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徹底掌握生死法則之前,陷入了數百年的沉睡。
他們兩人都是觸碰到了天地法則,卻中途身消道隕沒能修至大成的人。
“但是經歷了宿垣前輩那事後,我覺得所謂的仙人跟飛升都有問題。”溫雲的眼神越來越冷:“我暫時不想以自身性命再去試一次,既然墨幽他不怕死,那我倒想去看看他的下場了。”
去看看,是否真有神明在冷眼操控這天下蒼生?
渡遠大師跟萬家老祖聽得一團霧水,他們完全不懂葉疏白跟溫雲在講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萬家老祖的通訊玉簡閃過隱約的幽光。
他聽完那邊傳出的訊息後臉色大變,駭然驚呼:“鎮守邊島的玉道友傳訊說,現在整片外海都開始蔓延血霧了!這墨幽到底殺了多少人!”
*
殺了多少人?
他也不知道了,隻知道魔界無數個部族都被他吞噬得一幹二淨,他們都以為是去攻打四洲,乘上魔舟高高興興地入了迷霧,然後再也回不去了。
墨幽也是無意間領悟到,原來直接吞噬神魂要比自己慢慢修煉來得快得多,唯一的缺點就是,吞噬神魂的同時,他也會接收到對方的所有記憶。
他偶爾也因這些繁雜錯亂的記憶所困擾,陷入混亂狀態。
每當這時,陰差陽錯下與他糾纏融合的另一道魂就會趁機出來,企圖搶奪主導權。
或許是因為當時墨幽被溫雲的光明制裁打成重傷,竟然沒能壓制住對方的神魂,在一番撕殺吞噬後,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然徹底融在了一起,再也無法抹殺對方的存在了。
巨蟒的眼睛迷茫地睜開,他張開嘴,茫然地從牙縫中吐出一塊小小的玉佩。
玉佩上刻了一個尋字,他覺得眼熟,隱約記得自己仿佛也有另一塊,上面的字好像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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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個覓字?
覓……
對了,他的名字不叫墨幽,他該叫謝覓安才對。
他是西洲謝家的小公子,是修真界揚名天下的劍道天才。
他愣愣地看著從自己口中吐出的那塊玉,腦袋裡的記憶錯亂紛雜地湧上來,最後停在自己一口吞下那個男人的畫面中。
那男人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似乎還喊了一句“覓安”!
然而他卻沒有猶豫,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下——
是怎麼回事呢?
對了。
他好像吞噬了墨幽的神魂,而對方的手下似乎全然不知。
於是他偽裝成墨幽當上了黑蛇部的少主,並借機把自己的哥哥解救了出來,告訴他,從此以往再也沒有人敢欺辱謝家了。
他好像還對哥哥說,自己尋到了魔舟,可以在外海上尋一處無人知曉的豐饒島嶼,將家人全部接到島上久居,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人追殺了。
然後……
然後死了。
全部都死了。
記憶到這裡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清晰,尖牙刺穿謝尋身軀時的微微阻塞感,他口中最後喊出的那句“覓安”,都一遍一遍地在眼前回放。
他看到了。
墨幽控制身體時的那段記憶,他全都看到了!
“墨幽!你竟敢殺我兄長!你屠我全族!”
謝覓安盤蜷在地上,蛇首絕望地高高昂起,巨大的蛇尾瘋狂地甩動拍打著,無數砂石樹木被擊飛。
片刻後,巨蟒恢復了平靜。
那雙金色豎眸冷漠地平視著前方,陰寒的聲音喃喃自語,又像是跟自己的另一半靈魂對話。
“可笑,你運道極佳,傍上了本座即將飛升尋得長生之道,還要什麼兄長跟親族?”
“本座連自己的親族都吞噬了,更何況是你的親族?”
“若不是吞噬了那些老東西,得到了他們的記憶,我也不會知道,原來隻有將天地法則修至大成境界,才能引得仙人現世!”
“大成境界?我再吞噬多少人才能大成呢?咦……我叫什麼名字來著?哦對了,我叫墨幽,墨幽……”
第77章 由雲公子買單!
天邊聚攢了一團厚重的烏雲, 似潑墨般暗沉深邃,天光難以穿透,唯有粗密如豆的雨滴沉沉砸落在清流劍宗的萬裡群山間, 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泥腥味。
朱爾崇抱了劍呆坐在屋檐下, 盯著密集的雨幕發呆。
就在這時, 一道月白色的纖秀身影自山間深處走來, 她撐了把極簡素的碧色油紙傘, 修長白皙的五指幾乎同白玉傘柄融為一色, 近了才看到她清麗的眉眼皆是低低垂著,神情疏離得比這雨還冷三分。
他覺察到她情緒不好,隻不過自己這兒也打不起什麼精神, 隻能起身低啞地喊了句:“溫師妹。”
溫雲繞過門外一叢新生的嫩草踏入院中, 走到屋檐下攏了傘,看到朱爾崇後, 臉上的神情柔和了些。
她問:“沈師兄怎麼樣了?”
