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蹙眉,問道,“我的丫鬟呢?”
她出門是帶了個貼身丫鬟的,剛才還在,怎麼進屋這一會兒,轉身就不見了?
裴靈碧眯著眼,不動聲色道,“噢,我讓你那丫鬟沏茶去了,估計很快就回來了……你姑且先用我的宮女吧。”
青禾抿了抿唇,看著那身淡紫色的衣裙,想著早點換掉早點回去,便點了下頭。
裴靈碧笑了笑,囑咐宮女好好伺候青禾,就出了門,順帶還將門合上了。
屋內,那宮女老老實實伺候著青禾換衣裙,青禾也配合著換,可漸漸地,她聞著屋內的燻香氣味,覺得胸口一陣發悶。
她平日也燻香,燻得都是上等的安神香,味道清淡雅致;如今乍一聞到這濃烈刺鼻的香味,她不適的掃了屋內一圈。
隻見角落裡擺著個紫檀雕蕉葉紋花六角式香幾,上頭放置著一個小小的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青煙嫋嫋,香氣濃鬱又甜膩。
青禾皺眉,本想讓宮女把這香給滅掉,但想著衣裳很快就換好,暫且忍了忍。
不曾想換上衣時,她的腦袋越發的昏沉,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晃了兩下。
“縣主,您怎麼了?”宮女擔憂的問。
“這個香氣味太濃,燻得我腦袋發暈。”青禾一隻手撐著腦袋,疑惑的看向宮女,“你不覺得難受嗎?”
宮女意識很是清明,搖頭道,“奴婢並未覺得不適。”
青禾咬著唇,心道,難道是自己太嬌氣敏感了?
“趕緊換吧,換完扶我出去走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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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還沒等衣裳換完,青禾就渾身發軟,頭暈目眩的,站都站不穩。
那宮女嚇了一跳,忙扶著她在床榻旁坐下,“縣主,您沒事吧?”
青禾神思恍惚,腦袋靠在床柱上,有氣無力道,“開窗子,透透氣……”
或許是她聲音太小,宮女沒聽見,隻丟下一句,“您先躺著歇息,奴婢這就去找公主來。”
青禾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身子越來越熱,眼前的一切漸漸的變得模糊、扭曲。
她看到那宮人跑了出去,看到門再次的合上……
——
紫英閣外不遠處的假山後。
“阿緹,咱們這是做什麼啊?”許聞蟬睜圓了眼睛。
“噓——”
陶緹彎著腰,探著腦袋。
沒等多久,就見裴靈碧腳步匆匆,神色得意的從紫英閣走出來。
陶緹心頭一沉,果然不對勁!
許聞蟬也驚訝了,“怎麼就二公主一個人?縣主呢?”
陶緹直起腰,讓玲瓏跟自己去紫英閣一探究竟,又對許聞蟬道,“阿蟬,你在外面幫我們把風。要是我們一盞茶功夫還沒出來,肯定是遇到麻煩了,你就去叫人來幫忙。”
雖然不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但看這情況肯定不太妙,許聞蟬鄭重頷首,“好,你放心。”
陶緹這邊帶著玲瓏一路往紫英閣走,這麼大一個院子,愣是沒有一個人看守,更是讓人生疑。
剛走到院子裡,就見青禾身旁的丫鬟趴在內院的石桌上,昏迷不醒。
玲瓏快步上前,探了下鼻息,又檢查了下後頸,嚴肅道,“太子妃,人還活著,隻是被人打暈了。”
陶緹擰眉,“先別管她,咱們快去找縣主。”
紫英閣是個雙層樓閣,上下屋子都有十幾間,陶緹與玲瓏兩人分頭開始搜——
等搜到二層時,有一間屋子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動靜。
陶緹和玲瓏對視一眼,趕緊往那間房走去。
房門從裡頭鎖著了,在陶緹的示意下,玲瓏猛地一腳踹開。
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一半,屋內正在脫衣服的男人也嚇軟了,鬼叫了一聲。
牡丹屏風後,影影綽綽,一股甜膩的燻香撲鼻而來。
陶緹聞著這香味,強忍著惡心,帶著玲瓏衝了進去,“青禾!”
