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上一個餛飩,入口嫩滑,餛飩皮薄如紗,沒有半點粉感,滑溜溜的恨不得一口就吞下去。三鮮餡料q彈多汁,肉質細膩。吃一個餛飩喝一口湯,那幸福舒坦的滿足感,真是誰吃誰知道。
不一會兒,陶緹便將一碗餛飩吃了個精光,抬眼一看,裴延那一碗也吃的差不多。
她彎眸一笑,她就知道清淡鮮美的绉紗餛飩他一定會喜歡吃的。
裴延一抬起頭,就見小姑娘一隻手託著腮,一副溫溫柔柔的笑模樣望著他。他眼波微動,輕聲道,“你為何這般看著孤,可是孤有何不妥?”
“沒、沒什麼。”陶緹搖了搖頭,她總不能說,看他吃的這麼開心,她有種投喂小動物的成就感吧?
馬車早已在瑤光殿外候著了,兩人用過早膳後,稍作休整,便一起出發。
如今快三月底,天氣愈發暖和,草長鶯飛,桃紅柳綠,一派春光融融的好景象。
馬車噠噠噠的往宮外駛去,出了巍峨高大的宮門,周遭便由安靜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裴延端坐著,輕聲問她,“東市和西市,你想先去哪邊逛?”
陶緹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他們現在正在朱雀大街上,東西兩坊就在她的左右方向。
昨兒個許聞蟬與她說了許多外面的熱鬧,鎮北侯從不拘著她,是以她雖然才來長安兩年,卻比原主這麼個土生土長的長安人還要了解各坊市的情況。
東市和西市無疑是長安城最熱鬧繁華的地方,相當於現代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人民廣場、廣州的北京路。
這裡商業發達,各行各業欣欣向榮,珠寶閣、胭脂鋪子、綢緞莊、骡馬行、書齋、茶館、酒樓,一間間店鋪鱗次栉比。路旁還有不少賣菜的、賣藝的、擺小攤的,熱鬧程度半點不輸現代的商業區。
東西兩坊雖然都包羅萬物,但也有差別,東市賣的多是本土的貨物,西市賣的更多是番邦異族的貨物,像是香料、草藥、琉璃、珍珠、瑪瑙、水晶、皮革皮草等。
略一思索,陶緹道,“先去西市吧?”
裴延聞言,挑眉看她,本想問為何想先去西市,還不等他問,就聽到小姑娘滿臉期待道,“阿蟬說西市的胡姬跳舞可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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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
嗯,白天並沒有什麼胡姬跳舞,要跳也是夜裡在平康坊跳。
馬車調轉往西市而去,過了三個坊市,便到了。
西市裡熱鬧非凡,嘈雜的聲音裡除了長安的雅言,還有各地的方言,以及濃重胡腔的官話。
陶緹在車裡戴好了帷帽,彎腰鑽出馬車,裴延已然在車旁站著,很是自然的朝她伸出手。
陶緹剛準備伸出手,猛地想起今早他摟住自己的腰……好像就是這隻手?
裴延見她眉眼間有些許恍惚,那纖纖玉手伸了一半,又有幾分要縮回去的意思,黑眸不禁微眯,眼底蘊藏著些許寒意,語氣卻是溫柔極了,“怎麼了?”
陶緹一怔,恍然回過神來,“沒,沒什麼,我……”
她那一句“我自己可以下來”還沒說出口,裴延忽的上前一步,長臂一伸,徑直摟住了她的腰,輕輕松松將她抱了下來。
陶緹,“!!!”
直到雙腳沾地,她還呆愣著,滿腦子我是誰、我在哪、剛才發生了什麼。
裴延垂著頭,定定看著她這副震驚的模樣,唇角微揚,語氣平淡的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馬車不能在坊市街上多停。”
陶緹愣怔的抬起頭,水靈靈的眼眸眨了眨,嗓音帶著幾分迷茫的軟糯,“這、這樣的麼?”
裴延一臉肯定,“嗯。”
陶緹開始還隱約覺得不對,但看裴延一副正義凜然、淡然自若的模樣,便也信了他的話。甚至還在心裡想著,沒想到這大淵朝的交通規則蠻好的嘛。
見她不說話,裴延長睫微動,面露歉意道,“孤看你剛才心不在焉的,就自作主張將你抱了下來,多有唐突……”
“啊,沒事沒事。”陶緹忙擺了擺手,“馬車停太久本來就不對……反倒是我挺重的,你抱我多費力呀。下次你直接跟我說,我自個兒蹦下來便是。”
“你不重。”裴延風輕雲淡的笑了,“孤的身子雖然不好,抱你的力氣還是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陶緹的錯覺,他說“抱”這個字時,語氣中的笑意更重了些。
算上剛才,這是今日他第二次抱她了。
陶緹避開他溫柔如水的眸子,幹巴巴道,“那啥,咱們去逛逛吧,好不容易出來了,得好好逛逛才是……”
裴延嗯了一聲,與她並肩而立,“走吧。”
西市大多是胡商,大門敞開,各種貨物擺在外頭,直教人看的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雖然裴延和陶緹都穿得比較低調,但正如陶緹之前想的一樣,他這樣一副好皮相,走到哪哪都是最靚的仔。更何況他那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但凡有點眼力見的,都能瞧出他非富即貴。
所以兩人一進店裡,伙計立馬曲腰哈背地湊上前,熱情的笑容宛若春日裡盛開的喇叭花。
陶緹以前一直覺得女人在買買買這方面會比較衝動,可與裴延逛了半天下來,他們之間的畫風好像有些不太一樣,譬如——
香料店。
伙計道,“兩位客官好,這是剛從扶南國進來的上品沉水香,來回水路走了快一年,才得了這麼一塊上品沉水香,您看看這質地,嗅嗅這氣味……”
陶緹好奇的瞥了一眼。
裴延問,“你覺得怎麼樣?”
