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白猛地想起那個畫面。
當時溫雲一劍刺出,然而那道劍氣卻是從相反的方向出現,仿佛被空間扭曲了一般!
他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了!
“時空法則,掌控的除了時間……還有空間。”
溫雲恍若無聲地低語呢喃,眼底仿佛有璀璨的光點亮起,灼目得叫人不敢正視。
就在這時,一道亮光忽然自他們對面方向升起,起初所有人都以為這又是一場煙花,就連寒淵城主也忍不住皺眉,低聲質問:“怎麼辦的事,現在是放焰火的時辰嗎!”
下面的人納悶:“沒有呀,我們剛剛都放完了,少主百歲生辰,我們放一百響……咦?”
這人的視線忽然越過寒淵城主,越睜越大,連回稟的話都忘了,隻剩下嘴唇還在劇烈顫抖。
“廢物!拖下去殺了!”寒淵城主怒斥。
魔修殺人是常態,站在這裡的哪個魔修手中沒有幾條命。
然而沒人上來聽令,就連他最忠心的屬下亦是渾身顫抖地抬頭仰望著天空,瑟瑟發抖,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喃喃:“我們殺的人太多,神明大人發怒了……”
天空中自西方飛來無數的光點,好似繁星墜地,魔界有記載,眾星隕落之日則是滅世之時。
此刻無數的火球自蒼穹之上墜落人間,仿佛漫天火雨,底下的魔修已經狀若瘋狂,甚至開始拔出武器自相殘殺,個個嘴裡都在怒吼:“是你們作惡太多才引來神罰,殺了你,我們就能活下來!”
“豬飛,你去年為了一塊獸皮殺了那對母子,我看到了!定是你惹的禍!”
“豹龍你上月屠殺了整個遺民村三百五十五口人,你手上的血最多,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你拿女童做鼎爐修煉魔功的事誰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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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天空是無數飛襲而來的火雨,底下是魔修們狀若瘋狂的相互攻訐。
而東邊無人注意的上空,一柄飛劍升空,如閃電般飛快逃離現場。
溜了溜了!
第53章 你也需要我保護啊!
真法師從不回頭看爆炸, 都是引爆一處然後飛快逃離現場,以防被人抓住毒打。
夜風沁涼如水, 把方才緊張冒出的汗盡數吹拂幹。
溫雲將頭上的大皮帽一丟,連帶著頭發也被扯散,在簌簌的風中肆意飛揚,眉梢眼角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緊緊抓著葉疏白的腰,聽著身後漸行漸遠的山呼海嘯,瀟灑地賦詩一首——
“頭頂明月光,溫雲魔法棒。”
前一句還好,後一句差點沒讓葉疏白噎住。
詩興大發的溫雲沉吟片刻, 繼續:“借問跑路誰家快, 我家劍靈最是強。”
葉疏白:“……”
她到底從哪兒學來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的?再聽下去自己怕是再也想不起原句是什麼了。
雖說他現在能調用的靈力不多, 但是想讓飛劍再加個速還是能辦到的。
於是,又一陣冷風吹過後,踏下飛劍倏然提速,同夜風開始競速。
御空技術本就蹩腳的溫雲一個沒站穩,再也顧不上念那些亂七八糟的歪詩,連忙伸手緊抱著他結實的腰。
“慢點慢點,暈劍了!”
“你方才誇我快, 我豈能讓你失望。”
葉疏白語氣一如既往的正經, 但有時候過於正經, 就讓人莫名覺得他是在故意陰陽怪氣。
溫雲的腦子一向動得很快,尤其是面對葉疏白時。
畢竟他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一般情況下,他應該是不會這樣跟她對著幹, 還故意說一句陰陽話的。
這男人不太對勁。
她一邊抱緊他的腰, 一邊探著脖子觀察他的表情。
自溫雲的角度看去, 隻能瞥見他小半張側臉,纖濃的睫毛膏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微抿著的唇……
她後知後覺地問:“你好像不太高興?”
