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又惹急了。
“放心,他們知道你在本宮這兒,不會有什麼動靜,本宮將你叫來,是不想讓你睡馬厩,你邢大人太幹淨,怎麼能讓那種地方,玷汙了你。”
邢風諷刺道,“邢某如今怕是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是,他名聲讓自己毀了。
他其實寧願睡馬厩,也不願來她這兒,是她逼迫的,“抱歉,本宮純屬是走投無路,才生了如此下策將你拉下水,你放心,本宮臨走時已經求過了父皇,等你在南嶺待上兩年,他自會將你調回去,官復原職估計有些困難,但在京城謀一個小官,不成問題,以你的能力和本事,完全可以東山再起。”
邢風沒答,臉色的諷刺之意愈發明顯。
明陽嘆了一聲,黯然傷神地道,“成,還是騙不了你,本宮都要被送出去了,皇上應下的那些什麼話,能有什麼用呢,你將來還是靠自個兒吧,嶺南雖荒,你耕出一塊田地,糊口沒問題。”
她又道,“你的人生是本宮害的,你遭了難本宮心裡也難安,但那樣的災難突然降臨下來,本宮也不能坐以待斃是不是,邢大人,每個人都是自私的,隻是剛好本宮的自私,犧牲到了你,如果可以重來,本宮可能當真不會選你這個刺頭。”
邢風臉色漠然,垂目繼續寫信。
明陽看了他一眼,認真地問道,“真不與本宮一同去嗎。”
“邢某祝殿下一路順遂。”
明陽也沒為難他,不去就不去吧,以他的個性,要真被她帶去北國,說不定半路就該自絕了,“那就勞煩邢大人,再送最後一程,等本宮到了北國人手裡,你便徹底自由了。”
晨光斜照在了廊下的一排柱頭上,隊伍整裝好,再次出發。
路途依舊沒什麼風景,實在無聊,芸娘挑了一本書勉強瞧了起來,可瞧不上幾頁,便生了困意,歪在榻上睡了過去。
好幾次醒來,都見裴安盯著手裡的書頁,神色認真入神,似乎那書裡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半點都不覺得累。
正揣測,他開了口,“路途一向如此,枯燥無味,等到了建康後,你買點自己喜歡的書籍拿上車,打發一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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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點頭。
但她不是很想看書,等到了建康,她還是去買副象棋吧,她還從未同狀元下過棋呢。
第一日中途隻休息了一回,到了晚上,也沒有驛站可住,一行人原地扎營。
天空漆黑一片,不見半顆星辰,夏夜又悶又熱,草叢裡還有蚊蟲,芸娘沒了賞景的興致,坐在屋裡的冰塊前,同青玉聊天。
裴安去了趙炎那,遲遲沒回來,見夜色已深,芸娘洗漱完,留了一盞燈在床上,自個兒先歇下了。
半夜時,芸娘醒了一回,睜開眼睛,裴安不知何時已經躺在了她身旁,一頭墨發散在了雙人枕上,同她的發絲纏繞在了一起,一時分不出彼此,耳邊蟲鳴聲傳來,夏季的夜仿佛格外的寧靜。
也不知道為何,內心突然安穩了下來,芸娘唇角輕輕揚了揚,重新閉上了眼睛,一覺到了天亮。
第三日傍晚隊伍到了建康。
還未進城,從山道上,遠遠看到了城市的一角,芸娘便開始激動,掀開簾子問身後人,“郎君,是不是要到了”
“嗯,還有半個時辰。”
知道他曾在建康待過兩年,她迫不及待地問,“建康大嗎。”
“嗯。”
“熱鬧嗎。”
“到了就知道。”裴安被她問了幾句,也沒了心思再瞧書,合上書頁,撩開簾子看了一眼。
山路蜿蜒,腳下城市的大半個輪廓映入眼底,熟悉感撲面而來。
回臨安打了一個轉,又回來了。
彼一時彼一時,如今他已是當今皇上跟前的紅人,三品命官還娶了個媳婦兒,人生幾大喜事,似乎都讓他佔完了,建康的官場還不知道會熱鬧成什麼樣。
這會子怕是人已堵在了城門口。
下山的路,走得緩慢,到了半山腰,前面來了一個宮中的侍衛頭兒,立在窗外喚了一聲裴大人,見他掀起了簾子,笑著道,“裴大人,殿下問,咱們打算在哪裡落腳。”
“她想住哪兒。”
“殿下說,建康裴大人熟悉,一切都聽裴大人安排,至於北國的使臣住在哪,裴大人應該也清楚,殿下還說,在離開南國之前,她仍舊是南國的公主,無論去哪兒,裴大人都得負責她的安危。”
裴安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不就是想自由自在地玩幾日。
“讓她備好馬車。”裴安說完放下了車簾,過了一會兒,掀簾往外看了一眼,回頭便同芸娘道,“東西收拾好,準備下車。”
