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手一緊,雖然腦子裡早慌成一團亂麻,但是面上依然保持著淡定,簡單地“哦”了一聲,並沒有做出什麼小女生才會有的失措表現。
“沒事,我不嫌棄你。”
為了表示自己真不嫌棄,她仰脖子一口幹完這杯水。
葉疏白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道:“多謝。”
*
眼瞅著月初將至,將雲晶轉贈給沈星海,又把小火龍留在島上掩護雲獸們,溫雲跟葉疏白兩人又返回雲海城了。
雲海城裡往日都是歡快自在的氣氛,這裡萬界修士往來自由,先前在雲海塔外擺攤的修士們都能自發組成一個偌大的市集,叫賣吆喝聲亦是不斷。
然而溫雲這次踏足其中,卻明顯感覺到氛圍有些些許變化。
那些攤販倒也還在,隻是叫賣聲卻都消失了,大家默契地在各自在前面立了塊牌子,上面標注著出售的物品和價格,目光卻都魂不守舍地往雲海塔的方向瞧,注意力全然不在做生意上。
更重要的是,許多修為較低的修士已經退離了雲海塔附近,好幾張熟面孔都不見了。
溫雲拉著葉疏白的衣袖,眼下有人上了一號擂臺要挑戰他,他腰間的雲牌在亮個不停。
她連連叮囑:“你記得打不過趕緊跑,大不了後面再打回去便是。”
葉疏白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朝著雲海塔內走去。
眼下隻剩了溫雲一人,她現在不急著進去挑戰別人,於是便安心地在塔外的各個小攤前逛著,看能不能尋到些寶貝。
這時,一道頗為驚喜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我在雲海塔外等了大半個月,總算是等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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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雲偏過頭,卻看到一個面容嬌俏的小姑娘在看著自己。
她先招呼道:“姑娘可是想起我來了?”
溫雲一遇到這種情況就慌了,救命,她記不住這人是誰!
小姑娘拉住溫雲的手,眼睛亮亮地看著她:“怪我眼拙,那日兩位離開賭館後我才想起您是誰,竟然沒認出您來,眼下總算是又尋到了。”
聽完這句話後,溫雲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人的身份,她好像就是先前在賭館裡給她和葉疏白斟茶的小姑娘?那次溫雲贏了不少源晶,還打賞了她一筆。
她對漂亮小姑娘素來都很好,這會兒也是客客氣氣地問:“不知有何事?”
小姑娘眼睛一彎,輕聲道:“先前有幸見過您幾位對手的投影石,知道您實力非凡,所以這次應老板所託特意來問問,您要租一塊投影石放咱們店裡分紅嗎?若是贏一場,運氣好的話能分到好幾十萬的源晶呢。”
溫雲不解:“租?”
“是的,這是我們店裡給強者的福利,我們店裡的投影石可以租給您用。”小姑娘笑眯眯地看著溫雲:“不如您現在就隨我去店裡,同老板詳談一番?”
溫雲想了想,雖然很動心,但是她還是決定先在這兒等葉疏白,說:“我稍晚些再來店裡尋你,眼下要再等個人。”
“難道是在等那位公子?”小姑娘面上一喜:“若是二位能一起來咱們店裡,那投影石的租金可以給你們減半。”
葉疏白跟溫雲都算是雲海塔裡的黑馬,他們的對手中有不少人都帶過投影石進去,所以不少人都見識過他們的本事,當初名不見經傳的兩人現在在塔中已是頗有名氣。
不少賭館都想要同他們搭上關系,畢竟一個強勢的挑戰者能吸引更多客人來押注。
可惜這兩人平時沉迷於修煉,一直都尋不到人,眼下小姑娘終於碰上了這兩人,自然是不願離去。
溫雲隻好任由小姑娘在自己身邊跟著,她看了眼周圍,好奇地問:“怎麼這雲海城的氣氛怪怪的?”
旁邊擺攤賣丹藥的一個修士聞言,懶怠地抬起眼皮看了溫雲一眼,沒說話。
小姑娘表情一僵,壓低聲音解釋道:“因為最近雲海塔內已抬出九十多具屍體了。”
“竟然死了這麼多人了?!”溫雲眼睛驀然睜大,意識到某個可能性:“難道是商無央?!”
“不然還能是誰?”賣藥的修士沒好氣道:“往常我在這兒賣療傷的丹藥,一個月總有些生意,現在可好,自商無央來了以後出來的人倒是多了,但全是死人,我這丹藥壓根沒地兒賣了。”
邊上有個白胡子的修士咳嗽一聲,嘆氣:“雲海界本就無主,最初就是萬界散修聚集而成,後面為避免殺戮,這才慢慢以雲海塔的形式來瓜分雲島的。上一次出現這種在雲海塔內屠戮的情況,還是我祖父那輩的事兒了,距今已有將近萬年了。”
雲海界算得上是萬界當中最特殊的一處地界,這兒沒有哪方勢力稱霸,包容性極強。就連溫雲跟葉疏白在外界會被歧視的下界人士,在長住雲海界的本界人眼中看來,也跟其他上界之人沒多大區別。
哪怕是在外界稱霸的人來了雲海界也會不自覺地受這裡的氣氛感染,自覺維持著城中和平的規則,能不動手盡量隻動嘴。
因而,雲海城裡能時常聽到各種罵出花兒的髒話,卻看不到有人鬥毆。
但是商無央一來到雲海界,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油鍋中,炸得整界不安寧,偏生他並未違反規則,隻在雲海塔內殺人,這便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眼下幾乎人人都在關注著雲海塔中時不時被抬出的屍體,又聽著時不時爆發出的傷心哭聲,一股凝重的氣氛逐漸將雲海城籠罩。
“隻盼能出現哪個實力強勁的修士將他攔住了。”
隻要商無央的挑戰途中能出現擊敗他的人,那他便無法繼續往上殺人。
小姑娘緊皺著眉,小聲道:“第三層的頭名是我們店裡的熟人,也放了投影石在我們那兒,她擅長防御,想來應該有希望攔住商無央不再往上……”
隻是話雖這麼說,小姑娘自己的語氣都有一些不確定,畢竟商無央這尊殺人魔頭已然無敵,就連剛進賭館的人都知道,押商無央,穩贏!
