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打著哈欠出來時,正好就聽見這麼一句,睡意立馬消去大半,飛快蹿出來從許挽風手中奪回了小火龍。
“這個不能吃!”
許挽風不知何時又摸出了扇子遮了昨夜熬出來的黑眼圈,在女修面前他總是格外注意形象,笑問:“師妹居然這麼小氣,連豬肉不願意分給師兄了?”
“這不是豬,隻是龍。”溫雲也不打算隱瞞自家人,拍了拍小火龍的肥屁股,認真地告誡他們:“你們這話別讓它聽見了,這廝極記仇。”
“確實是這樣,豬很記仇,我還未修仙時家中也養了豬,所以很清楚。”白御山理解地點點頭:“有一天我忘了喂它,自那以後每次我去豬圈都要被拱。”
“哈哈,原來豬還挺聰明的?”
溫雲:“……”
不是,你們就直接忽略前一句,隻關心豬記仇這件事了?
好在大師兄在不喝酒的時候還是靠譜,他體貼道:“這是溫師妹的靈寵吧?快將它好生收起來,改日我為它也做個銘牌掛上,省得跑出山被人抓去吃了。”
溫雲:“……”
所以其實大師兄你也把它當豬了是吧?你們真的不願意看看它那對小翅膀嗎?
好說歹說,溫雲總算是打消了他們烤龍的念頭,問起他們來做什麼,才知道都是來替她賀生的。
其實修真界罕有人會慶祝生辰,畢竟一活就是幾百年,要麼就是記不住了,要麼就是活太久已經過膩了,隻有此生短暫如瞬息煙火的凡人才會珍視生辰這件事。
但是溫雲畢竟是第十峰的小師妹,加之她年齡屬實極幼,所以深得寵愛。
越行舟送的是一件化神期的防御法寶,不用的時候是根精巧秀致的玉簪,上面懸著數朵雲朵形狀的玉片,別在發間行走時便搖搖晃晃,極有意趣。
許挽風送的是滿滿一盒胭脂水粉,據他所說,這是特意去尋了上百位精通妝藝的女修才慎重購買的,樣樣都是風靡修真界的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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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御山送的是……滿滿一芥子囊的柴禾。
他一臉正氣道:“師妹喜歡燒柴,雖然這愛好我不太理解,但是師兄支持你,來,都給你,夠嗎?不夠還有!”
“夠了夠了。”溫雲感動且復雜地收下這堆禮物,好生地道了謝,又從芥子囊中摸了三隻直升雞出來做回禮,三位師兄頓時忘了沒吃上豬肉的遺憾,喜笑顏開地下去了。
但是他們走了,又來了一批人找溫雲。
朱爾崇跟包霹龍是領著眾多同門爬上第十峰,但是他們膽大敢上,其他人卻沒敢上山頂,畢竟誰都知道那位一劍斬渡劫的葉老祖都在上面,隻能用傳訊玉簡讓溫雲下來。
這群人都是一道去參加論劍會的親傳弟子,跟溫雲交情不錯,湊巧夢然師姐前些日子從她師父那兒得知溫雲過十六歲生辰,又想著回宗門後還沒能一聚,索性一起來找她了。
一群人站在第十峰山底下,託朱爾崇跟包霹龍成日吹牛的福,現在宗門的年輕弟子對葉疏白的畏懼消散不少,至少不會像一開始那樣避之不及了。
“說起來……溫師妹的輩分這麼高,我們待會兒見了該怎麼叫?”
這問題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第十峰這幫人的輩分高得過分了,按師門規矩,大家都是要叫溫雲師祖的。
但是且不說叫慣了師妹,就說她這才剛十六,他們看著這麼個小毛孩子,叫師叔就算了,真叫不出師祖啊!
不過這復雜感情很快就消失了。
第十峰那簡陋的青石小路上奔跑下來一個少女,笑得眉眼彎彎,人還沒到,已經清脆地喊了聲:“師兄師姐!”
