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喜歡,為何他將她看得比劍還重要。
明明劍修的劍才是真愛,朱爾崇他們寧願自己穿破衣,卻要用最好的絲帕去拭劍。可是葉疏白卻任憑她在劍上亂畫,那些蹩腳的雕工被人嘲笑了,他還要一本正經地說喜歡。
若不是喜歡,為何他從不拒絕她的話?
葉疏白從來不是個和善的脾氣,便是宿垣真人這老祖宗也時常在他那兒吃閉門羹,唯獨從未反駁過她的話,凡事都說好。
原本一點點的偏愛匯聚到一起的時候,就成了十分。
身上的被子的又換了一層,溫雲雙手拉著被沿,被微醺的酒意弄得頭腦發昏。
雲海界的冬季逐漸來臨,窗外那株鳳凰木被做成劍後院子就空曠起來,這次師兄他們將那株白梅也搬了上來,吹入室內的涼風中便可嗅到翻新的泥土腥味,昨日瞧過,白梅枝梢上隻有寥寥幾朵花苞,所以闖入鼻息間的那股冷冽香氣定不是出自花樹。
她知道葉疏白就在自己身後,就好像無數次的過去一樣,隻要回頭就能看見他。
那若是回頭,會不會被她嚇走?
若他最後又是那副清正的君子模樣,說一句“抱歉”,那她該如何?
畢竟這男人好像永遠都是這樣無法靠近,永遠都克制而又守禮地保持著距離,就好像雲海界的這些雲一樣,明明就縈繞在身邊從未散去,可真的想要抓的時候,它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明明話本裡不是這樣寫的。
明明夢仙人所作的話本裡那個女主跟她差不多,都是宗門小師妹,都有個清傲的師父,可別人的師父在第三章就敢把徒弟關進密室行不可言說之事,但是到她這兒,關進密室後要麼是在討教劍術,要麼是在修行魔法。
溫雲咬了咬牙,眼中閃過絲狠色。
沒事,他就算拒絕了也無妨,主僕契約在手,他跑不掉。
黑化師尊能囚小徒弟,那黑化主人也能囚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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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足了準備的溫雲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上的氣勢也隨之大變。
她調整好面上的表情,轉過頭,無比嚴肅地開口——
“葉疏白,我有話……嘶!”
溫雲方才醞釀了半晌的勇氣,在看清葉疏白此刻在做什麼後,瞬間煙消雲散。
他此刻就站在她的床前,白皙修長的手指上執的是本封面豔麗的話本,低眉垂眸地認真翻閱著,他幾乎過目不忘,所以看書的速度也極快,幾乎淡淡一掃便又翻到下一頁了。
眼睜睜地,那本就不厚的話本幾乎被翻閱過半了。
難怪他方才一直不說話,溫雲以為他在深情凝望自己,萬萬沒想到是在看話本!
更要命的是,他手上翻的那本正是昨日萬寶才所贈的小黃本之一,顯然是方才在她芥子囊裡拿被子時順便拿出來了!
“這……這是萬寶才送的,我其實還沒看,你不要誤會……”
溫雲腦子懵一片,卻忘了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清冷似謫仙的人淡然地翻看小黃本。
葉疏白的視線終於自書中抽離,緩緩地落到溫雲臉上。
他的嗓音似乎略有喑啞:“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什麼叫喜歡這樣的?小黃本隻是興趣愛好之一,她喜歡的東西多了去了,不要把她想得這麼庸俗色情啊!
而且你這樣子真不像是看這種話本的人啊,耳根子都紅透了就不要再裝淡定了啊!
溫雲伸出手就要去奪話本,奈何葉疏白這次卻不願給她,而是幹脆地自己收起來了,這還不算完,甚至還把剩下的全都收走了!天知道她見到這一幕多崩潰,上次夢仙人正好斷章在最要緊的時刻!
她急了:“我就看個話本!”
晨間白蒙蒙的霧氣自窗戶鑽入,葉疏白本就清冷的眉眼越發冷,那雙澄澈的墨眸亦是垂著,被霧氣籠得看不清情緒,唯獨能看見纖長儂麗的眼睫投下的陰影。
他緊了緊手中的話本,忽然開口。
“我可以學。”
“啊?”
“他擅長水屬術法,我雖更擅火屬,但可以學。”
溫雲愣了愣,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話本中的那位男主角。。
葉疏白的聲音越發艱澀:“他會……機關之術,我也可以學。”
機關之術莫不是師尊用各種道具囚著小徒弟這樣那樣?
