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好像有點道理?
她睜圓眼睛,“那我可以再喝嗎?”
從前裴延是不讓她喝太多酒的,擔心她第二日醒來頭疼。
這回,他揚起眉梢,略一頷首,“喝吧,大過年的,讓你喝個痛快。”
陶緹一下子高興起來,端著清冽的酒就喝了起來。
不多時,她果不其然的醉了。
捧著暈暈乎乎的腦袋,可憐巴巴的看向裴延,“殿下……夫君,我頭暈,困……”
這一聲夫君喚得嬌滴滴的,裴延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他強壓住不合時宜的旖旎念頭,扶著她綿軟的身子,低聲道,“阿緹乖,我先讓玲瓏送你回去歇息。”
陶緹蹙眉,“可是還沒看焰火。”
她聽玲瓏說過,除夕宮宴的夜裡都會放焰火,屆時火樹銀花,爭相輝映,格外的盛大璀璨。
裴延見她醉成這樣還惦記著焰火,哭笑不得,哄道,“你先回去歇息,到了瑤光殿一樣能看到。”
陶緹這才點了點頭,“那好吧。”
裴延起身,恭敬向昭康帝稟告了一聲,“父皇,太子妃不勝酒力,恐怕不能繼續守歲,兒臣先讓人帶她回宮歇息。”
昭康帝瞥了一眼醉得目光迷離的陶緹,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一側的周皇後眸光閃了閃,並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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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將陶緹交於玲瓏手中,眸光沉冷,嗓音卻溫和平淡,“好好照顧太子妃。”
玲瓏心頭一凜,堅定道,“是。”
陶緹由著玲瓏攙扶著離去。
裴延凝視著她們離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後,才幽幽的收回視線,扯了扯嘴角,繼續保持著客氣又溫潤的淺笑。
宴會依舊熱鬧,絲竹笙笙,歌舞翩翩,觥籌交錯間歡聲笑語不斷,眾人都滿懷期盼的,等待著即將來到的新年。
……
陶緹醉醺醺的走出大殿,冷冽的寒風一吹,她打了個激靈,腦袋都凍得清醒了幾分。
待坐上四周圍著擋風板的轎輦後,她才放松下來,攏緊了身上的玉色大氅,懶洋洋的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玲瓏輕聲喚,“太子妃,咱們到了。”
陶緹的腦袋往轎輦上輕輕磕了一下,驚醒過來,下意識抬手摸了下嘴角,已是困意濃濃。
玲瓏扶著她回到寢殿,宮人們又是卸珠釵,又是端溫水,遞帕子,捧熱茶。陶緹懶洋洋的躺在榻上,由著宮人們伺候。
約莫半個時辰,她梳洗完畢,總算躺上床,回到溫暖的被窩裡。
迷迷糊糊之際,她做了個夢。
在夢裡,她與裴延一起看焰火、堆雪人。遠方有鍾聲響起,她高興的抱住裴延,第一時間與他說“新年快樂”。
他彎腰吻了她的額頭,也與她說“新年快樂”。
剎那間,轟隆隆的焰火在漆黑的天幕之間綻開,璀璨又明亮。
轟隆隆……
轟隆隆——
那焰火聲越來越響亮,響得驚人,陶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卻見一顆巨大的流星砸了下來。
她嚇得尖叫,“啊!”
倏然睜開眼,眼前是蓮青色繡重瓣紅梅的幔帳,她蓋著被子,額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
玲瓏忙在幔帳外問著,“太子妃,您怎麼了?”
陶緹喘著氣,輕聲道,“沒事,做了個夢。”
說完這話,她豎起耳朵,皺起了眉頭,“外頭這是什麼聲音,怎麼轟隆隆的,怪嚇人的。”
玲瓏遲疑片刻,答道,“應當是放焰火的動靜。”
放焰火?
“這麼說,已經過了除夕,到大年初一了?”
玲瓏道,“還沒到,不過也快了。”
陶緹掀開幔帳,探出個小腦袋,輕聲道,“玲瓏,你給我倒杯水。”
玲瓏忙去倒茶,等她繞過屏風從外間回來時,卻見太子妃已然踏著睡鞋,走到了窗戶旁。
玲瓏一驚,擔憂道,“太子妃,您怎麼站在窗邊吹風,仔細著涼。”
陶緹伸手拍了拍額頭,是她醉酒醉出幻覺了嗎?
天上明明沒有焰火,反倒遠方的天紅光一片,像是有妖邪橫空出世一般。
但那遙遙傳來的“嘭嘭嘭”悶響聲,卻十分的明顯,直響得人心慌。
“玲瓏,你看,那個方向應當是太極殿吧?那邊怎麼了?”陶緹伸手指向那紅光衝天之處。
玲瓏忙湊上前看,也面露驚愕,“太子妃,你稍等,奴婢讓人出去打聽一番。”
陶緹點了點頭,捧著茶杯在榻上慢慢坐下。
玲瓏這邊才出屋沒多久,就聽到外頭傳來小太監急哄哄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太極殿那邊走水了!”