陶緹隨口一答,“嗯,挺好的。”
裴延,“好。”轉臉看向伙計,“包起來,我要了。”
陶緹,“……?!”
伙計笑的見牙不見眼,“哎喲,這位夫人,你家郎君待你真是沒得說,你真是好福氣!”
珠寶首飾閣。
老板娘道,“哎喲喂,這位夫人,你可真是好眼力,這串南珠鏈子可是我們店裡來的新貨,你瞧瞧這光澤,再瞧瞧這混圓、這大小,便是宮裡娘娘戴的都不見得有這樣的品質。老話說得好,東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夫人您貌美如花,這串南珠若是掛在您的脖子上,定襯得你的肌膚越發瑩白光潔。”
裴延問,“你覺得怎麼樣?”
有了上一家經驗的陶緹遲疑片刻,“……就,還行?”
裴延,“好。”轉臉看向老板娘,“包起來,我要了。”
陶緹,“……?!”
老板娘笑的花枝亂顫,“這位娘子,你家夫君待你可真體貼,我在這祝你們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夫君……
乍一聽到這稱呼,裴延眼波微動,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隻見她垂著小腦袋,白皙的耳朵明顯爬上一層緋紅。
不過一聲夫君,就這麼害羞?
可不知為何,他的心裡莫名有點痒,倒真想聽她嬌著嗓子、軟軟甜甜的喚他一聲夫君。
陶緹這邊兀自不好意思,雖說她與裴延名義上的確是夫妻,可被人這般祝福,還是忍不住耳根子發燙。
她輕輕咬了下唇瓣,也不敢去看裴延的表情,隻希望他沒注意到這麼一個小小的稱呼。
可下一刻,就聽裴延含著笑意對那老板娘道,“借你吉言。”
借、借吉言?陶緹一怔,恍然意識到是白頭偕老、兒孫滿堂,腦袋一下子有點嗡嗡。
他這是客套話吧?是吧是吧!
也不等她想明白,裴延又將她帶到了隔壁的店鋪,繼續買買買。
約莫一個時辰後,陶緹看著塞得滿滿的的馬車,總算明白今天出門為何要帶上三輛馬車……
小哥哥,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這是要承包整個西市的節奏麼!
眼見著其餘店鋪的掌櫃伙計一個個雙眼冒光的盯著他們,宛若盯著兩塊油亮肥美的五花肉,陶緹一個哆嗦。
她連忙堵在了裴延面前,拉住他的袖角,輕聲道,“殿下,我有些餓了……阿蟬說東市有一家春風樓,是長安城內最好的酒樓,咱們去那吃飯吧?”
裴延微怔,低頭看向拉著自己袍袖的小姑娘,她仰著小腦袋,清澈的眼眸忽閃忽閃的看向他,宛若春風拂過積雪,純淨的令人心軟。
他想她大概是逛累了,溫和頷首道,“好,去吃飯。”
這次他扶她上馬車,她伸了手,很是配合。
馬車平穩離開西市……
午休闲暇時,西市的商家們坐在門口曬太陽,有一搭沒一搭的闲聊著。
“老馬,我跟你說,我家鋪子今天來了個大主顧!!”
“喲,這麼巧,我家也是!”
“那主顧不但出手闊綽,一擲千金,相貌還極其英俊!一開始他跟她娘子進我家鋪子時,我還在想,天爺吶,神仙下凡了。”
“到我家的那個主顧也俊得很!嘖嘖,他氣度,一看就不一般,也不知道是哪府的郎君,起碼也是個侯府公子吧?”
“聽你這樣說,敢情我們是同一個呀?那郎君是不是身著銀灰色袍子,他身邊的小娘子是不是一襲梨花白的裙衫?”
“對對對!”
一時間,其他幾家鋪子的伙計們也都附和著,互相一交流,得知那位郎君這一上午花了那麼多銀錢,皆是瞠目結舌:
“乖乖隆滴咚,這郎君待他家娘子也忒好了些!!”
“誰說不是呢,那價值千金的沉水香眼睛眨都不眨就買了啊!那麼大串的南珠,更是不多問半句,小娘子說還行,他就直接包了!”
“話說回來,你們有誰瞧見那位小娘子的容貌麼?”
“嗨,小娘子戴著帷帽,那白紗將一張臉遮得嚴嚴實實的,頂多看到個隱隱約約的輪廓,哪裡看到到正臉。”
“就是,這種高門世家的夫人,哪裡是隨便讓外人瞧的?不過能讓那般俊俏的郎君如此疼愛珍惜,定然也是豔色絕世的模樣吧?”
此時此刻,“豔色絕世”的陶緹正坐在春風樓臨街的包廂裡,一本正經的與她的俊俏郎君說著合理消費的重要性。
裴延靜靜的聽著,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溫柔的笑,見她說得口渴了,還很貼心的給她倒上一杯水。
陶緹,“……”
裴延,“喝點水再說。”
陶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嬌嫩的紅唇立刻像是吸飽了雨露的花朵飽滿豔麗起來。
“那我說的那些,你都知道了麼?雖然你家真的有礦,但也不能這樣揮霍……”
裴延的視線落在她一張一合的櫻桃小嘴上,似是想到什麼,眸色暗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