隻見裡間,青禾蒼白著一張小臉,意識模糊的躺在床上,上衣有些凌亂,但還是完整的,並未脫下。
而她身旁的男人,光著精瘦幹癟的上身,褲子脫了一半,臉上帶著潮紅,雖然醉醺醺的,卻不是全無意識,還知道趕緊穿褲子。
都不用陶緹開口,玲瓏直接上前,三下五除二將男人拖到地上。
陶緹趕緊抱起床上的青禾,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青禾,醒一醒。”
聽到她的喚聲,青禾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呢喃道,“表、表嫂……香……香爐……”
“玲瓏,香爐裡可能有問題,你先裝點香灰,咱們帶回去分析。”陶緹沉著的吩咐道,“現在當務之急,是帶青禾離開。”
“是。”玲瓏說著,抬掌一個手刀將男人劈暈過去,又掏出塊帕子,從香爐裡頭取出一些香灰裝好。
看著地上暈倒的男人,玲瓏問,“太子妃,這個人怎麼辦?”
陶緹對這個男人有點印象,好像是周家的兒郎?
剎那間,她腦中閃過無數的猜測,越想越覺得惡心。
就在她斟酌著該怎麼懲罰這個猥瑣男,門口倏然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陶緹和玲瓏皆是一怔。
玲瓏一臉警惕,弓身出去查看。等再回來時,身後拖著個昏迷不醒、發鬢凌亂的女人。
陶緹,“???”
這個衣著、這個發飾……
她彎腰抬起那女人的臉,瞠目結舌,裴靈碧?
誰哪位綠林好漢做好事不留名,竟然把這貨打包送上門了?
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陶緹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裴靈碧,又看了看被打暈過去的男人,心頭登時冒出個想法,“玲瓏,來,將他們倆放床上去。”
玲瓏瞬間會意。
主僕倆一起將裴靈碧和周紹輝抬上床,還弄成擁抱的姿勢,將錦被一蓋。
布置好後,陶緹拍了拍手,哼道,“害人終害己。”
裴靈碧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周家兒郎也是個心術不正的猥瑣貨色。既然他們這麼喜歡玩這種惡心人的手段,就讓他們自食其果!湊一對互相禍害得了!
處理好後,陶緹和玲瓏趕緊架著青禾離開。
許聞蟬那邊見著她們出來,立馬迎上前去,看著昏昏沉沉的青禾,她驚道,“天爺吶,縣主這是怎麼了?”
陶緹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先回我的院子。”
她們前腳剛一離開,後腳就有宮女,帶著大夫及丞相夫人柳氏等一行人往紫英閣走——
“縣主突然說身體不適,大夫你可得好好給她看看。”
“縣主就在二樓。”
一行人上樓,隻見門虛掩著,喚了兩聲,裡頭什麼動靜都沒有。
那宮女壯著膽子,伸手推了一下門,那門發出“吱呀”聲,然後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宮女,“???
大夫及柳氏一幹人等,“!!!”
眾人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探頭探腦的走了進去。
屋內有甜膩濃鬱的香,屏風後的黑漆鈿镙架子床前,淺青色幔帳垂下,地上放著兩雙鞋,一雙黑色皂靴,一雙大紅鑲珠繡花鞋。
眾人臉色皆是一變。
丞相夫人柳氏心口猛跳,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面上隻板著臉,吩咐那宮女,“你去看看。”
宮女忐忑不安的上前,掀開幔帳一角,看了一眼,雙眸倏然睜大,“啊——”
她見鬼般的往後退,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在地上。
柳氏瞥了一眼,心頭哼道,這小宮女倒蠻會演。
卻聽到那宮女訥訥道,“怎麼會、怎麼會……是公主?!”
柳氏神魂一震,大步上前,掀開幔帳。
這一看,她雙目圓瞪,臉色陡然慘白,險些暈死過去。
………
夜色彌漫,漆黑的天幕間,無星也無月。
東宮,紫霄殿,燈火通明。
有月餘沒露面的顧風總算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來兩個壞消息——
第一,顧老夫人酷暑難耐,病倒了,如今正滯留在秦州養病,可能要耽誤一段時間。
第二,穆王夫婦及世子三人,“病死”在了洛陽牢獄裡。
夏風從窗口呼呼灌入,一襲黑衣的顧風抱拳,沉聲道,“穆王府之事是屬下失察,連累了殿下的計劃。”
裴延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淡聲道,“風叔不必自責。”
顧風依舊埋著頭,嗓音粗粝,“穆王一家就這樣死了,殿下在洛陽遭得那些罪都白費了。”
裴延上前去扶,溫聲道,“無妨。”
顧風站起身來,剛硬的臉上依舊是深深地內疚。
裴延黑眸泛著冰冷,緩聲道,“周家動作夠快,膽子夠大,心也夠狠。他們這次雖然躲過了,卻也討不到好……那些明裡暗裡支持他們的人,見穆王最後落了個這樣的下場,難免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