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見此狀,淡漠道:“看來你懂了。”
“這萬年間,我在無數世界中尋找有天資的人選,將生死法則之力分予他們,他們便有望領悟這世間至上的法則之力。”
“我行走於萬界,留下無數道機緣,但是能把握者卻是寥寥無幾,商無央是其中一個,而你,也是其中一個。”
“況且,你還是迄今為止頭一個將生死法則領悟完全的人,說你是我的傳承者並沒有錯,這世間除了你,再無另一個人能理解我。”
溫雲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位本該受萬人頂禮膜拜的仙尊。
可是這哪裡是仙,這分明就是一個瘋子。
“你留下這麼多‘機緣’,為的就是待他們真正領悟壯大法則後,又將它收回?”溫雲喃喃地道出這作嘔的真相。
這哪裡算是機緣,這分明就像是在散養牲畜!隨意地灑下一把糧,待哪隻能順利長肥,便說“這是我豢養的”,而後理直氣壯將其宰殺。
難怪商無央跟葉疏白兩人身上氣息相似,難怪上玄說的是“要回”。
他們都跟方才那些不知內情的孩童一樣,被上玄播下了生死法則的種子!成了為他培育法則之力的器皿!
溫雲的聲音微微有些顫:“你這麼做,就不怕因果,不怕天道嗎?”
“因果跟天道嗎?”
上玄似乎是笑了,不過這笑卻更像是簡單地動了動唇,沒有半點喜悅的感覺。
他仰望著明滅晦朔的光。
“仙境之上的道境,誰都聽說過,但是卻無人真正見過,世人皆傳修至道境,便可真正超脫於因果循環之中,翻手可逆蒼天,覆手可攬日月星辰,執掌萬界眾生。”
“換句話說……當你成為道境強者,便將成為天道。”
Advertisement
“可是,自最後一位天道隕落之後,再無第二位天道出現,世人以為仍有天道執掌萬界,以為世間仍存因果循環,其實再也沒有了。”
“就像對你們原本那個下界而言,飛升期的修士便足以當他們的天道,一念起,可賜予他們無窮資源,一念滅,可毀滅整個世界。”
“若你們能到仙境便會知道,現今,所謂的因果,所謂的天道,都不過是弱者的妄想,也是強者用來束縛他們的枷鎖罷了。對於弱者而言,強者,便是他們的天道,而諸如東玄派掌門那樣的仙境強者,卻知曉天道已亡的真相,敢放肆地操縱你們下界之人的生死,掠奪一切。”
上玄仙尊語氣淡然地說著一切,就連提及自己宗門時也帶著無情的冷漠。
“想要成為天道,必須得有上一任天道的指點,否則永遠無法知曉成道之路。”
葉疏白與他對視,沉默半晌後,冷冷點破關鍵處:“你的生死法則已經圓滿,卻依然在奪取培育法則,所欲為何?你與上一任天道又有什麼關系?”
上玄仙尊似乎對葉疏白格外欣賞,或許正如同他所言,他真將葉疏白視作自己唯一的傳人。
對他而言,這萬年間的孤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一人理解他的道。
聽到葉疏白問出的這兩句話,上玄竟覺察到了一絲許久不曾體會到的高興。
“我便是上一任天道選定的,新天道。”
第127章 殺妻證道
上玄仙尊雲淡風輕地道明自己的身份。
新的天道, 主宰萬界眾生的至高無上存在。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被束縛的葉疏白,平靜道:“每一任天道隻會選擇一個傳承者,我等了萬年也沒等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直到你出現。”
“我賜你一個跟隨我的機會。”
這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上玄仙尊給了葉疏白一條通天之路的機會。
即便上玄仙尊不是天道傳人,但是能被一個仙境強者看中, 那也是無上的榮光了。若是換成旁人,恐怕早已被驚得心神恍惚跪倒在地, 歡天喜地地應承下來, 極盡舔狗之能。
不過溫雲跟葉疏白卻是知道,卑躬屈膝討好一個瘋子是沒有用的。
所以葉疏白隻是漠然地看著對方,無動於衷。
而溫雲就更過分了。
她在滯愣片刻後, 當即反問一句:“不對, 照你所言, 若你真是上一任天道指定的繼任者,那上任天道自然告知你晉升方法,可是這都過了萬年了, 你怎麼還沒到道境?”
不會吧不會吧?老天道總不可能眼瞎成這樣, 選個一萬年還在原地踏步的蠢材當繼任者吧?
溫雲往常就最擅長踩敵人痛腳, 此時此刻,她這句看似尋常的疑問再配上那一臉“請你不要吹牛”的誠懇表情, 真是不留情地往上玄的心窩子裡捅刀。
饒是上玄仙尊這般情緒淡漠, 能面不改色親手殺徒的人, 此時臉色也陰沉下去。
很明顯, 他急了。
上玄仙尊拂袖不去看溫雲, 冷冷道:“可笑, 汝等淺薄之人又怎知天道玄機, 既是如此,讓你們見見真正的天道秩序又何妨!”