“他有一隻霜狼坐騎,我可以去學馭獸之法,抓一頭狼回來。”
風把半掩的木窗徹底吹開了,也將那層朦朧的霧氣拂散。
屋內一片清明,葉疏白修長挺立的身姿與淡然平靜的神情都如往日分毫不差,那些不明所以的話自他口中所出,就好像在談論修行之道一般正經認真。
然而他的睫毛卻沒能演好,在胡亂地在顫,泄露主人深藏的心思。
“雖然我尚未領悟究竟何為黑化。”葉疏白握著那本書,正色道:“但是你喜歡的,我都可以去學。”
溫雲仰著頭,看著他,半晌沒有反應。
過了良久,終於磕磕巴巴地問:“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所言不假,我對你……”葉疏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無比認真地頷首承認了。
“確有不軌之心。”
第123章 上玄歸來
不軌之心。
這聽著頗具反面色彩的四詞, 經由葉疏白之口道出就尤為溫柔卻又繾綣。
溫雲萬萬沒想到自己借酒醞釀了整夜的臺詞就這樣被搶先了。
更沒料到,葉疏白會如此直接將心意明刨,而且……黑化可學不得!
溫雲臉上的熱度在一點一點攀升, 眸中的光也越來越盛。
此刻, 有萬千句臺詞在唇舌間縈繞, 最後隻化作一句有些結巴的:“你……你現在就極好,不用學我也很……”
喜歡兩個字都還沒出口, 兩人同時察覺到外面有異常動靜。
“怎麼?你聽清了嗎?”
“沒呢,前輩你勿急,待我再聽一陣。”
“二師兄,我們這樣不太好吧, 若是被師父發現了。”
白御山憂心忡忡地看著貼耳趴在院牆外的宿垣真人跟許挽風, 現在他們哪有修真者超逸高深的模樣, 簡直像極了凡間爬牆頭的熊孩子。
許挽風還在低聲說話:“萬一師父突然就頓悟了,打算趁師妹酒醉行不軌之事呢?我們也要為他們二人的清譽做考慮才是。”
宿垣真人就從不尋借口,簡單粗暴多了:“有戲不看王八蛋!”
白御山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飄忽起來, 甚至連他人也開始往後退:“啊原來梅花尚未開啊, 那我酒後尋梅的雅興沒了, 我……我下去了。”
許挽風跟宿垣真人不覺有異, 等到他們抬頭看到矮牆另一邊那張冷然的臉後,已經晚了。
葉疏白不知何時站到他們對面的,也不知到底看了多久。
“師……師父,早啊。”
“咳, 葉小子你別急, 我這次來是有要事通知你和雲丫頭的。”宿垣真人悄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在腦中飛快地尋找著借口後, 還真就讓他找著了一個。
“先前我回來的路上, 有許多商戶甚至銀甲護衛們都在問能不能販售雲島城中的屋舍,看他們的意思,怕是想在此地重建一座城池!”
此話一出果真有奇效,屋內躺著的溫雲近乎瞬移般出現在眾人眼前,對此事興致極高:“成,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葉疏白無奈地皺了皺眉,看向邊上裝死的二徒弟。
宿垣真人是前輩,自然能避過這一劫,但是許挽風嘛……
“許挽風,宗門外的城池尚未修牆,此事交予你了。”
既然他這麼喜歡趴牆角,那就讓他趴個夠!
許挽風聽傻眼了,手上拿著充風度的扇子也一個不留神掉落在地,向來風度翩翩的他怎可能去做修牆匠?
“師父,我不擅……”
“不擅就去學。”葉疏白的視線毫不留情地淡淡從他臉上移開,隻留下一個殘忍的背影:“此事做不好,不用回山門了。”
許挽風心中大驚,哪裡不知道是自己方才胡說的的那句惹到了師父,本著死貧道不如死道友的心態,決心把昨夜喝高了的越行舟一並拖入修牆大軍!
“師父,大師兄現在還醉著呢,要不我先去把他安頓好?”
師父,大師兄昨晚一直說你覬覦師妹,說你老不羞,我現在就帶他一起去修牆!
然而葉疏白卻隻是奇怪地低頭看了眼身側的溫雲,面上浮出一絲略有不自在的笑意,然而壓根沒有要追究大徒弟的意思。
許挽風心碎欲絕。
我為什麼要跟著宿垣前輩過來湊熱鬧!師父你為什麼對著師妹笑得那麼羞澀?牆到底要怎麼修?!
*
溫雲跟葉疏白牽著手一路自山上走向山門外的城池。
這次,好像是葉疏白主動拉著她的手的。
他還沒學會厚臉皮,耳朵尖紅紅地尋找拙劣借口:“晨露未散,你手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