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頭隱隱已經有了答案,可那答案,比裴安謀反更讓他不能接受。
可腦子裡卻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當年裴國公將他帶回臨安那日,跪下來問他,“臣無所願,隻願這天下太平,百姓不受戰火之苦,王爺能答應臣嗎。”
這有何難的
天下太平,是為君者的本分。
後來,裴夫人自盡,他跑來宮中,拿著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最後卻還是沒有下手,含淚詢問他,“陛下可還記得曾經答應過臣的話”
他為自保,自然點頭,“天下太平,朕從未忘過。”
天底下當真有那等無私之人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天下太平,當真什麼都能忍,連命都能豁出去
他裴恆不就是,如今又是裴安
君王之相心懷家國的人才能有君王之相,皇帝苦痛聲哭了起來,他不是沒努力過,最初他也想保住這天下啊,可後來呢
等鍾清進去查看情況時,便見到皇帝將那把短刀插進了心口。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
第95章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一國皇帝沒了, 裴安雖不肯即位,並非撂挑子不管,宮裡的折子, 他每日都會代批。
宮中一切照常,除了宮中禁軍等幾個要職的人換了,臣子不用上朝之外, 沒什麼變化, 一場宮變, 並沒掀起多大的動蕩。
但國不可一日無君,裴安這番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於是, 每日幾乎都有臣子到宮中圍堵裴安,更有甚者上了國公府。
裴安倒是一副淡然,人來了, 讓人奉上茶招待著,問得急了, 一句, “不急。”搪塞過去,朝中臣子心肝都快被他磨起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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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 在襄州抵御北軍的臣子和將士終於回到了臨安。
同北軍談完撤兵的條件後,顧老將軍和王荊繼續留在襄州駐守, 明春堂的人馬退到了光州, 餘下人則回臨安復命。
趕了半月的路,趙炎、江將軍、林讓、昔日死去的八名臣子, 包括在盧州匯合的邢風和趙炎,齊齊到了城門口。
宮中聚變的消息,眾人在半路便聽說了, 皇帝羞愧自盡,如今臨安由裴安坐鎮。
這樣的結果乃眾望所歸,昏君無能,賢者上位,眾人一路歡騰,到了臨安城門外,一行人的情緒更是高漲。
趙炎坐在馬背上,走在邢風和明陽中間,一臉期待,偏頭同邢風道,“邢大人,這回你可算是立了大功,殺入敵軍內部,攪得太子和一皇子雞犬不寧,若非邢大人這招,北國太子可不會急著送人頭。”他拿拳砸了一下胸口,義氣地道,“你放心,裴兄一向公私分明,待他做了皇帝,定會封你高位”
邢風
邢風實在不明白,他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趙濤一死,趙氏一族必定不會有好下場,他莫不忘了自個兒也姓趙。
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自己卻不知,還興衝衝地往下跳,想同河水來個擁抱,邢風無話可說。
回來之前倒也有提醒過他,“可有想過以後”
他答,“自然想過,之前我吃著百姓給的俸祿,成日花天酒地,無所事事,如今一想起船上那些受苦的婦孺,內心便愧疚不安。以後斷也不能再對不起俸糧,我都想好了,待裴兄做了皇帝,我去向他討個官來,就去襄州,江陵也行,駐守邊關,北人那幫賊子,一貫不講信用,保不準哪天又起了歪心。”
聽他能有這樣的抱負,邢風不忍再提醒下去。
但願裴安的心胸大度
可想起自己經歷的那些,邢風深吸一口氣,他裴安要是大度,他邢字倒過來寫。
果然,城門打開,一行人正要入城,突然被兵馬攔住,高聲道,“裴大人有令,但凡姓趙的,均不可入城。”
趙炎一愣,沒反應過來,轉頭掃了一眼明陽,她倒是一臉淡然。
不能啊。
他是姓趙,可是
趙炎不信邪,打馬到了城門,對面的侍衛毫不留情地架起了手裡的紅纓槍,攔住了他的去路。
趙炎
趙炎嘶了一聲,回頭求救地看向邢風。
邢風別過頭,他無能無力。
眼見眾人從自己身旁陸續進入城門,趙炎心急如焚,打馬過去,一把揪住秦閣老的衣袖,耍起了賴皮,“閣老,您不能走,您得帶我進去。”
自上回趙炎被裴安扔在了明春堂的院子之後,這段日子,趙炎已同這群人打成了一片,早就相熟了。
秦閣老頗為為難地看了他一眼,“你拽我也沒用,趙濤失德,眾人推牆,姓趙的本就不能再入城,更何況你還是前小郡王。”
“我”趙炎臉色一變,見身旁的餘大人也走了上來,手中劍柄一橫,又擋住了他的路,“餘大人您先別走。”
餘大人搖頭嘆氣,也沒招。
