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白微怔:“他?”
溫雲指了指寒淵城主手中拿著的盒子,低聲解釋:“那是我的杖靈,它跟著我一同來了,但是……受了很重的傷。”
頓了頓,她認真道:“它跟了我幾百年,現在終於找回,我不能丟它在這兒不管。”
葉疏白凝向那截一眼不凡的骨頭,抿了抿唇:“這便是你說的那個精通魔法,全心全意守護你的杖靈嗎”
溫雲臉上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含糊地點點頭:“是的……”
吧?
她還說過什麼來著?
說這個杖靈很乖巧懂事,說他聰明溫柔,好像還說它也是個同葉疏白一般的俊秀的男子……?
嘶,完了!
葉疏白並沒有注意到身邊少女的臉色有些古怪,他目光微垂,聲音緩和且低沉:”聽寒淵城主方才說的話,他已經等了你五百年了。”
他深深地看了溫雲一眼,仿佛終於做了某個重大的決定:“我去引開他們注意力,你趁亂將他救回來吧。”
溫雲見他眼神突然變得凜冽,就連藏在芥子囊中光明木劍也要取出,一副準備飛身出去大喊:“葉疏白在此”的架勢,都快看傻了。
她猛地拉住欲起身的葉疏白,拼命將他往桌下拽,偏偏他生得個子高挑身材結實,無奈之下她隻好整個人往他身上撲去才勉強壓住。
“你去引開什麼注意啊!”溫雲氣得險些沒罵出句髒話:“你現在實力大減,出去等著被他們抓?”
葉疏白皺了皺眉:“雖不敢言勝,但是逃遁亦可。”
意思就是你還是那個最快的劍修,別人還是追不上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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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算他這樣說得輕松,溫雲卻清楚這是一件多危險的事,他一旦暴露身份,想要安然無恙地抽身而去幾乎痴人說夢,免不了要付出血的代價。
溫雲狠狠地瞪他一眼,聲音又低又急地教訓:“都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葉疏白目光復雜地看著她,低聲問:“但是你的杖靈……”
溫雲心中不由湧上一股酸澀感,劍修果然都蠢到家了,就連看似天才的葉疏白也不例外,這男人竟要為了自己的杖靈以身犯險。
她從來都不會說什麼動聽煽情的詞,隻能磕磕巴巴地反駁:“你還是我的劍靈呢,哪有用劍靈去換杖靈的!這買賣一點兒都不劃算,我絕對不會做。”
眼看葉疏白仍沒被說服,她一急,趴在他耳邊匆匆提醒一句——
“誰說要用搶的?我們去把它偷回來不行嗎!”
*
做賊需要技術,不巧,溫雲恰好就掌握了這門技術。
前方的贈禮環節尚未結束,方才送上的禮物全都被侍女端著送入後殿的寶庫中了,而寶庫周圍至少圍了上百號侍衛,想要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偷走龍骨且做到不驚動前面那群人……
難於登天。
在注意到前方大殿上又一輪拍馬吹噓後,溫雲起身看向身邊巡邏的護衛,低聲道:“大人,敢問茅房在哪兒?”
護衛亮了亮手中的刀,懶得搭理她。
溫雲往他那邊湊了湊,語氣討好:“小部落來的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這部吃撐了嗎?現在忍不住了,這要是在墨幽少主的生辰宴上出醜惹了尊座們不高興……”
說著說著,她熟練地拿出一大把魔晶遞上。
護衛暗地瞥一眼,緊皺的眉舒展開,不耐煩地指了個方向:“那兒,趕緊去,別給老子惹麻煩。”
溫雲一邊道謝,一邊拉起葉疏白的手就往外躬著後方跑去,他們本就在光線最陰暗的角落,加之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大殿中,竟沒人發現他們的離席。
唯獨墨幽心中閃過一絲微妙的驚悸,他心中起疑,為什麼突然察覺到兩股讓自己很厭惡的氣息?
但是他現在神魂受傷也無法細細搜尋,而且這兩股氣息一晃而過,於是他隻當這是黑蛇體內的另一個魂在跟自己搶奪身體罷了。
想到這裡他更感到煩躁,看底下的謝尋越發不順眼。
謝家早就沒了利用價值,這謝尋現在除了為他增加在魔界的聲望之外也別無用處,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他聲音嘶啞地下令:“把那條狗綁了,牽下去讓所有人看看所謂正道人士都是些什麼貨色。”
這句話落下,立馬有人上前牽起那根綁著謝尋的鐵鏈,催促著他跟下去,然而謝尋躺在地上動也不動,隻有那個撐得極大的腹部的上下起伏,證明著他尚有一口氣在。
城主府的護衛踢了他一腳,將他踢下大殿臺階,而後也不管他是否起身,仿佛拖一條死狗般將他拖曳著帶到無數魔修面前。
“哈哈這就是什麼四大家族的家主?原來正道不過如此!”
“喂,賤狗,好久沒喝酒了吧?爺賞你一壺!”
