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這份上了,斷然不可能掐斷停下來,裴安看了她一眼,摟住她的腰,將頭緩緩地埋進了她的頸項。
滾燙的氣息,呼在皮膚上,一層戰慄,芸娘身子瞬間緊繃。
裴安慢慢偏頭,唇瓣擦著她的雪頸而過,一口含上她的耳垂,“既然夫人不信,為夫隻有自證清白,夫人待會兒好好驗驗,為夫身上有沒有其他小娘子的味道。”
芸娘腿腳酥軟,面紅耳赤。
芸娘覺得知州府的這間屋子裝飾的實在是太浪費,處處都透著一股子的墮落奢靡,哪有人淨房放那麼大一面銅鏡的,從頭到腳,什麼都看得清楚
裴安力證自己的清白,一番驗身完,幾乎讓她羞憤欲死。
淨室池子裡的水,昨兒用過後丫鬟們已經放掉,大早上又重新換了一池幹淨的水。
芸娘被他從水裡撈起來,如同一個面人兒,攤在床榻上一動不動,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辰,刺眼的日頭正掛在頭頂,光芒將屋子的每個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竟然
果然是被好日子迷暈了頭。
芸娘懊悔地轉過頭,裴安正用一隻胳膊枕著頭,也醒了,身上的被褥滑到了腰際,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膛。
新婚那夜她便看清楚了,他身上並沒有太過扎實的塊頭肌肉,腰線甚至稱得上細,加之膚色偏白,完全瞧不出練家子的粗獷,但肩背卻又很寬,線條也硬朗,一眼過去,身上的男子的氣概撲面,竟有一種誘惑之美。
可再好看,過量了也吃不消。
芸娘快速地瞥開眼。
大白日的貪了一場欲,此時兩人身上什麼都沒,隻搭了一層薄薄的蠶絲被,相纏著臥在寬敞的榻上,天氣熱屋子裡放了冰,當真像極了一對奸臣夫婦,奢靡墮落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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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醒了,他挪了挪,抽出那隻被她壓在脖子下的胳膊,一取出來,整個胳膊又涼又麻,聲音慵懶地問她,“睡好了嗎。”
他那一動,芸娘便感覺到自己碰到了什麼,下意識攥緊了身上唯一遮擋住的被褥,應了一聲,“嗯”。
一開口,嗓子又不對了。
適才她怕動靜太大,死死地咬住唇不敢出聲,可他偏要她出聲兒,院子裡半天都沒來人,肯定該聽的都聽到了
芸娘咬住唇,打算在嗓子恢復之前,都不再開口。
她沒臉。
火氣一竄上身,腦子完全不受控制,放縱完後再回味,似乎是有些過了,裴安捏了一下眼角,低聲道,“怪我太孟浪,下回克制一些。”
芸娘也不知道怎麼了,腦子一槓,“郎君上回也這麼說。”可這回更過分。
裴安
突然被噎住,裴安半晌都沒吭聲,見她似乎當真惱了,不太確定地問她,“你,不舒服”
“轟”一聲耳鳴,芸娘臉上的紅暈燒到了耳根,恨不得滴出血來,殷桃小口微張,震驚地看著他,滿目不可置信,他,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卻又道,“見你那樣,不是想要嗎。”
芸娘
恍若一道更大的雷在腦子裡炸開,她轉過頭臉如烤雞,似乎不反駁不痛快,一時也豁了出去,“你,你不弄我,我怎麼會那樣,我說了不要的,是你非要”
裴安
什麼東西
裴安覺得她這話有些不講理,“我是個正常男人,你那樣我能收得住”
“收不收得住,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你怎麼能怪我身上呢”她一開始說想、想要了嗎,還不是他後來
他怪她了嗎,裴安看著她瞪大的眼睛,有些懵,冷靜了好一陣,都沒想明白,怎麼就突然吵了起來。
還是為了這樣的事,還是以這樣的姿態
裴安眼睛一閉,一股無力之感襲上頭,久久不語,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到底是他孟浪在先,良久之後,裴安先轉過頭,硬著頭皮承認道,“夫人姿色撩人,是為夫經不住誘惑,沒把持住。”
芸娘也冷靜了下來,正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見他先遞了臺階,立馬順著往下,檢討自己,“我也有錯,夫君太俊,我沒招架住。”
裴安
芸娘
兩人說完,慢慢地都察覺出了哪兒不對。
新婚當日,兩壺檸檬水之後,弄出來的那一番動靜,事後誰都沒提,默契地當作沒發生過。
如今這兩句話,也算是詮釋了一下緣由。
各圖各的姿色。
倒也當真誰都不虧
裴安一聲輕笑,帶了些自嘲,在他轉頭看過來之前,芸娘及時地鑽進了被窩,將臉藏在他胸膛上,“郎君你別笑,咱們這大白日的,肯定要被人笑話。”
