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興逸立刻狠狠瞪了眼溫徵,然後果斷改口:“改個屁的姓!”
老子敢當著兒子的面兒罵嶽父,但兒子不能當著老子的面兒罵姥爺,溫徵咳了聲,沒附和父親的罵聲,認真提出自己的疑問:“我姥爺他重男輕女的思想那麼重,又不是隻生了我媽一個女兒,兒子孫子那麼多,為什麼就盯著我哥不放?”
“生那麼多有什麼用,也得扶得上牆啊。他大孫子家的那兩個明字輩兒的兄弟倒是挺有出息,結果為一個女人爭得頭破血流,聽說到現在做弟弟的那個還在跟已經成了自個兒嫂子的女人牽扯不清,家醜不外揚,你姥爺沒那個臉隻能拼命捂著不讓外人知道,真當我也不知道呢。”溫興逸冷冷一笑,“你哥從小聽話,說話做事都得我還有你姥爺真傳,唯一讓你姥爺看不慣的就是他姓溫不姓賀,他當然想你哥改了姓名正言順變成他賀家的孫子。”
溫徵沒想到她爸一退休老頭,成天躺在床上下棋聽相聲逗樂,消息竟然還能這麼靈通,連這種家族醜聞都知道。
或許是嶽父女婿的性格太相似,同等的強勢和專斷,因而賀至正對溫興逸這個女婿有欣賞也有提防,而溫興逸卻從來沒喜歡過賀至正這個嶽父,以前妻子賀清書還在世的時候,他不好明著說什麼,現在妻子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他對嶽父的積怨也不用再憋著。
溫興逸埋汰完自個兒嶽父,睨著小兒子看了兩眼,突然哼了聲說:“這麼想來,你兄弟倆分別看上倆姐妹,倒是一個鍋配一個蓋兒,起碼沒搞得兄弟反目丟我的臉,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溫徵:“……”
他扯了扯唇角:“跟我哥搶一個女人,我不想活了我。”
溫興逸一點也不給小兒子面子,直接翻了個白眼諷刺道:“也是,到時候女人還沒搶到,先被你哥打死了。”
溫徵看他爸竟然有空開起玩笑,抿了抿唇,試探著問道:“那爸,我哥和盛檸的事兒——”
“沒空,老子現在沒空管你們跟那姐妹倆演什麼四人行,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的,你去安排飛機,我要去趟杭城把你哥接回來!我溫興逸是他賀至正的女婿,不是他的冤大頭,他想要給賀家找個後繼者自己叫他那群兒子再給他生,別打我兒子的主意!”
“一退休老頭子不好好待在家下棋逗鳥,鹹吃蘿卜淡操心,還真把自己當玉皇大帝想著一手遮天了是吧。我念著你媽的面子還把他當嶽父看,他倒好,搶我兒子。”
溫興逸越說越氣,越說越絮叨,北方老爺們那嘴皮子不是蓋的,叭叭起來能給人聽出一耳朵繭子來。
“溫衍姓溫,他是我兒子,他和盛檸那姑娘的事兒就算有人不同意,那也是我這個當老子的說不同意,輪得到那老幫菜說不麼?”
第94章 薅羊毛94 無盡寬容
溫徵聽著也不敢搭腔,隻希望他爸面對姥爺的時候也能這麼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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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興逸身體不大好,每日有護工悉心照看,醫生上門也勤快,平時躺在床上一張嘴當然能叭叭地說個不停,如今要坐個飛機去趟外地,比他更擔心的那些醫護人員。
以防在路上出任何狀況,溫興逸一人出行就帶上了一整個醫療小隊,坐公家飛機還不如坐私人飛機,於是他大手一揮,讓溫徵去給他安排。
申請起飛的流程比較麻煩,還得給開健康證明,錢也花得更多,可溫興逸自打身體抱恙以來,從前為了講排場特意買的灣流飛機就放那兒再沒飛過,每年千萬的維護費用,還得給機場交停機費,他的倆兒子對出行都沒什麼要求,不講排場,覺得買張機票比坐私人飛機方便多了,所以也不愛用。
如今好不容易出趟門,再麻煩也要坐私人飛機,忙來忙去好幾天,一幫人才終於將這個頑固的老頭子送上飛機。
飛機上護工剛給溫興逸側過血壓,沒什麼問題,老人家立刻就支稜起來了。
隨行的醫護人員有工資拿,累點兒也樂意,溫徵忙活好幾天,沒工資沒勞務費,還得在飛機上聽他爸繼續叭叭。
“你看你姥爺這輩子敢怎麼大排場麼?”溫興逸哼哼兩聲,“退了休他都不敢這麼大排場,回頭就有人給他舉報了請去紀委喝茶。”
好在航程不遠,溫徵撓了撓耳朵,等飛機一落地,就以不想被姥爺念叨的理由,要去別的地方打發時間,將他爸無情拋下了。
溫興逸是賀至正當初千挑萬選選中的女婿,事實證明賀至正的眼光確實非常不錯,白手起家做到今天,敢拼敢想,商業目光敏銳,手段膽大心細,再加上運氣確實不錯,富豪榜上年年有名,後來年紀大了功成身退,將集團交給兒子,安心當起了他的太上皇。
他特意從燕城過來,賀宅當然要敞開大門迎接。
中式住宅門檻過,溫興逸最討厭邁腿,拄著拐杖走得極不方便,恨不得給嶽父家的這些個門都拆了。
嶽父和女婿因為各自年紀都大了走動不方便,也不知多少年沒見,賀至正很清楚女婿頂著身體狀況特意過來為的是什麼。
兩個老頭子你來我往地客套了幾句,溫興逸不再廢話,茶都不喝一口開門見山就是要兒子。
“溫衍在姥爺家住得夠久了,我燕城那兒還有那麼大一個公司,上上下下多少人等他安排,是時候該回去了。”
中堂主位上的賀至正倒是不急,悠哉喝了口茶說:“來,先嘗嘗我這六安瓜片,從皖城空運過來的。”
“他姥爺,你應該知道我大老遠跑到這兒來不是為了喝茶的。”溫興逸完全不接茬,直接點明,“溫衍呢?”