眾人方才懸著的心頓時落下,深感欣慰,還好,溫師妹還是那個溫師妹。
大家私下關系好,輩分亂來也沒人管,不就是被師祖叫了聲師兄師姐嗎,這有什麼的?
別像朱爾崇那樣被各自的師父聽到了就行!
朱爾崇感動不已,撫著胸口嘆:“我聽了幾十年的師兄,唯獨這聲師兄最甜最舒坦。”
包霹龍嘿嘿笑著:“下次讓溫師妹在你師父面前這樣叫你,這樣你不就是你師父的……”
這話還沒說完,溫雲就抬頭望過來,咦了一聲,好奇道:“朱師兄,你是不是又跟人拔劍比試了?但是這傷有些奇怪,怎麼是臉上一片烏青?宗門內竟有哪位在修拳法嗎?”
被自家師父揍成熊貓眼的朱爾崇艱難一笑,打著哈哈略過這個話題:“失手失手,別提這事兒了,聽說今日是你生辰,我們幾個來送點心意。”
劍修們的芥子囊中其實並沒多少靈玉,盡管這群人都是親傳弟子,但是他們修為尚且不高,加之平時耗資也大,所以這會兒送來的東西都不是什麼名貴之物。
不過每人送出的東西都是很費了些心思的,溫雲極開心地一應收過。
正巧朱爾崇送的是十多隻烤得流油的肥鶴,而夢然師姐送的又是兩大壇埋了半百歲月的佳釀,眾人索性就在山腳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痛痛快快地吃肉飲酒。
此情此境,仿若又回了當初去參加論劍會時的情景,眾人都是些對未來心生向往的年輕男女,相談融洽。
因為朱爾崇跟包霹龍先前的經歷都講了無數遍,大伙兒早聽膩了,又想知道沈星海去了哪兒,於是溫雲便撿了些不重要的經歷同他們說著,重點說了說沈星海抓的那些魚跟他收的那兩傻徒弟。
一時間,素來清冷得好似荒山的第十峰山腳下的草地間亂七八糟地丟滿了各色寶劍,眾劍修卸去平日的高冷肅穆,歪七扭八地坐成一圈,一邊碰杯一邊搶肉,笑語盈盈,甚是熱鬧。
直到一陣仙鶴清鳴長響。
鶴上跳下來的是柳絡因,原本豔麗的那張臉上蒼白黯淡,眼眶微微泛著紅。
笑聲驟然停止,大家看著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自論劍會上謝覓安出事後,再回來的柳絡因就變得沒那麼高傲難相處了。
隻不過她是身份高貴的掌門之女,加上第一峰素來凌駕在其他峰之上,所以大伙兒私下並不怎麼同她來往。
歐陽長老也是第一峰出來的人,葉疏白回來一劍就斬了他,加上先前第一峰刻意在宗內抹去第十峰的痕跡,很多人私下都說這兩峰是在爭宗門大權了,第一峰的弟子一提到第十峰都要先啐口唾沫。
眼下這節骨眼,柳絡因居然跑過來了,這究竟是何事?總不可能是來給溫雲慶賀生辰的吧?
她似乎也沒料到這裡會有這麼多人,略慌亂地看了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溫雲身上,咬了咬牙,卻還是說不出口。
溫雲倒是不討厭柳絡因,葉疏白的事兒她怕是也不知曉,這人雖然是有些高傲,但行事高明磊落,尤其是先前果斷甩掉謝覓安的那事兒,溫雲很是欣賞。
說白了就是記仇謝覓安,所以看柳絡因打臉他,她看得爽了。
她大方地撕下一個烤鶴腿遞過去,笑著招呼:“柳師姐竟也來了?來來來,一道吃肉喝酒。”
柳絡因先是被她這個稱呼給驚了驚,怔怔地接了那個烤得酥香的鶴腿,沒吃,隻是眼神復雜地看著溫雲。
“溫……”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美目一眨,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
她拿著鶴腿無聲地流淚,最後在眾人驚愕無比的注視中,直直跪倒在地!