這次他沒有再給溫雲開口的機會了。
*
萬界依方位而分共有四境,其中東境最為繁華,人族居多,西境和南境次之,各類異族為主,而北境則是一片荒蒙之地,裡面的各界多是成為廢界的小世界,亦或是源力微薄的世界,千萬年也等不到一個從裡面飛升出來的,加之資源匱乏,所以幾乎無人願意踏足這一片區域,故名為,北荒。
上玄帶著溫雲與葉疏白二人踏碎虛空,一路向北。
離北荒境離得越近,虛空之中明亮的光點則越少,真正進入北荒範圍內以後,則隻剩一些黯淡得隨時都要熄滅的光點,這代表著那個世界中的生命也即將耗盡,整個虛空顯得死寂而陰森。起初溫雲還以為是因為北荒境中的世界少,但是細細看來,她卻發現其實這裡跟東境並無差別,隻不過那些世界的光都滅了罷了。
那都是沒有生命存在的廢界。
在黑暗中,時間是沒有概念的,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溫雲的眼前出現了一道光,且隨著上玄仙尊的靠近,那道光也開始逐漸增強,在黑暗中,它明亮得幾乎要刺痛溫雲的雙目。
誰也不知道北荒境中竟藏了一個堪比雲海界的大界!
在看向這個世界的時候,上玄真人冰冷的神情終於有所松動,他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眸中有著異樣的情緒。
“它是我於萬年前親手創造的世界,也是萬界本該有的樣子。”
然而幾乎在踏入這界的瞬間,溫雲就察覺到了不對。
按說這麼大的世界,應該是上界才對,可是溫雲在這裡卻半點察覺不到源力的存在,這兒就像是一個更大的修真界,竟然沒有源力隻有靈力!
似乎是看到了溫雲臉上的不解,上玄仙尊淡然道:“外面的世界失了天道後混雜無序,還不是讓他們出去的時候。”
也就是說,此界之所以隻有靈力,很有可能是出自上玄仙尊之手!
溫雲看了一眼,不留情地道破真相:其實是你擔心他們飛升後知道被圈養的真相吧?”
“圈養?”上玄仙尊垂眸看著底下的世界,淡聲道:“對於弱者而言,隻要沒有反抗的能力,那無論在何處都是一樣的下場。相較之下,這裡才是一個絕對公正美好的世界。”
這裡其實是個極美的世界。
有巍峨雄偉的高山,亦有奔騰壯闊的江河,似乎一切都跟修真界相似,甚至這裡的生靈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各種異族,而他們彼此生活在一起,看那樣子似乎早就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卻見山川秀美,城池繁華,村落也是阡陌有致,一切都顯得秩然有序,居然恍惚間讓她生出這裡似乎真的是個好世界的感覺。
溫雲甚至看到底下的那座凡人村落中竟然生活著將近十個不同的種族,那些不同模樣的孩童這會兒正聚在村口的樹下玩著某種遊戲,哪怕立在雲端,她都能聽到那些銀鈴般的笑聲。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人族小孩忽然被另一個更高壯些的牛頭人推倒在地,笑聲戛然而止。
倒在地上的孩子飛快爬起來,朝牛頭小孩踢去:“你玩不過就耍賴,可惡!”
牛頭人孩子當即挽起袖子還手:“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兩個孩子纏打在一起,邊上其餘的孩子不敢上前,隻能在邊上拼命勸著。
這樣的場景對於溫雲來說其實並不算少見,孩子打架罷了,就連第十峰上那群懂事孩子之間偶爾也會生出龃龉,更何況是凡人小孩呢。
按著慣例,想來這兩個孩子便要開始哭鬧著回去尋各自的父母評理,撒嬌求安慰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底下的那兩個孩子在停止爭鬥後,第一時間竟然不是往家裡跑,而是都摸了摸眼淚,緊咬牙互瞪了一眼。
人族小孩:“我沒錯!就是你耍賴!”
牛頭男孩梗著脖子不服軟:“我隻是無心,而你才是蓄意動腳!”
“你敢讓仙人評判嗎?”
聽對方這樣說,牛頭男孩似有所畏縮,然而他看一眼邊上圍了一圈的伙伴,不願在這種時候低頭承認自己耍賴,於是隻好硬著頭皮:“好,那便讓仙人評判!”
於是,二人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他們竟然齊齊從衣兜裡取出半指長的一根線香,將其點燃插在面前後,萬分恭敬地跪倒在地默念著什麼。
就在這時,先前機靈去報信的小孩領著四個大人跑來,看那模樣正是打架那兩人的父母。
在看到那兩根已經被點燃的線香後,他們不要命地奔過來想要奪香掐滅。
“這點兒小事你們怎麼敢點香請仙!”
“快把它弄滅,快!”
然而已經太晚了,一道浮雲自遠處的深山中飛出,與之同時飄然而至的,是個約莫築基期的年輕修士。
他身著素白的衣衫,眉目間麻木而清冷,哪怕底下一群孩童哭鬧而又雜亂地說著底下發生的事情,這修士也未曾有半點情緒流露,隻是垂眸靜靜地聽著。
孩童的父母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情:“仙人,孩子不懂事才點了香,我們回去各自打一頓就好了,還望您……”
修士手持一把拂塵,平靜說:“凡人若有不平皆由仙評斷,請仙香已燃,我需要評出公道。”
他看向那人族孩子:“小小年紀便隨意傷害同伴,是為兇,斷你一趾以作懲戒。”
話音落下,修士手上的拂塵一揮,踢人那個小孩的腳上的布鞋中滲出鮮血,竟然真被斬斷一根腳趾!
在同伴的哭聲中,牛頭小孩早被嚇得面色慘白,手腳並用地想要往家中逃,然而頂上的修士卻用靈力將其縛住,宣判結果:“行事奸詐且心性不純,是為惡,斷你一手以作懲戒。”
而地上的凡人抱著痛得昏死過去的孩子哭得死去活來,卻沒有一人對仙人生出不滿,反而恭恭敬敬地磕頭,各自送上一匣子靈玉遞給仙人,口中嗚咽地說著“多謝仙人評判公道,恭送仙人”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