堵住了兩人,旁的人也在進,一不做一不休,趙炎索性駕馬去了城門口,馬頭一調,擺出一副他進不去誰也別想進去的架勢。
林讓皺眉道,“前小郡王,你這是何意,要幹一架”
趙炎急得臉色都紅了,看著跟前的一堆人,斥道,“不帶你們這麼過河拆橋的。”尤其是跟前一幫臣子,“當初您們推我去和北國使者談條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記得秦閣老您還誇我,是個可塑之才”
秦閣老目光一閃,“老夫誇過的人太多,不記得了”
“您不記得,我記得,我是姓趙,但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是,之前我確實遊手好闲,是臨安城內出了名的紈绔,可你們也不能一刀將我拍死,也得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趙炎越說越委屈,“在江陵,在襄州,我假傳聖旨之時,便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我不是怕死,流放、入招獄統統我都不怕,我,我隻是”喉嚨突然哽住,也不怕被人笑話,拿袖口抹了一把眼淚,哽塞地道,“我隻是想大伙兒一道,再替南國子民多守幾年邊關。”
眾人都沒吭聲,低頭的低頭,偏頭的偏頭,個個都逃避。
這群見死不救的狗東西
趙炎眼皮子一跳,也不指望他們了,心一橫又轉過馬頭,打算硬衝,“襄州一戰,我本以為必死無疑了,可老天開眼,給了我一條活路,如今又告訴我,這條路也活不成,豈不是讓我再死第一回我還偏不想死了你們讓我見裴兄,讓我當面問他,是不是不要我這個兄弟了。”趙炎徹底地豁了出去,“當年我同裴兄可是吃過豬頭肉,拜了把子的結義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這一鬧起來,城門口徹底地熱鬧了。
侍衛隻收到不許趙姓入城的命令,他鬧起來,侍衛也不能封住他嘴巴。
秦閣老實在看不下去,提醒他道,“前小郡王,裴大人說姓趙的不能進,你非得姓趙”
趙炎一愣,終於反應過來,靈機一閃,“對,姓趙的不能進,那我改個姓就成了。”
所謂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倒是幹脆。
眾人正愣著,又聽他道,“我生母姓劉,曾是瑞安王府的婢女,被趙家王爺看上,後來納為妾室,出身雖為奴,但家底乃良民百姓,就在臨安城郊外,你們皆可去查,今日我便隨我生母姓,姓劉,劉炎。”
趙炎說完,鴉雀無聲。
縱然是一代大儒秦閣老,也被他這一番話所震。奴婢之子,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的身份,換個人,藏還來不及,他倒是自個兒挑了出來。
身後明陽終是沒忍住,眉心一跳,出聲斥道,“趙炎”
趙炎卻絲毫沒在意,還朝她一笑慫恿道,“姐姐,你也改姓吧”
明陽氣得怒聲道,“荒唐為了進個臨安,你當真要隨奴姓”
“奴婢怎麼了,我不覺得有多可恥,上到天子下至奴婢,皆為南國子民。”趙炎不以為然,回頭看向跟前的侍衛道,“人活一世,不過幾十載春秋,入土均為一堆白骨,誰尊誰卑娘肚子給了我來人間走一趟的機會,我又怎能因出身自暴自棄,這話是裴大人當年告訴在下的,今日在下便以劉炎的身份,求見裴大人,麻煩請通傳。”
這等大事侍衛可做不了主,立馬派人去請示裴安。
裴安恰好在宮中,百官也在。
一早得了消息,知道襄州的人到了城門,聽書趙炎和明陽也在之後,百官速速進宮,求見裴安。
惠康皇帝乃百姓和百官討伐而亡,趙氏一族國運到了頭,膝下幾個乳臭未幹的皇子被趕出了臨安,貶為庶民,自是不成氣候,瑞安王府的王爺,聽說小郡王假傳聖旨之後當夜便一頭撞死在了牢裡,餘下的一幫子零散螞蟻,被撵出城不足為懼。
但明陽不一樣,她乃皇帝的親生女兒,嫁去北國,手中已有了自己的勢力,保不準之後不會起事,不可不妨。
一臣子道,“明陽乃惠康之女,後患無窮,我南國社稷好不容易穩定下來,裴大人萬不可心慈啊”
說完,又一臣子道,“瑞安王府趙炎雖在襄州立下了戰功,但到底是瑞安王府的小郡王,他姓趙”
“趙濤固然可恨,可戰事一起,趙小郡王一直在邊關御敵,若非他及時下的幾道聖旨,前線所有的兵將都將名不正言不順,戰事才剛平息下來,你們就要卸磨殺驢了若是要興連坐那一套,同趙濤那昏君的行徑有何區別”
朝堂對趙炎的態度,倒是各持其詞。
兩方正僵持不下,城門的侍衛便走了進來,稟報道,“裴大人,劉炎手持南北兩國撤兵文書,於城門口求見。”
誰是劉炎
眾臣子沒反應過來。
裴安替他們問了,“劉炎”
“曾瑞安王府小郡王趙炎,已改為母姓,劉炎”
眾臣一愣,瞬間哗然。
“趙炎改劉炎,這不是換湯不換藥”
“藥引子都沒了,哪兒來得藥”
“我看改為劉炎甚好”
眾臣子隻能給意見,關鍵還是看裴安,待朝上安靜下來後,裴安才道,“宣”
侍衛一路馬快,來回花了快半個時辰才回到城門前,高聲呼道,“宣劉炎進殿”
劉炎一聽,高興地咧開嘴,也不再攔著人了,跑去明陽跟前,急聲催她,“姐姐,趕緊的,你也改姓,這樣就能入城了,你不是說很想回家嗎裴兄是個講道理的人,等姐姐進了臨安,必定會給姐姐一席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