有守夜宮女慌慌張張的追問,“怎麼好端端的走水了?”
小太監帶著哭腔,“好像是有亂兵打進來了!”
屋外登時一片喧鬧。
屋內,陶緹端著茶杯的手一抖,半杯溫熱的茶水傾灑而出,沾湿了柔軟的睡裙。
她臉色蒼白,鴉羽般的睫毛顫抖著。
走水?亂兵?
那裴延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第128章
火光衝天,兵戈錚錚,在這寒冬雪夜裡,喊叫聲滔天響。
大門被軍隊撞破,大批銀色鎧甲的士兵攻了進來。
太極殿裡火勢洶湧,殿內眾人亂作一團,膽小的貴族及其女眷驚慌不已,求生欲驅趕著他們往外逃竄。
尖叫聲,哭聲,呵斥聲,成為新年夜裡別具一格的熱鬧。
景陽長公主護住臉色發白的青禾,安撫道,“不怕,母親在。”
她到底是見識過大場面的,還算是冷靜,隻皺著眉凝視著一側的昭康帝,“皇兄,這是怎麼回事?”
昭康帝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神色惶惶的周皇後,又盯著裴延看了會兒,面沉如水,冷哼道,“還能怎麼回事,有人不想活了。”
太極殿的火勢越燒越兇,在皇宮禁衛軍的護送下,眾人連忙趕去不遠處的長樂殿。
一行人才到長樂殿沒多久,先前派去打探的禁軍也趕了回來,跪倒在昭康帝跟前,肅聲道,“陛下,三皇子與領左威衛將軍張毅率領北城營六千餘人攻破玄武門了!”
昭康帝面部肌肉抽動著,冷笑道,“三皇子。”
他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宛若刀子般直直射向周皇後。
周皇後的身子晃了晃,手捏緊了寬大袍袖裡的匕首,面上卻是慌張無措狀,“怎麼會是長洲呢?不,不會的。陛下,臣妾並不知此事,或許其中有什麼隱情。”
昭康帝問那禁軍,“他們打的什麼旗號?”
禁軍咽了下口水,道,“清君側,誅小人。”
“小人是誰?”
“是…是兵部侍郎顧渠顧大人。”
“呵。”昭康帝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看了一眼下首鎮定自若的顧渠。
顧渠也注意到昭康帝投來的目光,無所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蕩蕩。須臾,他上前一步,拱手拜道,“陛下,臣願前去抵御謀反逆賊,以證清白。”
還不等昭康帝說話,周皇後眉毛高挑,呵斥道,“你個曾經謀刺陛下的小人,有何顏面反誣皇子是逆賊!”
顧渠隻當沒聽見,身形都沒動一下。
見狀,裴延也上前一步,肅色道,“父皇,兒臣請命隨顧侍郎一同去,兒臣定會活捉裴長洲回來。”
昭康帝坐在寶座上,板著一張臉,凝視著裴延,神色晦暗不明的,“延兒,你有把握嗎?”
裴延隻覺得昭康帝看來的目光洞若觀火,他的心往下沉了沉,面上卻不顯,隻將頭垂得更低,冷靜道,“兒臣定不負父皇期待。”
沉默半晌,昭康帝抬了抬手,語氣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那你去吧。”
此時已近子時,城門大閉,城外龍驍大營的駐軍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趕來,宮中可用的精銳兵力便是宿衛軍。
裴延與顧渠騎著馬,帶領著宿衛軍奔赴玄武門。
昭康帝的氣勢還是很足的,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寒風凜冽的刮過,黑暗中他的臉龐緊繃著,如雕刻般凌厲。
有皇帝坐鎮,其餘人也不敢再喧鬧。一時間,長樂殿一片寂靜,隻偶爾傳來幾聲難以抑制的啜泣聲。
不多時,一陣激烈的廝殺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氣氛也逐漸變得焦灼。
青禾眼睫上還有淚,吸了吸鼻子,悄悄問著景陽長公主,“母親,是太子哥哥他們回來了嗎。”
景陽長公主捏緊她的手,心裡也拿不準,隻將她往懷中抱緊了些,又看了眼護在她們身前的謝小公爺,心裡稍微安穩了些。
周皇後的心也緊緊地繃著,輸贏在此一舉了。
悽冷的月光下,兩隊人馬先後出現在長樂殿前寬敞的廣場上。
為首的是裴延與顧渠,他們身上都沾滿鮮血,手中緊握著刀劍,驅著馬飛奔著。
而在他們身後,是一襲銀盔甲的裴長洲,他領著一隊精銳騎兵,緊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