葉疏白自然不認,他隻沉默地操控著劍往前飛,在路過客棧的時候還忽然丟了兩枚魔晶下去。
夜空中,那兩枚魔晶反射著熠熠的光輝,偏又暗含著極強的暗勁,自空中穿透屋頂墜下,而後直直地砸向獸欄角落。
兩匹魔狼還盤蜷在一起睡覺,頸上的鎖鏈忽然嚓地斷裂。
它們茫然抬頭,卻隻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飄然掠過,下意識地躍出獸欄追了上去。
魔修們抓獲馴服的各類野獸坐騎不少,加上現在城西那邊出了事,所有人都往那邊奔去一探究竟,城東這邊竟也四下空曠,因而這兩匹黑狼在街上飛掣竟前所未有的暢通無阻。
於是它們一路朝著東邊奔去,踏過柔軟的地毡,躍過木質的柵欄,奔出黑石壘就的高牆,最後看向密密叢叢的樹林。
跟隨人類太久,這還是頭一次在沒有人帶領的情況下進入原本的出生地。
它們又是渴望又是畏懼,還是幼狼時的馴化威脅讓他們不敢妄動。
這時,天際忽然丟下兩隻肥碩的靈雞,直直地朝著密林中砸去,那個總愛揉它們耳朵的少女聲音輕快——
“回去罷,別再被我抓啦!”
將那兩隻操勞數日的坐騎放歸山林,並送上兩隻直升雞作為報酬後,溫雲與葉疏白也毫無負擔地朝著遺民村的方向飛快逃去。
當然,半途免不了溫雲的直女發問——
“葉疏白你為什麼不開心?”
“我沒有。”
“哦,葉疏白沒有不開心,那葉小白為什麼不開心?”
“……”
“笑一笑咯,你偉大的主人,溫雲大魔導師閣下在逗你開心诶。”
葉疏白沉默不語,一直到落在那片熟悉的密林,確定身後沒人追來後,他才回身靜靜看向溫雲,沉默不語。
清冷柔和的月光自枝葉縫隙灑落在他肩頭,將他面上的神情映得晦朔難辨,那襲若雪的衣衫在月光下顯得越發悽清孤寒。
溫雲有些疑惑地看著他,自認識葉疏白起他便是這幅無甚情緒的冷清性子,好像天大的事也激不起他半分波瀾,正經刻板到無趣。直到她從他的百年記憶中脫身而出,興許是念在成了舊相識的份上,他盡管還是那副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樣,卻終於有了些世俗的情緒縈繞於眼底。
比如她能看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比如他偶爾也會同她聊一些無意義的瑣碎事情了。
但現在,他又成了她最初見到的那副模樣,孤身行走在雪地中,整個世界隻有他自己。
疏冷得好似遠山之上那捧永遠觸不到的寒雪。
溫雲不是將話藏在心底的人,她直截了當地開口:“你若是哪兒不高興了就說吧,我能改就改。”
要不能改……那你就別不高興了。
當然這後一句是萬萬不能出口的。
葉疏白聲音平靜道:“我無事。”
語罷,他往前走一步,對著溫雲攤開手,露出裡面一直攥著的那兩樣東西。
一個是錦盒,另一樣是……那小截龍骨。
將這兩樣東西歸還給溫雲後,他淡淡道:“走吧,眼下不便,待回了四洲後我替他療傷,你莫要心急。”
葉疏白察覺得到這個杖靈受了很嚴重的傷,而他領悟的是生死法則,用法則之力應該能將其治好,然而他現在修為受限,不能施展。
他努力將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緒一應拂去,轉身朝著遺民村的入口走去。
然而溫雲卻急急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她竟連這會兒也等不及了,果然極在意那個杖靈,也是,雖然她從未提起自己到底從哪兒來,但顯然,這個杖靈跟她才是長久相依的同伴。
而他,也不過是因緣際會錯逢的過路人罷了。
葉疏白垂下眸子,濃密的睫毛倏然抖了抖,在眼睑落下一片陰影。
不知怎的,心尖竟忽地生出一股隱約的刺痛,這感覺讓他陌生又難受。
他艱澀開口:“好,那我現在就……”
“現在就把手給我啊!”溫雲扯過他的手拉到自己眼前,借著明亮的月光看他掌心。
剛才她在劍上就察覺到這倒霉小火龍情緒極激動,還在她的精神識海中嗷嗷亂嚎,果不其然,它的火焰外泄,竟將葉疏白的手掌都灼傷了!
溫雲與龍骨法杖有靈魂烙印,被小火龍怎麼噴火怎麼咬都不會受傷,但是葉疏白不同,盡管他修為非凡,尋常攻擊早就不能傷他分毫,但這可是神龍烈焰啊!
這倒霉龍可是傳說中神明留在人間的血脈之一啊!
溫雲小心地替葉疏白吹了吹掌心的那個火泡,然後在芥子囊中好一頓翻找,最後搬出好大一個水缸。
葉疏白覺得這東西眼熟:“這是靈泉水?”
她頭也不抬地舀出一瓢水往葉疏白手上淋,點頭:“是啊,這還是包霹龍師兄的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