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轉頭跑的時候,許聞蟬已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瞪著眼睛罵道,“不會打球就別出來丟人現眼,砸到人了你有命賠嗎?”
許聞蟬可不像長安城的貴女得文雅矜持,她可是從小舞刀弄槍甩鞭子的!
眼前的寶藍袍子雖然高,但被她一揪衣領,就像是老娘教訓兒子似的。
看到這一幕的陶緹,“哇哦……”
阿蟬是真的勇。
謝小公爺也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要不是許光霽眼疾手快,被砸的就是自家妹妹。他板著一張臉,走上前去,對許聞蟬道,“許大姑娘,讓我來教訓他。”
許聞蟬扭頭瞥了一眼謝小公爺,卻沒什麼好態度:
真是白長這麼高的個子,就在縣主身邊都護不住自家妹妹,丟人玩意!
但她也不想跟這寶藍袍子糾纏,松開了他的衣襟,狠狠將馬球往他身上一砸,這才返回走。
許光霽看著許聞蟬這護短樣子,心頭感動,嘴上忍不住道,“要是讓母親看到你剛才的兇悍樣子,肯定得教訓你。”
“還不是為了你。”許聞蟬瞪了他一眼,“你敢告狀,就死定了!”
見這對活寶兄妹鬥起嘴來,陶緹忙上前道,“先去找大夫看看吧,那一下估計砸的不輕。”
又見青禾還一副嚇懵了的模樣,伸手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了,虛驚一場。”
許光霽看向這小兔子般軟萌的縣主,也不知怎的,脫口而出,“你如果介意我抱了你,影響你的閨譽,我……我可以娶你的!”
許聞蟬,“????”
陶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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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
許光霽那張冷白的臉漲的一片通紅,但眉眼間寫滿認真,認真到有些憨,“我說的是真的。”
許聞蟬感覺頭皮都要炸了,扯著許光霽的袖子拉到一旁,急急地罵道,“七哥,剛才那個球是砸到了你腦袋,把你腦子砸壞了?”
許光霽一本正經道,“沒砸到腦袋,隻砸到背上。”
他個高,換作青禾,估計是會砸到她的腦袋。
想到這裡,許光霽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擋住了。
許聞蟬,“……”
深吸一口氣,她咬牙道,“那你是被母親催婚催到頭發昏麼?你才第一天見人家縣主,你就要娶她,你你你你……啊,你何時變得如此孟浪了!她膽子本就小,你是要嚇壞她麼!”
許光霽蹙眉,有幾分困惑,“我嚇到她了?”
許聞蟬道,“廢話。”
許光霽抿了抿唇。
許聞蟬拉著他,“走走走,跟我去向她致歉。”
陶緹這邊剛安撫好連連受驚的青禾,見許家兄妹回來,青禾整個人又緊張的繃了起來,一張白皙的小臉也不知是被太陽曬得紅,還是為剛才那突兀的求婚。
許光霽走到青禾面前站定,垂下頭,拱手道,“縣主,剛才是我唐突了。”
青禾咬了咬唇,聲音軟軟的,“沒、沒事。”
許聞蟬趕緊將許光霽拉到身後,一臉歉意的朝青禾笑,伸手指了指腦子,“縣主,我哥他這裡不好使,天天在屋子裡讀書,把腦子悶壞了。我回去就教訓他!”
說著,她先拉著許光霽告辭了。
謝小公爺那頭拉著寶藍衣袍過來賠禮,見許家兄妹不見了,怔了怔,“許家兩位呢?”
陶緹道,“他們回去找大夫了。”
謝小公爺應了聲,壓著寶藍衣袍與青禾賠了個罪,就放人走了。
陶緹見著青禾失魂落魄的模樣,對謝小公爺道,“青禾可能被嚇住了,你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謝小公爺忙應下,帶著青禾離開,陶緹和玲瓏也往回走。
剛才許光霽舍身護著青禾縣主的一幕,球場上不少人都看見了。等人一走,眾人都忍不住議論起來——
“這許光霽平日瞧著文绉绉的話不多,沒想到身手還是很了得的!”
“你不想想他是誰的兒子,定北侯啊!虎父無犬子!這許光霽與他六個哥哥一樣,都是沙場上的猛將呢!”