才剛這樣說著,不遠處的雲海塔外就傳來一陣喧哗。
“是銀甲護衛!又有人被抬出來了!快看看到底是誰?”
“第三層排名第一的紅柳女,沒想到連她也……”
“還能救嗎?”
“唉,又是第三層出來的,你覺得她還能活嗎?”
小姑娘神情一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顫顫巍巍,又有哀傷又有恐懼:“紅柳姐姐竟然也隕落在商無央的手中了……”
紅柳女也是個散修,但是看樣子在修士中的人緣很不錯。
眼下得知她亡故的消息,雲海塔邊上圍著的一圈人都陷入了沉默,也沒人冷嘲熱諷,都默默地幫著正在哭泣的紅柳女的友人收斂其屍首。
轉眼間又死了個飛升期的高手,塔外的一幹人等雖然又慌亂了一陣,但是由於見慣了這些場面,很快地又各自回到攤位上蹲坐著,時不時心神不寧地朝雲海塔望一眼,琢磨著下一具屍首什麼時候抬出來。
小姑娘臉上也有些難過,溫雲不知說什麼才好,隻能摸摸她的腦袋以作安慰。
這女孩倒是很堅強,興許是常年混跡在酒肆見慣了各種大場面,倒也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溫雲還在思考著該怎麼哄孩子呢,她卻突然扯了扯溫雲的衣角,指著不遠處的某人說:“姑娘,公子他好像出來了。”
說著,她便拉著溫雲朝著那邊身著白衫的挺拔清雋的背影走去。
光看背影的話簡直一模一樣,但是溫雲隻看一眼就知道這人不是葉疏白,她跟他簡直太熟了,甚至都不需要確定氣息就能辨出兩人的不同。
然而小姑娘分辨不出,她已經熱情地伸著手打招呼了:“公子,我們等你許久了!”
持劍的男子微微回過頭,露出小半張如寒冰雕就的冷漠側臉,沒有半分情緒。
那是一張面無表情的清瘦面龐,細長的眉眼微微垂著,唇極薄,其實生得很是俊俏,隻是這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讓人生不出半點想接近的意思。
更要命的是,走近了才發現,他身上的白衫前面竟然全都是觸目驚心的血漬,有些染上的時間久了,已經變成了暗沉的鐵鏽色。
小姑娘的腳步硬生生地止住。
她察覺到認錯了人,慌忙道歉:“抱……抱歉,我認錯人了。”
然而就在她轉身想跑的時候,男子開口了。
“站住。”
小姑娘的腿一軟,那股強勢的威壓幾乎震懾得她無法呼吸了,幾乎站都站不住。
就在這時,一隻手溫柔地將她攬到身後護住。
溫雲迎上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抬頭正視他:“有事嗎?”
他細長的眉耷拉著,聲音毫無起伏,不像是命令,又不像是請求,不帶有任何情感:“我要一萬源晶。”
溫雲一怔,旋即笑了。
她挑眉問:“道友,你這是打算攔路打劫嗎?”
第106章 小白的飛升劫
溫雲不冷不熱的一句反問, 對方卻隻是靜靜地看回來,沒有羞愧也沒有惱怒,仿佛像具沒有氣息的泥塑。
片刻後, 男子平靜地回答:“我隨從不知去向, 待他們回來了, 奉還雙倍。”
她的視線自男人身上淡淡掃過。
他身上沒有任何裝飾物, 隻一身白衫, 再有便是手上所持的劍, 那劍也收在漆黑的劍鞘中,看不出半分異常。
人群熙熙攘攘喧雜不止,唯獨他身上一片死寂。
若不是身上仍有氣息, 這人其實更像是一具無知無覺的屍體, 再加上那滿身的血漬,也難怪方才小姑娘被嚇了一跳。
賭館的那個小姑娘有溫雲護著, 膽子也大了許多,探著頭悄悄掃是一眼, 好奇道:“公子, 你是要買衣服換嗎?”
這男人站的地方是個賣衣服的攤兒, 而他身上的衣服被血汙弄得很是不堪,因此她一猜便中。
他點頭, 答得言簡意赅:“是。”
小姑娘想了想, 委婉提醒:“這些不過是普通的衣物, 並非珍貴的法衣,約十多塊源晶便夠了。”
一萬塊源晶, 對於雲海界的尋常修士來說也是筆大數字了, 像她平日裡在賭館為老板招呼客人, 忙得昏頭轉向, 若不算運氣好得到的賞錢,一月下來也不過得到一兩千源晶。
男子斂眸掃過後面臉色大變的攤主,木著聲音:“他說要一萬。”
攤主心裡有些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