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低下眸說:“讓我下車。”
靠街那邊的車門被他擋著,她顧不得其他,轉頭就要打開自己這邊的車門。
剛打開幾釐,外頭的風和鳴笛聲就順著門縫灌了進來,她眯了眯眼,緊接著一隻手掠過她的身體朝車門伸了過來,借著男人與生俱來的力道優勢強行又關上了車門。
溫衍緊緊攥著她的手,低怒斥道:“你不要命了,靠外的車門能隨便打開嗎?”
盛檸轉動手腕,掙脫不開,咬唇說:“那麻煩你讓讓,讓我從你那邊下車。”
他不給任何餘地地說:“我說過在你想清楚我們的關系之前不許下車。”
溫衍為人處世自傲且清高,他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在如此魯莽且令他難堪的真心坦白下,得不到眼前人任何的回應。
她的逃避和顧左右而言他,以及緩緩流淌而過的時間仿佛刀尖般給人凌遲,溫衍自認已經放下了姿態,他不允許她拖著他吊著他,他已經將自己的底線露給了盛檸,現在他必須明確地要一個答案。
“什麼關系?”她說,“謝謝你能看得上我,所以我答應你?我們在一起?”
溫衍微怔,喉結微動,正要說什麼。
而下一秒盛檸那淡淡的語氣卻又再次開始了對他的折磨。
“那你一個月給我多少錢?”
她勾了勾唇,語氣裡卻沒什麼笑意:“你這麼有錢,我一個月應該能領不少包養費吧。”
溫衍完全錯愕住,緊接著嗓音中怒意更甚,攥著她的手又更用力幾分,壓著幾欲要濺出的情緒問她:“盛檸,你說這話是在糟蹋誰?”
“那你又在糟蹋誰?”盛檸問,“你想找女人的話找誰不好為什麼要找我?你是不是覺得隻要給我錢,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你傻嗎?我為什麼要找你?”溫衍目光復雜,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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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閉了閉眼,側過頭不再看她,下顎緊緊繃著,耳根不受控制地滾燙起來,嗓音低沉,夾雜著難堪、不安、甚至是赧意。
“自從認識了你之後,我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常常滿腦子都是你,你隻要一對我冷言相向我就生氣,我想試著好好跟你說話,可是你卻總是不聽我的話。”
“你和別的男人在一塊兒又關我什麼事兒?你以為我想管嗎?”
“我壓根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盛檸,我是真的拿你沒轍。”
溫衍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地說完了這段話,接著突然放輕了聲音,以完全放棄掙扎的姿態自嘲地說道。
“你已經把我逼成這樣了,我還怎麼找別的女人。”
他說完這一大段話後才又側回頭重新看向她,一貫冰冷的漂亮眼眸裡裝滿難堪和無奈。
一字一句敲進心底,盛檸耳尖滾燙,心如擂鼓,但又同時覺得無比嘲諷。
他多委屈啊,因為愛上她這件事讓他有失身份。
“我逼你?”盛檸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一邊貶低自己一邊加重了語氣說,“對,我逼你,是我腦子不清醒,我不識好歹,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還做這種灰姑娘的白日夢。”
見她將自己貶低到了塵埃裡,溫衍有些無措而茫然地看著她。
“但是溫衍,如果不是你有錢,你以為我樂意對你點頭哈腰讓你看不起嗎?我要攢錢過日子,討好你能賺錢,我為什麼不幹?”盛檸瞪著他說,“我就是這樣的人,既然你覺得自己是瞎了眼,你就去看眼科醫生,吃藥也好做手術也好,哪怕治不好病反正你也有的是錢買一隻導盲犬來伺候你。”
溫衍幾乎是以不可置信的語氣顫聲低問:“所以你要拒絕我?”
盛檸緊閉著唇不說話。
他盯著她倔強的唇,從這張唇裡吐出的對他的每一句話,真心的刺耳,不真心卻又虛假。
她對他的討厭躍然於上,幾乎是沒有任何掩飾。
即使兩人之間已經談崩到這個地步,溫衍依舊不肯讓開讓她下車,盛檸氣急敗壞,將視線挪到他背後的車窗上。
正好看見了陸嘉清從餐廳裡走了出來。
“話說完了,讓我下車。”盛檸看著車窗說,“我去跟我同學道個歉。”
溫衍見她沒看自己,轉頭順著她的視線往車外看,同樣看到了陸嘉清。
他站在餐廳門口,但沒急著走,低頭看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動作。
盛檸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正要掏手機出來給陸嘉清回消息,
“你幹什麼?我給人回消息。”說完她就伸手要把自己手機搶回來。
“你跟我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專心點兒?”