“沈師弟仍未醒,包師弟在裡面守著, 我見到他身上的傷就難受得緊, 躲出來了。”
朱爾崇聲音低落, 溫雲心中亦是不好過, 但仍強打精神安慰他:“莫要慌, 沈師弟神魂受損,想來修養好了就會醒了。”
聽溫雲說沈星海能醒, 朱爾崇心裡總算好過了一些, 隻是一想到沈星海如今的慘狀,他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問:“溫師妹, 沈師弟的右手, 還能長回來嗎?”
沈星海的身體被墨幽化成的巨蟒咬掉了近半邊身子, 整隻右手都沒了。當一個劍修知曉自己不能再握劍……朱爾崇無法想象他醒來後會作何反應。
溫雲心中一沉。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問題,若沈星海是元嬰期以上的修士倒也還有希望斷手重生,然而他隻不過是金丹期修士罷了。
兩人思及此事皆心情沉重,溫雲嘆出一口氣,重新振作道:“沈師兄是個逢兇化吉的命格,他的氣運不凡,想來定有新的機遇在等著他!”
“這是真的。”小火龍從溫雲的裙擺下鑽出,晃著粗尾一本正經道:“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大寶貝的味道。”
言語間已帶了些躍躍欲試,若不是溫雲冷眼盯著,怕是已經想衝進去搜刮沈星海身上的寶貝了。
“溫師妹!原來你的靈豬會說話!”朱爾崇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結結巴巴:“我隻……隻聽說千年前有神獸可口吐人言,原來豬也會?”
“大約它是鸚鵡和豬的混種靈獸吧?”
朱爾崇點點頭明白了,對這答案很滿意:“難怪它背後還有對小翅膀,原來有鸚鵡血統。不過它究竟是胎生還是卵生呢,小豬,不知道你的娘是鸚鵡還是豬?”
這關注重點太清奇,就差直接問豬跟鸚鵡是怎麼好上的了。
溫雲迅速將已經開始龇牙的小火龍撈入懷中,生怕它朱爾崇一口吞了。
“朱師兄,我先進去看看沈師兄!”
溫雲抱了小火龍匆匆轉身往裡走,然而推開門的瞬間,就與一雙漆黑烏亮的眼睛對上了。
沈星海居然已經醒了。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蒼白的臉上帶了笑,用僅剩的那隻手抵在唇邊,極輕極輕地“噓”了一聲。
在他邊上,本該在守床的包霹龍腦袋歪著縮在牆角,不知何時早已睡過去了。
“溫師妹,別來無恙。”他聲音極虛弱,眼睛卻亮了亮,注視了許久,最後勉強擠出絲笑容,故作輕松道:“我原以為隻是夢,原來真是又被你救了。”
他都忘記自己這是第幾次被溫雲救下來了。
最初是在內門考核上,那時候他隻是個天賦平平的外門弟子,原本以為要被人以陰險的手段奪走最後的名額,最後卻被溫雲隨手丟出的水壺救下;
再後來是在玄天秘境中,他被墨幽派出的巨蟒盯上,眼看要葬於蛇口之下,溫雲卻又從天而降,斬下蛇首。
她好像真的無所不能,無處不在。
或許正因為如此,這次在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的情況下,他才能撐著最後一口氣趕回宗門,果然又等到了她來救。
溫雲看著他的笑,抿了抿唇,認真道:“所以你要快快好起來,下次換你來救我。”
“好,一定。”
沈星海說完這句話後便沉默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狀況,斷了手的劍修竟然還敢許出承諾?
他下意識地想往裡挪身子掩住自己缺了的那隻手,卻發現自己如今動都動不了,最後,沈星海癱在床上別過頭看著自己右肩空蕩蕩的半管袖子,眉目間有難以掩飾的陰鬱。
他的手沒有了,非但如此,甚至連丹田都破損了大半,金丹期的修為折損了大半,也不知究竟能不能修回來。
屋內的氣氛有些凝滯沉重。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溫雲身後的小火龍終於按捺不住,探出腦袋死死地盯著沈星海手上戴著的玉戒指,那時它在外面就嗅到的寶貝味道的源頭。
隻不過待看清那東西的模樣後,小火龍眼中的興致瞬間消失。
未免太平平無奇了,一點都不華麗,配不上偉大的龍神大人。
它懶洋洋地又縮回溫雲身後。
隻不過沈星海已經看到了它,他的注意力被這隻奇怪的小紅豬分走了大半,方才湧上來的失落情緒也減退了一些,看著那一閃而過的紅色身影,遲疑問:“它是……”
“它是我的靈寵,是隻……”
她正想要解釋小火龍的身份,然而沈星海已經先一步道出答案:“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