛還要求我舅舅?你知不知道我舅舅為了澄清你的事,背負了多大的壓力?”
很多人都在背地裡嘲諷舅舅,說她舅舅為人師表,竟然也會為了自身的利益給自己有錢的學生介紹漂亮女生,拉皮條…
還有更難聽的。
夏沐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袁奕琳看不懂她在想什麼,她也不愛關心,隻把她想說的話說完:“既然我舅舅好心好意的讓紀大哥給你介紹工作,你就別給我舅舅丟人現眼,去勾搭紀大哥的朋友。”
夏沐終於開口:“你想多了,我對我男人的朋友沒有興趣。”
袁奕琳欲要反駁,感覺哪裡不對,這句話她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錯。
之前她一直不願相信的,現在被逼著去面對。
她冷嘲:“呵,紀羨北跟你?”
夏沐懶得回應。
袁奕琳平復了下心情,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失態。
她跟夏沐對視,眸光鋒利,她的不甘,夏沐的心高氣傲,誰都不讓著誰,她先打破了沉默:“人要有自知之明。”
夏沐淡淡一笑:“共勉。”
袁奕琳:“……”
兩人又是一陣無聲的對峙。
短短幾十秒,袁奕琳已經調整好了心態,緩聲道:“你還真以為紀羨北對你是認真的?他們那樣的男人,玩夠了就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
她仰頭時間久了,脖子有點酸,就往後幾步,靠在轉臺的窗戶邊,雙手抱臂,靜靜的捕捉夏沐臉上的表情。
夏沐的表情始終都風輕雲淡,她瞧不出任何的氣急敗壞。
袁奕琳也沒闲工夫琢磨夏沐在想什麼,夏沐這樣的女人,紀羨北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她沒必要因為一個不重要的女人搭上自己的好心情。
樓上又傳來女生的說話聲,袁奕琳淡淡掃了眼夏沐,抬步下樓。
夏沐若有所思的看著袁奕琳的背影。
樓上的女生邊說笑邊打鬧,是其他學院的小學妹,對她的事大概不太清楚,路過她旁邊,並未有任何好奇的眼神。
回到宿舍,夏沐呆坐了一會兒。
從包裡拿出三瓶香水,定制版,她特意讓紀羨北找調香大師調出來的,是三個室友喜歡的味道。
同住這幾年,她跟她們三人一直相處的很淡,從來沒談過心,她每天都忙的闲不下來,連跟她們一起吃頓飯的機會都很少,她們對她倒是挺友好。
夏沐拿出便籤紙,每張都寫了幾句簡單的祝福語,和香水一並放在她們的桌子上,
四年大學時光就這樣結束了。
她拉上行李箱,提著一個旅遊包,鎖門離開。
有些人,一別,可能就是一輩子。
夏沐一手提著大箱子,一手拎著包,走到三樓,手臂發酸,她放下來靠在樓梯扶手上休息。
手機響了,是紀羨北。
“什麼時候回去?”
“要一個小時左右。”
“我去醫院給你拿藥,正好順路到校門口等你。”
夏沐拒絕:“你不用過來,我自己回去。”
歐陽老師剛澄清,要是被同學看到她又坐別人的車,不管是豪車還是普通的車,都會掀起風浪,她不想再節外生枝給歐陽老師添麻煩。
紀羨北擔心的是:“那麼大行李箱,你一個人拎的動?”
夏沐:“你就是過來接我,我還是要一個人從宿舍樓拎下來。”
紀羨北已經到了醫院門口,開門下車,夏沐聽到了話筒裡傳來的嘈雜聲,問:“你到醫院了?”
“嗯。”
“那你去找阿姨吧,我掛電話了。”
紀羨北沒著急掛電話,回到剛才的對話,他說:“你那個行李箱太重了,我找個年輕的小伙子去樓上幫你拎下來。”
夏沐笑:“就不怕我看上人家小伙把你一腳給踹了?”
紀羨北:“找個你看不上的。”
夏沐又笑,忽然低聲喊他:“紀羨北。”
“嗯?”
“你去求歐陽院長了是嗎?”她說:“我一直以為歐陽院長澄清是因為出於對學院和學校領導的考慮。”
“沒什麼求不求的,一句的事,你也別多想,都過去了。”
靜默數秒,夏沐說:“旺旺謝謝仙貝。”
紀羨北:“……”
被氣笑了:“說多少遍了,讓你別瞎喊!”