賀至正放下茶盞,突然笑了聲:“父子倆真是一模一樣。”
他隨即也不再客套,三言兩語表明要將溫衍留在杭城。
“我叫他改姓,一方面是為賀家,另一方面也是為溫衍的前途考慮。”
溫興逸扯了扯唇:“你要是真的疼溫衍,就不會用那些個不光彩的手段逼他妥協,也不會把他扣在杭城,連我這個做老子的來了都不讓見。”
繼而他目光凌厲起來,直視著嶽父說:“他姥爺,你當年把還是小姑娘的清書嫁給我這個女兒都快成年的中年鳏夫,還口口聲聲說是為她好,她嫁給我以後到底過得好不好,我這個做丈夫比你這個做老子的更清楚,為利就是為利,別用什麼舐犢之情做擋箭牌。”
一聽溫興逸提起女兒,賀至正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清書過得不好,不還是因為你這麼多年一直念著你那個發妻?”
“你發妻運氣不好,陪你度過了之前的苦日子,卻死在了你剛發達的那一年,但她運氣也好,如果不是死在那一年,你還沒來得及報答她,你也不至於這麼遺憾想了她這麼多年。”
“如果她還活著,你敢保證你們之間就不會變嗎?”
對於賀至正的質問,溫興逸反倒平靜了下來。
“我以前確實重利,總覺得錢怎麼賺都賺不夠,為了這對不住過多少人——”
當時發妻病重,溫興逸為了讓她開心,給出了不再娶的承諾。
結果她躺在病床上笑他,說不可能,一般男人能為死了的老婆守個兩三年就已經算是夠有情有義了。
溫興逸改問發妻對他有什麼要求,她說,雖然自己私心裡希望他這輩子隻有她一個老婆,但她還是叫他不要為了她不再娶,他身體健康,還有那麼多年的活頭,如果為了她一直一個人,那也太孤獨了。
而溫興逸卻執拗地要證明自己對發妻的感情,多年來一直沒再娶,直到他為了生意和利益,違背自己對自己許下的承諾,娶了賀清書。
後來賀清書也去世了,溫興逸徹底斷了再找伴兒的念頭。
他現在就想好好守著孩子們到自己閉眼的那一天。
“我現在老了,錢也賺夠了。”溫興逸說,“我別的不要,隻想要我的兒子,所以叫溫衍改姓不可能,就算我管不住他,他以後愛幹什麼幹什麼,我也不會把他交給你們賀家。”
賀至正目光漸冷,沉聲問:“那你是不打算認我這個嶽父了?”
溫興逸不甚在意,回以直視:“他姥爺,你如今跟我一樣也是個退休老頭子,再有本事又能怎麼樣?”
賀至正拍桌道:“你別忘了,你的公司能從燕城一路南下做到現在這個地步,是誰幫的你!”
“集團的生意你要多少,能讓的我讓溫衍放手,其他沒法兒讓的。”溫興逸淡淡說,“你試試看能不能從我和溫衍手裡拿走吧。”
賀至正被女婿的一番話說得衝冠眦裂,怒意難捱隻能撫著胸大喘氣。
跟溫興逸說話仿佛在踢一塊比溫衍更硬的鐵板子。
而溫衍的固執己見和刻板強硬正是他父親遺傳給他的,一旦踩到底線就會觸底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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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賀宅出來後,溫興逸直奔著醫院而去,順便還打了個電話給溫徵,叫他趕緊滾去醫院看他哥。
往醫院去的路上,溫興逸一直在想自己兒子身體素質不錯,平時得個感冒都難得,究竟是什麼病,竟然讓他要特意去醫院休養。
結果一到醫院,一上樓,發現溫衍掛的是關節外科。
溫興逸懷著復雜的心情走進病房,病床上的溫衍顯然對父親的突然到訪沒有預料,表情錯愕,因為病氣,平時那盛氣凌人的氣質減弱不少,眉眼安靜漂亮,沉默半晌才問出一句:“您怎麼來了?”