“誰不知道青禾縣主是景陽長公主的掌上明珠,他這回救了縣主,要交好運咯。”
“嗐,可惜我沒在青禾縣主身旁,不然我肯定也會衝上去救的……”
“嘁,你說的好聽,還不是看人家縣主長得漂亮,背後還有晉國公和長公主這兩座大靠山……”
馬球場上多是兒郎,你一言我一語的,話題也越說越歪,最後就成了曖昧不清的渾話。
不遠處坐著的周家三郎周紹輝,聽到這些話,三角眼眯了眯,不禁摸了摸下巴——
撇去身份不談,這青禾縣主姿色還是很不錯的。
那水嫩嫩的小臉,那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腰,還有那受驚的小可憐模樣,真是越想越讓人心痒。
………
翌日,便是雅集日。
所謂雅集,便是文人雅士吟詠詩文、談玄論道的集會。
雅致清幽的園林內,放著一大張長桌,桌上除了擺著茶、酒、花、糕點果子,還擺著筆墨紙砚和書冊詩集、棋盤、古琴等風雅之物。
陶緹除了對吃的有些興趣,其他玩意並不熱衷。
反正她身份擺在這裡,在場也沒有誰敢讓她吟詩作對或是彈琴作曲的,她隻要坐著賞花喝茶便可。
青禾和許聞蟬也先後來了,因著昨日的事情,倆人還有些尷尬。
不過聊了兩句後,這一點點尷尬也很快化開。
不多時,諸位兒郎貴女們玩起了曲水流觴的遊戲來——
酒杯順著水流飄,飄到誰面前,誰就得作詩,若是作不出,就得罰酒。
陶緹作為年輕一輩身份最高的,端坐在上座,並不參與,隻當個公證人。
遊戲很快就玩了起來,井然有序的,有狗屁不通的詩,有堆砌詞藻的酸詩,當然,也不乏文採斐然的佳作。
比如謝小公爺,他一首《詠竹》,念得在場的貴女們心動不已,裴靈碧更是恨不得將一雙眼珠子黏在他身上。
再比如許光霽,一首《邊塞詞》,筆墨酣暢,字裡行間透著刀光劍影與戰場無情。
這一首詩,兒郎們的感觸更深,紛紛頷首誇贊。
陶緹坐的高,視角也廣。
她看到許光霽念詩時,青禾悄悄地抬起眼,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嘴角卻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副情竇初開的模樣,讓陶緹眉頭一挑,樂了:這兩人有點意思。
幾輪遊戲玩下來,在場眾人幾乎都喝了些酒,就算有沒喝酒的,最後裴長洲端起酒杯,說了“歡聚一堂、共飲此杯”之類的話,大家也都喝了。
曲水流觴玩過後,眾人三三兩兩的聚著,談天說地,闲適自在。
青禾和許聞蟬手挽著手,往陶緹這邊走來。不曾想一個端著茶杯的小丫鬟經過時,腳一扭,就往青禾身邊倒去。
下一刻,一杯茶潑了青禾滿懷。
“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小丫鬟面孔蒼白,驚慌的跪在地上。
青禾的衣裙都是淺色,這茶水一洇,顯得特別難看。
許聞蟬斥責了那丫鬟一句,又擰著眉看向青禾,“哎…都潑湿了。”
陶緹坐在亭子裡,看到這邊動靜,剛想起身,就見裴靈碧走了過去。
裴靈碧狠狠罵了那丫鬟一通,又一臉關懷的看向青禾,“青禾妹妹,你這衣衫全湿了,趕緊去換一套吧。”
青禾垂著腦袋,到底是個小姑娘,臉皮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湿了衣衫,她覺得難堪,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嗯,那我先回湘竹館。”
裴靈碧眸光一閃,忙攔道,“你住的湘竹館離此處甚遠,一來一回也折騰,前頭有個紫英院,放著些更換的幹淨衣裙,你且先換著罷。”
青禾遲疑,雅集舉辦之處,的確離她的住所有段距離。
裴靈碧熱絡的勸道,“你身子骨本就柔弱,湿衣服穿久了,容易著涼。這樣吧,我陪你一起去。”
青禾沒立刻答,她稍一抬眼,正好看見對面的許光霽正往她這邊瞧。
她眼睫微顫,含羞草般連忙將腦袋垂得更低,道了聲,“嗯,走吧。”
裴靈碧唇角勾了勾,忙上前挽住青禾的手。
兩人一走,許光霽快步走到許聞蟬身邊,問,“縣主有沒有燙到?她這是回去了?她好像不太高興見到我,看我一眼就挪開了,我要不要再找個機會與她鄭重賠個罪?”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許聞蟬嘴角直抽。緩了緩,還是一一答了,“茶水是溫的,她先去換衣衫了……至於賠罪,倒也不必,縣主不是斤斤計較的人,隻要你別再說那些奇怪的話就好了。”
許光霽濃鬱的眉眼凝著。
許聞蟬也沒理他,徑直往陶緹那邊去了。
涼亭之中,陶緹摩挲著茶杯,若有所思。
許聞蟬走了過來,咕哝著,“這兩天縣主也太倒霉了吧,先是險些被馬球砸到,現在又是被茶水潑湿,這竹苑山莊是不是克她啊?”
聽到這話,陶緹的心頭忽的一沉——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一次是巧合,二次還是巧合?
而且這種“小丫鬟潑水,小娘子去換衣衫”的橋段……這不是宅鬥劇的經典套路嗎?
一想到這種套路後接的惡心劇情,陶緹徹底坐不住了。
她拂袖起身,眸光肅然,“玲瓏,隨我來。”
第90章
紫英閣。
“青禾妹妹,你先換衣裳。”裴靈碧指了個宮女伺候青禾,緩緩起身道,“我出去淨個手,過會兒再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