夏沐還繼續說:“等我有錢了,我就去訂制個大號的仙貝,天天抱著啃。”
“……”
紀羨北看到母親出來了,跟夏沐說:“我掛電話了。”
“好。”夏沐又匆匆說:“你不用來接我,再有一個行李箱我也能扛下去。”
“力氣這麼大?以後喝多了,你背我回家。”
“看你表現。”
紀媽媽走出大門,離他隻有幾十米,紀羨北對著手機低聲道:“寶貝,再見。”
夏沐:“……”
隻在床上才有的稱呼,他竟然大白天的這麼喊她。
通話結束,夏沐盯著那個‘仙貝’的備注看了數秒,最後還是把備注改成‘旺旺的仙貝’。
第十章
紀羨北到了公寓樓下沒急著上去,下車點了支煙。
太陽烤人,他找個樹蔭涼快。
小區不時有汽車進出,他心不在焉的看著來往的車輛。
剛才去醫院拿藥時見母親精神狀態不好,一問才知道,母親昨晚沒休息好,嬸嬸跟她哭訴了大半夜。
他叔叔不僅出軌,還跟情人生了孩子,私生女二十多歲,私生子六歲。
嬸嬸知道後傷心欲絕,跟叔叔鬧離婚,叔叔不同意,離婚要進行財產和公司股份的分割,叔叔舍不得。
這事拖了大半年,始終沒有個結果。
哪知道這幾天叔叔竟然要安排那個私生女到分公司上班,也不知道誰跟嬸嬸透了口風,嬸嬸氣的大吵大鬧,昨天去他家裡找他母親哭訴。
手機鈴聲響,看到來電人,紀羨北蹙眉,剛才在醫院時已經打過一次給他,當時他正跟媽媽說話,就沒接。
猶豫了片刻他才接:“喂,二叔。”
“羨北,忙不忙?”
“您說。”紀羨北把煙頭用力摁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裡揉捻,摁滅,扔進垃圾桶,坐上車。
“這事說來話長。”
“那您就簡短點。”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紀羨北直言不諱:“二叔,要是讓我替誰安排什麼工作的事,您就不用開口了,肯定會讓您失望。”
二叔一噎,他不是沒有別的路子給女兒安排工作,但總不如在自家人的公司裡放心。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就怕以後妻子破罐子破摔,會到女兒公司鬧,讓女兒無顏面人,可是去了紀羨北的公司上班就要安全一些。
妻子娘家的公司跟紀羨北的公司有業務往來,紀羨北一直都照顧他們的生意,妻子總要顧忌一些,不會到紀羨北公司吵鬧。
隻是沒想到紀羨北這麼快就知道了這事,大概妻子又去紀羨北那裡哭訴了,半晌後,他問紀羨北:“你什麼都知道了?”
“您覺得這種事能瞞得住?”
“羨北,這是我年輕時的糊塗賬,我虧欠那丫頭太多,我一分鍾父親的義務都沒盡到,我現在就想…”
紀羨北不想聽,什麼虧欠那個丫頭太多,也無非是那個情人給他生了兒子,他怕情人不讓兒子認他,就討好那個女兒。
他打斷他:“二叔,你的意思,你對我二嬸和堂妹就盡到了責任是嗎?你知道我二嬸和堂妹這半年過的什麼日子嗎?”
那頭沉默。
“二叔,別怪我沒人情味,在紀家,我隻認我二嬸和堂妹,其他人跟我沒半毛錢關系。”
“羨北,曼曼她特別聰明懂事,也討人喜歡…”
“二叔,我還有事。”紀羨北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關機,拿上中藥上樓去。
夏沐已經回來,正在客廳整理自己的零碎東西,聽到開門聲抬眸,“回來啦。”
“嗯。”紀羨北換鞋進來,見她光腳盤腿坐地板上,不滿道:“能不能好好把鞋穿著?”
他放下中藥,在她邊上蹲下來,摸摸她的腳,冰涼,將拖鞋給她套在腳上:“夏沐,我的話你當耳旁風了?”
夏沐正把小飾品分類整理,頭也沒抬:“你不是也一樣?”
天天說戒煙,戒了快三年,也沒少抽一根。
紀羨北拿手指敲敲她的腦袋:“就知道頂嘴。”敲完又給她揉揉,“中午想吃什麼?”
“涼拌青辣椒和紅辣椒,不是說好連吃一周的嗎?”
“……”
紀羨北湊在她唇邊輕咬,“一到白天你就不長記性。”
夏沐翻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