“溫師妹,可否能讓我一見葉師祖,我父親閉關衝擊渡劫失敗,現在唯有師祖能救他了!”
第67章 五家都來找你麻煩了
柳絡因, 清流劍宗的天之驕女,如今跪倒在地哭得哀慟欲絕。
然而這一哭,卻讓溫雲臉上的親和笑容全都收斂起來, 她靜靜凝著腳下的女子,往邊上避讓一步,並不受這一跪。
“你別跪。”溫雲背過身去, 隻當沒看見,不帶半點商量地回絕:“這事兒我不應, 他也不應。”
“為何不應!”柳絡因似是沒料到溫雲會這麼說, 她睜大眼怔怔地看過來, 神情極復雜:“若是歐陽太上長老還在, 我也不會來……”
現在兩位太上長老都沒了,整個清流劍宗也就葉疏白這位前輩修為最高深,能救柳正虛。
溫雲頭也不回,她不愛繞圈子, 於是直截了當地答:“你父親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我估計柳掌門看到他反而要被嚇出問題。”
最末了她還是選擇委婉些, 沒直接說可能要被嚇死。
柳絡因聽到這話後眼睛一紅, 昂起頭駁回來:“你胡說!”
“我知道你因歐陽長老的事對第一峰有所誤解, 縱然歐陽長老真的做過那種惡事, 但是……但是他們長輩之間的恩怨,我父親一個後輩又如何能參與其中?他自接任掌門一來為人公正勤勉, 對眾弟子一視同仁,哪裡對不起葉前輩了!”
現在已涉及宗門掌門老祖,其餘弟子不好開口, 隻能眼觀眼地握著酒杯裝聽不見。
溫雲隻當沒聽見, 她才不是什麼濫好人, 現在的葉疏白被她教得也聰明不少,這種闲事他們都不管。
正這樣想著,她仰著頭喝酒的動作一頓。
倒不是因為柳絡因,而是因為那青苔攀滿的蜿蜒石路上不知何時立了道白衣身影,半隱在蒼翠的林間,修挺玉立。
朱爾崇跟包霹龍的酒杯一歪,酒香溢了滿身。
以前不知道葉疏白身份時隻當他是第十峰的同門,相處起來也隻覺得這人性子格外清冷些罷了,葉師弟叫得順口,勾肩搭背什麼的做得也自然。
現在知道葉疏白的身份輩分了,再加上挨過師父打,背著怎麼吹牛都敢,但是當著他面……現在心情復雜,一方面想敘個舊,一方面又害怕對方翻臉不認人算舊賬,渾身不自在。
葉疏白的目光自眾人身上淡淡掃過,落到包霹龍跟朱爾崇身上時,對著二人微微頷首。
兩人臉上的尷尬頓時一掃而空,捏著灑得空空的酒杯憨笑,又隱不住得意的眼色,看吧,沒吹牛吧,葉師祖就是跟咱哥倆好!
更讓他們喜出望外的是,葉疏白還叫了他們的名字:“朱爾崇,包霹龍。”
“哎!”
“你們的劍練得如何了?改日來第十峰讓我看看。”
“……”
朱爾崇跟包霹龍臉上的笑容一僵,在其他弟子震驚又豔羨的目光中,他們回想起當初跟葉疏白一起練劍時被支配的恐懼。
葉疏白神情安然地將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終於落到了滿臉焦急的柳絡因身上。
“你父親的事情我知曉了,帶我去看看吧。”
*
溫雲很生氣,甚至都懶得乘葉疏白的飛劍了,從三師兄所贈的那些柴禾中選了根圓潤的,往天上一拋,御劍術施在上面飛得穩穩當當。
她上天的時候,底下的師兄師姐都看得瞠目結舌,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溫師妹這是……御了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