溫興逸都記得有多少年沒見過大兒子這樣了。
好像自從賀清書過世後,溫衍就再也沒露出過這樣需要人照顧的神色。
後來溫興逸身體慢慢不行了,溫衍又轉而照顧起了父親,自己卻好像從來不會生病,也從來不會覺得累。
在杭城待了這麼多天,平時都不怎麼生病的人竟然都住院了,溫興逸無法想象兒子這些天經歷了什麼,直覺得自己這個老子太不稱職,來得太晚。
溫興逸如實說:“為了你改姓的事兒來的,我跟你姥爺吵了一架。”
“我不會改的。”溫衍淡淡說,“溫家需要我。”
溫興逸喉頭一哽,放柔了聲音問他:“那你自己呢?就讓你自己選,不考慮我們,你要爸爸還是要姥爺?”
溫衍愣了下。
一般孩子被問這種問題,都是在幾歲的時候,譬如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喜歡爺爺還是喜歡奶奶,都是家長們比較愛問的一些廢話問題。
溫衍從來沒被問過這種問題,因為長輩們並不在乎他更喜歡誰。
他的父親隻在意亡妻和姐姐,他的母親隻在意他能不能幫自己獲得父親的注意,他的姥爺隻在意他能不能為賀家帶來利益。
而溫衍對家人卻好似總有無盡的寬容,這種寬容像鋪天蓋地卻看不著蹤影的網,又像背後默默跟隨的影子,沉默而周密,很難被人發現。
這幾年溫興逸總愛催著小輩們回家吃個飯,溫衍看似隻是父親話語的執行者,但其實他自己內心也是期盼的。
雖然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算好,隔閡和誤會也深,但他依舊在用自己的方法去保護他們。
隻要他們能好好的就夠了,他不需要理解和回應。
如今人也這麼大了,竟然頭一次被父親問了這種問題。
這個問題很幼稚,卻又很窩心。
溫衍垂眼,嘴唇勾笑道:“要您。”
溫興逸整個硬朗蒼老的面容瞬間軟和下來,伸手重重捏了捏溫衍的肩膀。
“那你答應爸,你姥爺那邊兒不許再一個人硬抗了。”
“好。”
“咱爺倆一塊兒。”
“好。”
父子倆打好商量,溫興逸這才關切問起溫衍的病情:“你這到底是生什麼病了?怎麼掛的關節外科?你是摔哪兒了嗎?”
……
溫徵剛趕到的時候正巧,他老子正在訓人。
小時候都是他被訓,他哥在旁邊看著,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他哥被訓,他看熱鬧了。
真是天道好輪回,溫徵二話不說就往病房裡衝。
他還不知道自己在來之前,病房裡還是一片父子溫情,但此刻的溫興逸又恢復到了平時那暴躁老爺子的形象,對著病床上的溫衍就是一頓罵。
“出息了!這輩子也沒見你跪過我這個老子,為了個姑娘跪了一天,還把自己給跪進了醫院!”
“你趕緊改姓賀吧,不要姓溫了!真丟我的臉!”
溫徵此刻隻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勁爆消息,湊上前好奇地問:“哥,你為了盛檸把自己給跪瘸了?”
誰知溫興逸立刻轉移了炮灰開始埋汰小兒子:“你別笑你哥,你也跟你哥差不了多少!多大個人了為個姑娘還跟我鬧離家出走,你以為你很爺們兒?”
溫徵臉色一滯,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非要進來看熱鬧。
溫興逸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嘆息:“你倆真是,我生兒子有什麼用,談個戀愛一個個都變成了二傻子,老爺們兒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早知道這樣我當初還不如生倆閨女呢。”
溫徵喃喃道:“生男生女您又不能控制。”
溫興逸最討厭在他訓話的時候有人跟他頂嘴,抬起拐杖就往溫徵身上敲:“你再說!你小子又想挨揍了是不是!”
溫衍見溫徵被打了下,譏諷抬眉,還扯了下唇角。
溫徵看到他哥穿著身病號服還能擺出那副傲慢驕矜的樣兒,心裡不爽到極致,不甘示弱地陰陽怪氣道:“是爺們就要為女人下跪,哥你真是爺們中的爺們,咱家沒人比你更爺們。”
溫衍:“……”
“閉嘴!”醫院內不能大聲喧哗,溫興逸隻得憋著,摁著太陽穴沉聲說,“趕緊回家,等回家我再收拾你們!”
這杭城他是是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誰知道再待下去他這個精明又能幹的大兒子還變成什麼樣兒。
兒子為姑娘下跪這事兒,雖然聽上去是很丟老爺們的臉,可在接受不了這事情也發生了,訓也訓了罵也罵了,溫興逸也沒其他法兒了。
等溫徵滾出去辦手續了,溫興逸這才為溫衍心疼埋怨道:“你為她做到這個地步,那姑娘人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早拍拍屁股回燕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