芸娘一愣。
不是還沒到嗎。
裴安沒有同她多解釋,彎身去穿靴,芸娘也來不及去問,趕緊蹭了繡鞋,提起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袱,跟上了他的動作。
馬車一停,裴安先跳下去,等芸娘從簾子內一出來,直接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將人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兩人走了這一路,夜裡即便躺在了一張床上,都還未曾這般親密過。
腳一落地,芸娘臉色已紅了半邊,裴安的手松開了她的腰,又往下一滑,牽住了她的手。
芸娘被她往前一帶,身子不覺貼在了他身側,還未站直,他突然又偏下頭來,附耳道,“記住,有我在,你不用去怕誰,也不用去討好誰。”
芸娘不太明白他那話是什麼意思,隻茫然點了下頭,正納悶怎麼突然停下來了,抬頭便見對面的一塊平地上,單獨停了一輛馬車,並沒有跟上隊伍。
裴安拉著她徑直朝馬車走去,到了車前,侍衛替兩人拂起了簾子。
芸娘似乎明白了。
是私奔嗎。
裴安先踩了木凳上去,芸娘跟在他身後,彎身鑽進去的瞬間,臉上還帶著一抹隱隱的期盼,一抬眼,神色卻猛然震住。
馬車內,坐滿了人。
明陽,趙炎,邢風,還有剛上去的裴安。
芸娘
明陽坐在最裡側衝她一笑,先打了招呼,“裴夫人。”
芸娘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場面,走了這一路,還是頭一回見到明陽,地方有限,趕緊點頭行了禮,“殿下。”
一側坐下的裴安臉色不太好,似乎也沒料到,車上會有這麼多人。,,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先上來的三人均坐在了馬車一側,明陽在最裡側靠窗邊,邢風坐在中間,趙炎則在最外面。
裴安在幾人對面落座後,並沒往裡面移多少,面對著邢風,隻給芸娘留出了一人位置,芸娘落座後,便對著了趙炎。
馬車再寬敞,五個人擠在了一起,也顯得擁擠,無論是誰,稍微一抬頭,都會碰到對面好幾道目光。
氣氛安靜又詭異。
唯有趙炎一臉精神,目光在幾人身上掃了一眼後,半點沒察覺出哪裡有不妥,高興地道,“這一趟真熱鬧。”
眾人“”此時能覺得熱鬧的,恐怕隻有他趙炎一人。
誰也沒搭他的話,趙炎也沒覺得尷尬,繼續闲聊了起來,“裴兄,這建康和臨安有何不同”
裴安無心說話,“自己去看。”
趙炎討了個沒趣,也沒放棄,偏頭越過身邊的邢風,接著又問明陽,“阿姐,你不是說去過建康嗎。”
明陽始終抿著笑心頭正樂著,趙炎說得沒錯,一個狀元一個榜眼,兩大才子坐在了一塊兒,養眼又養神,能不熱鬧嗎。
明陽點頭,“嗯,曾經逃難的時候經過。”
趙炎當她是玩笑,“阿姐何時逃過難”
“兩歲。”明陽輕松地道,“被叛賊從應天府一路趕出來後,到了建康,依稀記得有那麼一條江河,浪濤聲駭人,水花濺起來打在臉上,如寒冬冰珠,浸入骨頭,冷得很,自那以後一聲都不敢哭。”
話音一落,馬車內一陣沉默。
芸娘挺意外,沒料到她光鮮奪目的背後,竟也有這麼一樁磨難。
她小時候的記憶早就模糊,隻知道王家的根並非一開始就在臨安,皇上登基後,從各地調配了不少家族遷移到了臨安,其中就有王家。
王家的根基是在江陵,她的父母也是在江陵相知相識。
王家祖父是江陵節度使門下的一名副將,祖母一族則是書香門第,大儒出身,名望極高,可惜膝下隻有祖母一個女兒。
皇上登基後,看中了祖母的出身,到臨安時她也有兩歲,如今卻什麼都不記得。
趙炎也終於反應了過來,明陽說的逃難是何時。
兩歲的事,趙炎早就不記得,換做一般人,肯定也都忘了,隻有刻骨銘心,當真害怕過,才會留下那麼一點印象。
趙炎當下拍了一下胸膛,“阿姐不怕,您是我南國的公主,身份尊貴,誰敢造次我趙炎頭一個不答應,且這回不是還有咱們裴大人在嗎,肯定不會讓阿姐有事。”說完,他看向裴安,邀功道,“你說是吧,裴兄。”
在他趙炎眼裡,他的兄弟裴安就是最厲害的。
裴安臉色平靜,“護殿下安危,是臣的職責。”
明陽聞言掃了他一眼,笑了笑,“有裴大人在,本宮自然放心。”
幾人沒與隊伍一同進城,等到隊伍快到山腳下了,坐下的馬車才開始徐徐駛動,有趙炎這個話兜子在,再尷尬的氣氛,也被攪沒了。
同明陽說完之後,他注意力又轉到了旁邊邢風身上,“邢大人,雖說你腦子糊塗,但當真讓我佩服,不怕死,這是為什麼啊,人活著不就是圖一條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