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知道自己有法寶護身,謝覓安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溫雲手執木劍指向謝覓安,無鋒無刃的劍從他的胸口一直慢慢劃到他的丹田處。
溫雲粲然一笑:“再借你用兩日,我馬上就要討回來了。”
一股寒氣驀然湧上謝覓安的心頭,他渾身如浸寒冰,幼時被謝九用劍指著脖子的恐懼再次回想起。
他是踉跄著逃走的。
溫雲並沒追,她隻是靜靜地從袖中掏出一張小巧的魔法卷軸。
這種卷軸是光明教廷發明的,名為聖音卷軸,用於錄下教皇的宣講並傳揚光明之神的教義。
溫雲也曾有幸拿到過一張,那時光明教皇義正辭嚴地指責她的發色與眸色,並稱她為不敬神明的魔鬼,表示要代表光明來殲滅她了。
溫雲當時順手就把卷軸上的魔法陣破解了,順便錄了一整段瀆神的髒話,第二天派自己的小飛龍把卷軸丟在了光明神像前。
對了,溫雲還給它起了個新名字。
留音卷軸。
*
溫雲是帶著極燦爛的笑目送謝覓安狼狽逃離的。
返回後,她甚至還轉道去了膳堂,拿了一盤豆沙包,又特意尋了盤甜豆腐腦。
回屋後,她興致勃勃地同葉疏白安利:“這兩道是凡界美食,雖然不比靈食貴重,但味道很不錯,你要嘗嘗嗎?”
葉疏白拒絕了,溫雲也不堅持,自己心情頗好地吃著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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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疏白手中還握著那根光系魔杖,他突然淡淡開口:“方才你可以殺他的。”
他並不知曉謝覓安還有護身玉在,雖未聽溫雲提起往事,但是剛才聽謝覓安所說那番話,頓時明了。
溫雲的金丹並非是魔修所奪,而是被謝覓安搶走了。
“我若方才殺他,那我便是罪人,而他則是一個無辜遇害的天才,世人永遠不會信我。”溫雲抬頭,眼眸明澈:“我想討回的公道並非如此。”
她深知原身的恨需得在世人面前揭露謝覓安的卑鄙才能解。
而且……
溫雲垂了垂眼眸,繼續道:“第十峰於我有恩,我若無故殺謝覓安,三位師兄定會被牽連。”
她早做好了亡命天涯的準備,但師兄們沒有。
他們在清流劍宗內處境本就艱難,若是溫雲行錯事,第一峰便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將三位師兄逐出宗門了。
所以,要殺人,也要堂堂正正殺。
葉疏白抿了抿唇,心中微微有所震動。
連他都沒想到,溫雲沒動手的原因竟還有這一層。
“那你的仇……”
“論劍會的規矩向來都是決出數百名修士,修士之間相互抽取對手,比試勝出後可奪令牌,最終由所持令牌數作為名次判定依據。”
“今年論劍會前十名可進入玄天秘境,競爭異常激烈,所以新增加了一條規矩,你或許不知道。”
溫雲抬眸看向葉疏白,緩緩露出笑容:“這次,所有人都會進入吹雪島的千陣塔,率先抵達塔頂者,有十次自行挑選對手的機會。”
這也是為何謝覓安敢來的原因。
想必他們早就做足了送謝覓安上頂層塔的準備,這樣他便能自行挑選對手,屆時謝家再隨便一安排,謝覓安十場全勝豈不是輕而易舉?
天才的響亮名頭可以繼續維持,玄天秘境亦可進入。
謝家的算盤打得極好,可惜溫雲打的也是這個算盤。
因為論劍會不是宗門大比,一旦接受挑戰,生死自負,更重要的是,為求比試公正,論劍會向來不能攜帶任何防身法寶。
她到時收拾沒了護身靈玉的謝覓安,簡單得就跟宰雞似的。
至於謝覓安自行認輸不跟她打?