在那些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中,謝尋的身體一瑟縮,悄悄地用手將自己的臉遮住,然而卻無法阻止那些比殺了他還使其煎熬的作弄與嘲笑當頭襲來。
墨幽亦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殿外的謝尋。
就在這時,他心口忽然一陣劇烈的抽搐,原本已經穩定下來的神魂竟然又開始被劇烈地衝撞,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想要將他從巨蟒的身體中擠出去。
“你這廢物!本座就不該起那絲憐憫之心將你放入黑蟒體內!”
“竟然妄想跟本座爭這具身體,你活膩了!”
巨蟒的尾巴因疼痛逐漸不受控制地甩動著,就連邊上的那團黑霧都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坐在殿內的賓客都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狐疑地看了過來。
兩股神魂開始爭搶著這具蛇身的控制權,墨幽心中暗恨,若是他當初沒被那個溫雲的法術所傷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境地,居然連個殘魂都抹殺不掉!
“你若再敢惹事,我就將你哥哥殺了!”
蛇頭猛地轉向,金黃色的豎眸冰冷地看向殿外蜷縮成一團的謝尋,殺意凜然。
果然,這道神念傳出後,原本還劇烈波動的另一道神魂驟然安靜下來,它似乎重新躲回角落,墨幽也終於找回了對蛇身的控制權。
不過方才殿中眾人都注意到黑霧中的響動,就連寒淵城主亦是心中疑惑不安,小心地關注著裡面的動靜,半點不敢分心。
便是現在已經趴在了寶庫房頂的溫雲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竟這樣陰差陽錯幫著她順利爬上來。
她的精神力格外強大,所以一直在注意著殿中的動靜,發現那邊似乎發生狀況後,立馬將富貴險中求這條信念貫徹到了極致,悄悄拐到寶庫後方,一個浮空術帶著葉疏白飛上了屋頂。
此刻二人身披漆黑的獸皮,幾乎與同色的屋頂融為一體。
溫雲的心跳得飛快,不是因為做賊緊張,而是因為她感應到龍骨法杖就在下面,她甚至可以聽到那頭蠢龍的咆哮聲。
“蠢貨,都殘成這樣了還嚷嚷,你這叫無能狂怒知道嗎……”
她在心中狠狠地罵了它一頓,而後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魔法元素自屋頂穿透下去,輕柔地在龍骨法杖上丟了個浮空術。
用浮空術控制寶物自己飛出來,這招用來偷東西百試不靈,還是當初小火龍出的主意。
也是在它的指導下,溫雲才偷出了光明教會的各種魔咒大全自學成才……
當然,後來連光明裁決這道魔法的咒語書都丟失之後,光明教會的房頂上就布滿了禁空咒,再也沒人能爬上去了,溫雲也就失去了偷光明系禁咒的機會。
她努力地控制著那一小截龍骨往上飄,它也很機靈,這會兒是全力壓抑著興奮,半點光都再沒溢出來。
然而,飛到一半,龍骨不動了,任憑溫雲怎麼使勁兒,它都僵在那兒不動彈。
溫雲納悶,不至於啊,一個浮空術而已,總不可能半途魔法耗盡了吧?
而且現在的狀況倒更像是龍骨自己不想動似的……
溫雲焦急,這倒霉祖宗又準備做什麼幺蛾子了?
很快她就得知了答案。
龍骨牽引著她的魔力一點一點往邊上挪,很快抵達一個華麗的錦盒旁邊,溫雲眼睛忍不住一抖,她認出錦盒的來歷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裡面裝著的正是先前那個炎獅部青年送給墨幽的魔舟,遇水變大,可渡外海!
她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差不多猜到這倒霉龍要做什麼了。
果不其然,隻見那龍骨晃悠悠地穿過錦盒邊的裝飾鏈子,竟然就這樣勾著錦盒緩緩升空,朝著溫雲飛來。
溫雲揭開一片瓦,飛快地抓住錦盒,卻見龍骨仍晃晃悠悠地準備飛下去,看樣子還想再偷點東西。
她氣急,忍不住罵這倒霉玩意兒:“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把這兒搬空?!”
隱約間,她聽到一聲不服氣的惡龍咆哮。
溫雲懶得理它,將龍骨和錦盒一應丟給葉疏白,暗搓搓地往下一望。
大殿那邊的動靜已經結束了,就連被當成狗拉出來展示的謝尋亦被帶了下去,看樣子現在要想悄無聲息地逃離城主府不容易啊……
她扯了扯葉疏白的袖子。
“我們玩票大的怎麼樣?”
葉疏白並不過問她要玩什麼,利落應下:“好,我陪你。”
溫雲抿著唇一笑,暗暗地盯著那邊的方向,重新開始飛快吟唱起了高級魔咒。
在無人注意到的屋頂,有瑩瑩的光點開始閃耀,然而此刻城主府中處處皆是華燈映照,這微弱的光點並沒有引起護衛的注意。
唯獨那個收了溫雲魔晶的護衛暗罵一聲:“天狼部這兩個鄉下來的窮鬼,吃個肉都要拉半天,真他娘的丟人!”
……
溫雲的掌心開始變得灼熱。
火系魔法元素逐漸升起,然而在這之外,她最為精通的空間系魔法亦是開始凝聚。
這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兩系魔法,也是第一次將二者結合在一起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