嚶嚶啼啼的撒嬌聲,裴安隻覺心口一化,伸手輕按住她腦袋,撫了兩下,語氣霸道,“誰敢笑,本官拿他是問。”
太陽偏西了,兩人才穿戴好出來。
裴安走在前,腳步比平時放慢了許多,芸娘跟在他身後,手裡拿了一把團扇,一面扇著風,一面擋住臉,昨兒夜裡過來時沒看清楚,如今才發現,長廊下掛了不少的鳥籠,嘰嘰喳喳,鳴翠聲不斷,後面的壁牆上還掛著名畫,仔細瞧每一副都是真跡。
芸娘驚了一聲,“郎君,這盧州的知州府,真有錢,這麼名貴的東西掛在這兒,也不怕風吹日曬。”
“當是昨日才掛的。”
芸娘明白了,“郎君喜歡這些”她在國公府,也沒見過到處亂掛的真跡。
“我喜不喜歡不要緊,奸臣喜歡。”皇上推動主和後,確實穩固了南國的經濟,商官勾結,奢靡無度,朝堂從上到下早就爛透了。
也好在皇上不想養兵,即便他如今想擴大兵力,怕是也拿不出錢財,底下的這些個官員,中飽私囊,私產加起來,比國庫還富裕。腦子稍微聰明的,知道如今的這些在戰爭面前,便如同泡影,一推就垮,懂得及時行樂,保住青山。腦子愚鈍的,抱住不想松手,最後人財兩空。
這盧州的馬大人,腦子是個靈光的。
舍財保命。
恐怕不止自己,隻要是個對他有用的人,都已經被他收買。
兩人從長廊上下來,馬大人已經候在了那,躬身上前招呼道,“裴大人,夫人,還沒用飯吧,今兒天氣熱,下官備了一些清熱的食物和瓜果,咱們一面吃一面欣賞歌舞如何”
有了昨兒夜裡的經歷,馬大人明顯多了幾分小心謹慎,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貼心貼肺獻出來的茶道,險些讓他送了命。
按理說張家的人,與他裴家八竿子打不著才對啊,知州大人想不明白,也沒功夫去想,隻想將這閻王伺候好,別再出差子。
芸娘本以為昨夜的這一番派頭,已夠鋪張的了,到了前院才明白何為奢靡。
水榭樓臺,一片歌舞升平,熱鬧程度,完全不輸外面的樂坊。
知州夫人也過來了,昨夜太晚她沒去打攪,此時見到芸娘,上前恭敬地行完禮後,挨著她左側落了坐,親熱又不失禮貌地一笑,誇道,“夫人果真是好樣貌,這全天下恐怕也就裴大人能配得上,守得住。”
一句話誇了兩人,可見也是個會說話的主。
菜餚一呈上來,歌舞繼續,那頭知州拉著裴安說話,這邊知州夫人陪著芸娘。
知州夫人的年齡也比她大不了幾歲,說話溫溫柔柔,面上一團和氣,倒是同芸娘以往遇上的那些小娘子不一樣。
實則,她也沒遇上什麼人。
關了五年,頭一回出來,便被蕭家娘子帶著眾人排擠了一番,倒是同明陽公主倒見過幾面,可兩人出身見識相差太多,中間又橫了一個邢風,說不上什麼話。
到了建康,本要去拜訪知州大人的家眷,話還沒說上一句,先同府上的二娘子撕破了臉。
如今見到這般和顏悅色,主動對她示好的女眷,還是頭一回。
芸娘不太擅長交際,因見識太少,不知如何同外面的小娘子們搭話,可耐不住知州夫人是個能說會道的,三言兩語,總是能順著她的心意,找到她感興趣的點子,逗著她往下聊。
這樣的氛圍,讓芸娘很輕松。
甚至覺得同人相處實則並不難。
裴安坐在她旁邊,聽著知州大人的話,懶散地撐著頭,幾次看向她,見她笑得開心,心情莫名也跟著舒暢了起來。
知州大人看了一眼他眼色,見其心情似乎不錯,順勢提道,“裴大人,下官手裡最近絞了一批來歷不明的贓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幾箱子幹果罷了,數額太少又不值錢,要是上表朝廷怕是連來往路途的費用都不夠,可也不能就這麼個擱放在我知州府上,裴大人這一行路途遙遠,到時下官給裴大人捎上,路上給侍衛們解解饞,也算是用在了公家的身上,裴大人您看”
昨兒的事情之後,知州大人不太確定他吃不吃這一套,說完忐忑地候著。
臺上的歌舞,正是熱鬧。
裴安抬頭看了一陣,緩緩開口,“既是不值錢的幹果,何來贓物之說,本官先替底下的人謝過馬大人了。”
知州大人面上一喜,忙道,“對對對,瞧我這嘴笨的,哪裡是什麼贓物,是我盧州知府孝敬給朝廷的一點心意。”
一頓飯說說笑笑,竟用了一個多時辰,天色擦黑了才散席。
今夜的天氣不錯,天一黑,一輪明月便掛上了夜空,裴安聽知州大人叨叨這半天,已到了極限,散席後拒絕了他的安排,讓童義備好馬車,帶芸娘一道去了盧州的鬧市。
與臨安和建康不同,盧州的街頭,沒有小橋河流,一條街巷七彎八拐,頭頂的月光和兩旁商鋪的燈火交織,光暈揮灑在腳下的青石板上,照出了圈圈亮光。
裴安提燈走在她旁邊,路過幾處熱鬧,都沒見她做出反應,似乎興致並不高,轉頭疑惑地問,“今日不是同知州夫人聊得很開心嗎,怎麼了。”
他記得她說過,關太久,不知如何同人相處,今日見她所談甚歡,應該開懷了才對。
芸娘確實同知州夫人聊得很好,可熱鬧一退去,也不知道為何心裡空蕩蕩的,甚至比起之前還要落寞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