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眉梢眼角皆是冷傲,唇緩緩翹起,低聲道:“小紅,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在自身的靈力跟魔力融為一體後,溫雲並不是每日都沉迷於話本,她也一直在研究該如何運用這股金色異能為好。
事實證明,能研究禁咒的人,研究新的技能並不算困難。
溫雲將手中龍骨魔杖換成標準的握劍姿勢,緊隨在葉疏白身後,手上動作精準而又優雅,一套流嵐劍法緊隨在清雲劍法之後使出。
她先前同少年葉疏白在記憶世界中練了百年的劍,世界上沒有誰能比她更懂他的劍法。
此番配合下來,兩套劍法交融得完美無瑕,竟讓人尋不到一處漏洞。
龍骨魔杖前段驟然化出一道極熱的火光,杖中的小紅龍倏然鑽入那道龍形劍意中化出原型!
優雅高貴的火鳳揚頸清鳴,威猛霸氣的火龍昂首怒吼。
分明是兩道畫風截然不符的劍意化形,但是交纏在一起卻格外契合,帶著毀天滅地的陣勢衝向道劫!
宿垣仰頭看著這兩道劍意,原本失神的眼忽然閃出微光,怔怔地注視著它們,握著劍的手緊了緊,隨之輕輕動了動。
而道劫瞠目結舌看著這道攻擊,飛快閃身避開,然而那兩道劍意是偷襲而來,他此刻躲閃不及,竟被這龍鳳雙擊給傷得再嘔出一口鮮血!
更慘的還屬暈倒在地上被牽連的謝覓安,那條火龍好似無意地一甩尾,將他這具身軀燒得不成人形。
溫雲:其實我就是讓小紅故意燒那條狗的。
“你們是誰?為何插手我們二人之間的爭鬥!”
負傷的道劫往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這兩人,心中浮出萬般亂糟糟的猜想。
他們身上帶著的是一股極強的本源之力,所以絕對不是廢界之民,難道又是哪對一同來奪寶的野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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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修為,當然不會因為溫雲身著男裝就誤會她的性別,更是一眼看出這對男女的骨齡都隻有雙十左右,又因溫雲身上那道金光過於精純,一時間他竟也無法判斷這兩人的深淺。
這是隻有那些上界大派才可能出現的頂級天驕!
道劫先前被宿垣所傷,一時間也不敢再樹兩個來歷和實力不明的敵人,他往後退了兩步,強忍住怨恨,頗為謹慎地開口:“想來兩位是新來的,我們行走於萬千廢界都有規矩,所謂先到先得……”
他一邊說著,手也一邊暗暗醞釀著攻擊的招式。
溫雲將這一切都捕捉在眼中,心中一凜。
她面色如常,甚至又帶了幾分更高傲冷淡的姿態,輕飄飄道:“不過區區一廢界罷了,本小姐才不屑撿這垃圾。”
此話一落,道劫臉上的警惕果然微微松下來,他微微拱手道:“不知道友是……”
溫雲知道自己賭對了,於是眉一揚,傲慢不減道:“我奉師尊之名來抓宿垣這叛徒回東玄界,你別擋著,滾開!”
她表面上雲淡風輕,實則內心慌得一匹。
事實證明溫雲數百年來磨礪出的絕佳演技依舊精湛,這幅高傲不屑姿態成功唬住了道劫。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溫雲,被“東玄界”這個名頭給驚得不敢動手,方才他們才以魂引搜尋宿垣蹤跡,這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找上來了?不愧是東玄界!
而且道劫此刻身負重傷,也不能確定自己能力戰三人,“不冒險”正是他行走在各界尤能苟活的優點。
極其愛惜自己的小命的道劫當即識相地隨手提起腳邊昏死的謝覓安,一縱一躍往遠處離去。
溫雲卻並未就此松懈下來,而是謹慎地轉頭看向宿垣真人。
葉疏白此刻站在宿垣身側,並未說話,隻目光淡淡地看著這位老前輩,三人一時間都沒開口。
最後,執杖的面嫩少女掩唇輕咳了一聲,很是霸道地訓斥:“好你個宿垣,還真會逃,讓本小姐好找!”
宿垣神情古怪,不說話。
溫雲便口中嬌罵著宿垣是個叛徒賤民,最後帶著他朝著外海中飛快掠走,因宿垣走得慢了,臨走還挨了那少女一腳踹。
隱在迷霧中一直窺視的道劫這才將心中的懷疑消去,捂著嘴重重咳嗽出聲,鮮血自指縫間溢出,道劫也懶得管,而是強硬地將手邊那個昏死的少年神魂拽出。
方才道劫跟宿垣相鬥的餘波太大,被牽連到的謝覓安早就陷入昏睡狀態,這次被強行喚出來的是神魂稍強些的墨幽。
墨幽並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是不影響他罵人。
他目光中帶了滔天的恨意和懊悔,剛出來就陰惻惻地咒罵不止,道劫施下威壓,墨幽總算是閉嘴了,隻是神魂依然扭曲著想要從道劫手中掙扎而出。
“本座要養一陣傷,帶我去你的洞府。”
墨幽不似謝覓安那般輕易低頭,他冷哼一聲並不願從。
一方面是知曉自己落到這人手中就不可能有好下場,另一方面則是心理失衡,隻要想到慣來都是掌控他人命運的自己如今被人拿捏,命如蝼蟻,就覺得生不如死。
他衝著道劫厲聲譏诮:“就你?您配嗎?”