盛檸不耐煩地說:“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溫衍咬住後槽牙,盛檸越是在他面前急著要把手機搶回來,他的臉色就越是陰沉。
他將手往後別,將手機牢牢藏在自己身後,盛檸靠近過來搶,溫衍被她的動作逼得整個人被擠在車門前,盛檸氣急敗壞地一手撐著車玻璃,一手伸到他背後胡亂找手機。
溫衍心煩意亂,剛剛被她拒絕的話還盤繞在耳邊。
現在她把他甩了,就要去找另一個人。
他突然抬手,寬大的手掌扣上她的後腦勺,盛檸慌忙抬頭,正好給了他低頭的機會。
溫衍對著她的唇就咬了上去。
盛檸腦子一嗡,腦內瞬間再次炸成模糊的一團亮光。
她反應過來,身體使勁往後縮,雙手用力推他,男人根本不給她任何撤退的機會,死死掌在她後腦勺上的手扣得比任何時候都緊。
感受到她強烈的抗拒和掙扎,盛怒和挫敗兩種情緒在體內交織糾纏,溫衍沒有本能地對她進一步的侵襲,隻是將自己的唇重重碾在她唇上。
他克制住了更冒犯的動作,但即使再克制,也仍是冒犯了。
盛檸的嘴唇很疼,等他從怒意中回過神來後,她鼓足了勁兒,抬起手用力朝他的臉抡了一巴掌過去。
溫衍被她打得側過了頭去。
盛檸不喜歡打人,即使跟人再生氣也不會動手,但這一刻她覺得這男人實在需要一個教訓。
溫衍用手背淡淡撫了撫剛剛被她打的那一邊臉頰,一張英俊的臉面無表情,已經開始浮現的紅痕掌印配上他沒有波動的表情,給人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盛檸不忍而又害怕地低下了頭。
在沉默而窒息的車廂內,他突然開口,淡淡發問:“現在你還有心思去找他嗎?”
盛檸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對他剛剛的行為感到心悸又無措,她轉頭貼上自己這邊的車窗,仔細往外看了眼車況,確定沒有電動車或是自行車開過來,冒著危險打開了車門,匆匆逃了下車。
-
下了車的盛檸壓根沒有心思去找陸嘉清,而是躲開了陸嘉清自己隨手攔了輛出租車。
顧不得坐出租車有多費錢,她隻想趕緊回家。
她全身脫力般地靠著車座,閉上眼原本什麼都不想去想,可卻又控制不住去想。
盛檸知道自己是個沒有底線的人,但她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麼沒有底線。
她騙不了自己,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這段時間為什麼面對溫衍時這麼反復無常。
一個壓根就不尊重她的男人,以及那一大串心不甘情不願的真心話。
盛檸自嘲地笑了笑,手機又震動起來,她以為又是陸嘉清發過來的消息,於是沒有理會。
可是手機還在持續不斷地響,陸嘉清應該不會這樣喋喋不休地給她發消息。
盛檸掏出手機,是三人小群的消息。
高蕊:「姐妹們,我不負眾望地表白失敗了」
高蕊:「本來不想打擾你們約會,但我學長他酒量不行,喝太多剛去廁所吐了,你們來嗎?」
高蕊:「可以帶伴兒,酒水我包」
盛詩檬:「你不是說溫總應約了今天不用去酒吧買醉了嗎?」
高蕊:「他應約是因為他以為今天晚上這頓飯是別人約的他」
高蕊:「操蛋了我還是晚來一步!」
接著是一大串的表情包刷屏。
盛詩檬:「?他以為是誰約他啊」
高蕊:「不知道,我才不問,那不是純給自己找虐嗎?」
一開始溫衍在餐廳裡見到高蕊的時候,並沒有想起來她是誰。
後來還是高蕊說她爸是誰,溫衍才有了印象。
溫衍問她是不是她父親讓她約的這頓飯。
高蕊搖頭,說是自己想和他吃飯。
說到這兒溫衍的態度就已經很明了了,他甚至連這頓飯都不願意吃飯就要離開。
高蕊搞不懂,即使是他不知道今天約他吃飯的是誰,可他還是來了啊,這說明他是不抗拒這頓飯的,為什麼現在又要走?
她有些生氣地問他既然不想吃飯,那今天為什麼要來。
溫衍頓了頓,告訴她,他以為是另一個人約的他。
高蕊愣了好半天,女孩子的心思在那一刻比任何時候都敏感,她不想問他以為的那個人是誰,隻是覺得,因為一定不會是什麼令人開心的答案。
可也在那個時候覺得自己像個小醜,她原本想要給自己留一點體面的。
溫衍也不懂她為什麼要自取其辱,或許他心裡也覺得這個姑娘真是愚蠢得令人忍俊不禁。
於是他在離開前多問了她一句,明知道這頓飯沒有意義,為什麼要浪費心思特意叫陳丞幫忙。
“因為就算你拒絕了,起碼以後在你眼裡,我的身份不再是高家建的女兒,也不是一個你記不住名字的實習生,而是一個仰慕喜歡你的人。”
“如果因為怕被拒絕就畏手畏腳的,那也太孬種了。”
高蕊對她仰慕的男人說:“我高蕊可不是那麼膽小的人。”
她覺得那是她在溫衍面前最高光最帥氣的時刻,會讓她一生銘記的那種。
等溫衍走了,高蕊才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她想給盛檸姐妹倆打電話求安慰,但又突然想起她們今天晚上都有約會。
於是她隻好打電話給學長。
聽到電話裡熟悉的聲音,高蕊突然放聲大哭。
學長,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我明知道他不喜歡我,可是在他拒絕我的那一瞬間,我還是好傷心啊。
電話那頭的人長長地嘆了口氣,問她溫總是不是已經走了?
她說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了解溫總,溫總會應約,這事兒本身就很奇怪。
“在那兒等我過來。”學長在電話裡對她說,“今晚上我陪你喝的所有酒都由你買單。”
時間拉回到現在,高蕊在三人小群裡感嘆。
高蕊:「我今天真是又慘又帥」
看著這些聊天對話,盛檸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高蕊。
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