沒關系,屆時在眾人面前甩出留音卷軸,她便有理強殺謝覓安。
溫雲吃完了甜豆腐腦,把碗收了,胡亂地擦了擦嘴角。
“好了好了,早上練完劍了,現在該來研究魔法了,我看看能不能使出個高級魔法來……”
“等等。”
葉疏白喚住她。
溫雲納悶地回過頭,卻見葉疏白伸手遞了張雪白的絲帕過來。
他淡淡解釋:“嘴沒擦幹淨。”
溫雲左手拿著接骨木魔杖,右手還拿著火杉木劍,實在騰不出空手接。
於是她偷懶地往後退一步,把頭湊過去:“那你隨便擦兩下吧。”
葉疏白皺眉,卻還是無言地抬起手,動作僵硬地替她擦拭掉唇邊那粒小小的紅豆沙。
他已經極小心,手卻仍然不經意地碰到了那粉嫩溫軟的唇。
隔得近了,他的手背都感覺得到她暖暖的呼吸。
男子手一抖,緊抿著唇微微別開臉,如臨大敵地胡亂給她擦了兩下後,將帕子緊緊握在掌心,再將手別到背後。
葉疏白活了數百年,此生幾乎盡與劍作伴,最親密的也不過是三個徒弟,還都是男的。
當然,他也曾與女修有過近距離的接觸,不過那是在戰場上,他的劍毫不留情地刺穿那些魔修的心口,又或者是利落地從她們脖子上抹過。
似這般動作小心地與異性接觸,這還是頭一次。
他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替人擦嘴,竟是這般困難復雜的一件事。
溫雲彎了彎眼睛,道句謝後,笑得高高興興地拎著兩根魔杖跑去繼續研究魔法了。
明明方才還在漫不經心地談著殺人的事,現在卻又像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殺人這種事對她來說仿佛已是家常便飯。
哪怕是素來對旁人漠不關心的葉疏白,也微微生出好奇,她究竟從何而來,又經歷了什麼樣的事?
還未等葉疏白問出口,那邊的溫雲突然丟下魔杖,端著那盆鳳凰木過來撵他:“你進來。”
葉疏白:“為何?”
溫雲難得起了攀比心:“今晚論劍會就要開始了,我要換新裙子去豔驚四座。”
其實豔驚四座倒是其次,主要還是她跟劍修們待久了也變得摳搜了。
一想到新裙子價值一百極品靈玉,若不穿出來讓大伙兒都瞧瞧有多好看,那也太浪費了。
“……”葉疏白默然,他低斂眸子:“好。”
語罷,卻並未鑽回樹苗中,而是去了門外侯著。
過了良久,門終於開了。
溫雲探頭出來,眉微微揚著。
“你看,我這能豔驚四座嗎?”
第23章 欣賞肌肉(一更)
興許是海島氣候特殊的原因, 臨近夜裡,風吹得尤為大,滿島的櫻花花瓣盤旋飛舞在空中, 借著靈陣隱隱晦暗的光, 倒真像極了老天賜予的一場白頭大雪。
沈星海提著手中的劍候在院門口,因隔音陣還未補齊靈玉,裡面傳出的各色聲音聽得分外清晰。
尤其是兩位師兄的大粗嗓門——
朱爾崇:“都說了今天姜家那群刀修也會到場, 我們得好好復習下前些日子沈師弟教的臺詞,以免在他們面前落了下風。”
包霹龍也很贊同:“朱師兄你放心, 我昨夜早將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練了上千遍, 保準氣勢不輸姜家的人。”
夢然師姐皺眉:“我說昨晚外院怎麼一直有聲音吵我睡覺, 原來是你!”
沈星海抱著劍無奈地看著師兄師姐開始爭論,眼瞧著都快拔劍了,趕緊轉移話題:“不知師兄們可曾見到溫師妹?論劍會即將開啟,莫要耽誤時辰才是。”
話音剛落, 便有清越的聲音自最偏遠的那個房間傳出——
“我來了。”
所有人循聲望去, 而後呆愣在原地。
溫雲生得漂亮, 哪怕在美女輩出的修真界也是極打眼的存在,這事兒大家有眼睛都能看出來。
但是清流劍宗本就崇尚儉樸,劍修們又把所有錢跟時間都砸在劍上了, 哪有心思去關心什麼修真界最新穿搭指南,便是關注了……也買不起啊。
所以清流劍宗外門弟子皆是青衣,內門弟子則是白衫,偶爾有些愛美的會在弟子服上弄些裝飾, 例如溫雲那貌美的二師兄許挽風, 他的白衫上就畫了些青碧色的修竹。
比起其他宗門, 清流劍宗的劍修永遠都穿著那身半舊不新的白衣, 身上沒半點裝飾,冷酷地抱著一柄價值連城的劍。
說好聽了是仙氣飄飄,說直白點就是劍修打扮普遍寒酸,往日的溫雲也不例外,甚至她抱著的還隻是一把更寒酸的木劍。
所以當溫雲出現在眾人面前後,在場的所有人呼吸都滯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