這份陰陽怪氣成功惹惱了道劫,他面無表情地將手捏緊,墨幽再也無法維持自己的臉面,嘶聲尖叫著求饒不止。
“本座配嗎?”
以前都是自己折磨別人的神魂,現在終於輪到自己倒霉,墨幽怨聲喊:“呸!您呸!呸呸呸!”
道劫這才松手,冷冷下令:“帶我回你洞府,再為我抓些醫修來養傷……什麼?你們這界沒醫修?真不愧是個廢界!”
他不打算就此離去,來都來了,不趁機去看看那個“清流劍宗溫雲”究竟有沒有法則之力,那也太可惜了!
反正東玄界的那兩人怕是已經將道劫拿了回去,如今這個廢界,就是他的天下!
*
另一邊,裝完逼的溫雲逃得比狗還快。
她的手因緊張而微微有些抖,卻仍不敢松懈,雖說一時唬住了道劫,但對方若反應過來怕是要追殺他們,所以現在能逃多快逃多快,小命要緊!
溫雲從不拿命作賭,隻想著待己方恢復實力後再偷襲上門,在這一點上倒是跟道劫達成了一致。
“小紅,你先將魔舟上的人帶回吹雪島。”
此令一出,小火龍飛快地化作原型,一雙巨大的肉翼一扇,朝著迷霧深處飛去,而溫雲亦是拼命驅動著她腳下魔杖在飛快散發著金色光芒朝著四洲方向逃竄。
因過於拼命,她臉色隱約泛出青白色,葉疏白見狀,不自覺地松開扶宿垣的手將她攙住,沉聲道:“我來。”
溫雲不肯,這外海上靈力微薄,葉疏白方才使出一記劍意化形就不容易了,再讓他御劍逃命怎麼撐得住?
她也是會心疼自家劍靈的。
這時,被葉疏白放開的宿垣險些掉下魔杖,站穩後,虛弱地抬起眼皮,聲音略沙啞:“無需這麼心急,道劫那廝被我劍意斬傷,一時間追不上來的,慢慢飛也成。”
語罷,他無奈地看了看這對男女,正色道:“所以你二人無需在我這老人家面前這般郎情妾意憐惜彼此的。”
溫雲:“……”
前輩你怕是老眼昏花,這分明就是主僕間相互體諒罷了。
雖然宿垣話是這麼說,但是溫雲的求生欲比誰都強,依然是趕在天明時分逃出外海,抵達先前的沿海城邊,正巧的是,他們正好落到了先前的那家客棧門前。
高速飛行了一整夜,溫雲這會兒倦怠不已,身形都有些站不穩了。
此刻正是清晨,這處又不是正街,來往行人不多。
小二正挽了袖子在門口掃地,乍見雲公子這位豪客歸來,立馬丟了掃把上前迎去:“哎呀雲公子!您可是好幾天不見?這幾日上哪兒尋樂子去了?”
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攙扶溫雲,隻不過立在邊上的葉疏白動作更快,輕描淡寫地橫出手攔住,淡聲道:“我來。”
葉疏白這會兒臉上的假胡子早沒了,這幅清雋到極致的容顏看得小二一愣一愣的,再見這他同雲公子親昵的舉動,立馬就猜到了真相——
原來如此,這雲公子果真是個斷袖!
他懂事地跟上去招呼:“雲公子,您先前住的那院子還給您留著呢,我這就去給您換張大床如何?保證又軟又彈……”
重入別院後,裡面的布置果然已煥然一新,屋內被換上張大紅床不說,院內的躺椅石桌上也都撒了些粉色花瓣,瞧著很有情調。
然而溫雲是個沒情調的人,她隨手將這些不太正經花瓣拂去,又扶著虛弱的宿垣坐好。
她彎身一拜道:“先前為瞞過道劫,在言行上對您多有不敬,還望真人見諒。”
宿垣滄桑的臉上倒沒有怒意,他淡淡地瞥過溫雲,又看向葉疏白,蒼白的唇動了動。
他問:“你們認識我嗎?”
溫雲跟葉疏白面面相覷。
按說他們倆使出這麼標志性的清雲劍法跟流嵐劍法後,宿垣真人總該認出兩人的身份了吧?可聽他這問法,顯然是不認識他們的。
葉疏白恭敬行禮,態度端正:“宿垣前輩,晚輩名葉疏白,是清流劍宗現任掌門。”
“清流劍宗……”宿垣真人皺眉重復一遍這名字,本以為自己會因這四字心情激蕩,然而卻是半點記憶都無。
他隻能無奈實說:“我記不起了。”
面對兩人愕然的目光,他嘆聲道:“我曾被東玄界收入門下,非東玄界的入門者都會被抽走一絲神魂,過往的記憶被盡數抹去,之所以願意配合跟你們來此,也不過是覺得你們所使的劍法熟悉,興許知曉我的來歷罷了。”
他隨意抬起手,拿著劍輕輕地比劃了幾個動作。
一劈一斬,一刺一橫。
正是清雲劍法。
哪怕被抽走入東玄界先前的所有記憶,他的手卻還是記得這套劍法,每每握劍,總會不由自主地將其使出。
宿垣真人低垂著頭,曦光穿過窗戶落在他如霜雪染就的鬢角上,白得刺目。
他懷中抱著那把黑鐵細劍,像個垂暮痴呆的老人,又像個不知身何處的稚童,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對青年男女。
“兩位小友。”他故作坦然地問:“我可是出自這個小界?出自你們口中所說的……清流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