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事面上有些古怪,捏著胡子頷首憋出兩字:“確有。”
卻不繼續說了。
很快,有前面的弟子念出下面那行東倒西歪的潦草小字——
“第十峰收燒火弟子一員,待遇從優,年齡性別修為不限!”
眾人噗嗤笑出聲,這個莫名出現的第十峰真是詼諧可笑,誰願意放棄其他諸峰優厚的條件不選,去個無名峰頭當什麼……
燒火弟子?
盡管溫雲教訓了明鳶,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或是自恃比明鳶厲害不少並不怕溫雲,因此依舊大膽玩笑。
“哎溫雲,瞧這第十峰不限修為,你這沒靈根的也能去啦!”
“溫師妹不是常砍柴嗎?燒火弟子非你莫屬!”
隻是路過的溫雲沒搭理他們,而是靜靜打量著那張看似破爛的黃紙。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就發現這裡的魔法元素不但雜還少,照這麼修習下去,她未來最多也隻能成個高級魔法師。
內門九峰的幾塊玉帶著極強的魔法元素,讓她通體舒暢。
但是魔力波動更強的卻是那張紙!
雖然這麼說很荒唐,就這麼張破紙,竟然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看到的蘊含魔力最強的東西!
要是拿這張紙畫魔法卷軸,禁咒肯定承受不住,高級魔法估計也有點懸,但是中級魔法應該沒問題吧?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出一陣騷動,而後步履蹣跚的明鳶竟然推開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一言不發地在第一峰的那塊玉上按了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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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時微光閃過,這代表她也是參加入第一峰試煉的弟子之一了!
“明鳶,你受了傷怎麼能去參加試煉!”
“明師妹還是太倔強,以她的實力等下次機會也未嘗不可。”
明鳶面色慘白,因受了傷微微曲著身子,頭卻依然昂著:“我明鳶必入內門!”
她猛咳一聲,劇烈喘息過後盯住溫雲:“你溫雲卻連入內門的資格也沒,這就是我跟你的差距。”
一時落敗不可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未等她想好該說什麼話才顯氣勢,卻見溫雲頭也不回地往前一步。
素手一伸,揭下第十峰的黃紙。
第3章 內門試煉!
“她真揭了!”
“溫雲怕不是想入內門想瘋了!”
眼見溫雲揭下黃紙,眾外門弟子哄然大笑,種種譏笑嘲弄毫不客氣
“我沒料到,你為了與我爭這口氣,竟真去當燒火弟子了。”
明鳶目光復雜地看著溫雲,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
溫雲轉過頭,神情莫測地默然望她一眼,琢磨自己也沒料到圓臉竟是這麼厚顏無恥之人。
她開始懷疑自己當時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把對方的腦子給震壞了?
溫雲去參加內門試煉當然不可能是為了與明鳶賭氣,活過幾百歲的人了,哪有這闲情逸致跟小姑娘意氣之爭,她隻是覺得內門的魔法元素更強更適合修習魔法罷了。
而且在外門也要砍柴燒火,在哪兒都是燒火,換到內門去並無差別。
次日清晨,內門試煉開始。
“規矩隻一條,凡能在日落前自外山門走上內山門的,就算是試煉通過了。”周掌事說得雲淡風輕:“無論法寶符篆,種種手段盡可使用。”
這些外門弟子當年入門時也是經歷過這一關的,成功的自然早就進了內門,換句話說,現在他們這成千上百人皆是當年落敗的,自是知曉其中難度。
外山門上內山門隻一條路,那便是那萬步長階。
對修士來說上一萬層階梯輕而易舉,像先前明鳶送藥進去也很輕松,但是試煉的時候不同,清流劍宗的山門大陣會開啟萬分之一,且越往上走,威壓會越大。
萬分之一聽來渺小,然而這可是能抵御渡劫大能的頂級大陣,據說是幾百年前某位天驕老祖費盡心力完成的巨作,對這些煉氣期的晚輩來說是天大的考驗。
周掌事牽著黃狗一揮手:“你們的機緣到了,去罷。”
忽有金石相擊之音自浩浩山門頂幽幽傳出,天地間的玄妙之力被牽引至此,那恍若登天的長階映出華貴之光。
宗門大陣開啟,登山入內門!
*
外門眾弟子或是手捏符篆或是緊握寶劍,身上帶了無數法寶丹藥,飛身爭先恐後搶在前面去了。
溫雲依舊隻著外門弟子發放的青衫白裙,頭發松松挽了,左手提了壺井水鎮過的涼茶,右手拿著那張黃紙,神態悠然自若,同旁人比起來倒像是來踏春散心的。
在大陣開啟的瞬間,她就感覺到身體變重了,越往上走越是覺得腳下是如陷泥淖,很不舒服。
踏上第一百層時壓力驟然變輕,繼而是一陣冰寒刺骨的風刃襲來,再上一百步,又是火燎般的滾燙,每上一百層就換種折磨法。
不過溫雲卻依然不緊不慢保持著腳下速度,她這具身體現在仍是不太好,若不是精神力足夠強大能夠不間斷釋放各種低級防御魔法,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行至一半,已有過半弟子陸續失敗退出試煉。
溫雲抬腳邁上又一層階梯時,正欲放個防御魔咒時,卻發現身上沒有任何不適。
是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邁出這一步後,每一層階梯都似往日那般平平無奇。
然而她卻停下了腳步。
不僅是她,凡是踏上這層階梯的,皆齊齊停下了腳步,或是皺眉滿臉痛苦,或是雙手緊握驚叫出聲,更有甚者在撕心裂吼後吐出鮮血踉跄往山下逃去。
他們都像是見到了極為恐懼的畫面。
周掌事仰頭望著這些外門弟子,摸了摸自己身邊的黃狗,嘆道:“第五千零一層才是最可怕的,不知多少天資過人的弟子因心性不夠堅定折在這裡了。”
“他們在那兒會見到自己內心深處最恐懼的幻象,每往上一步這幻象就最真實。”
“汪!”狗吠一聲,躍躍欲試。
“呵,你這老狗要上去,定會見到自己被宰了做成狗肉煲的幻象!”
“嗚……”狗嗚咽一聲,夾著尾巴躲到他身後了。
周掌事看著又幾個天資不錯的弟子狼狽落敗,不由搖頭:“這屆外門弟子是我帶過最差……咦?她竟——”
溫雲停留片刻後,繼續往前走了,每一步都走得極穩。
其他弟子或是見到了可怕的怪物,或是看到自己曾痛下殺手害過的冤魂,沒人知道她看到的是什麼。
她看到自己的屍體了,上輩子的悽慘死狀在眼前間錯而現。
前一世她以凡人之軀去創造據說隻有神才能創造的禁咒,明明一切都成功了,偏在施放時像是遭了神怒,她的身體被莫名炸得粉碎,血肉模糊的碎塊仿佛濺到了她身上。
“原來我死得這麼慘。”
越往上走看得越清晰,任誰看了無數遍自己的死狀怕是都要瘋,獨獨溫雲還能自嘲似的如此感慨。
幾百年的孤獨歲月足以將原本柔軟的小女孩變成勇者。
溫雲看著那些幻象,毫不閃避地踏過自己的屍塊往前走著,她甚至能感覺到那源自靈魂深處的痛苦與恐懼,卻依然不退後一步,隻平視著前方不斷向前。
這時,幻象似乎也知道這對她沒用了,驟然一變。
一柄閃著寒光的劍自她腹部刺穿身體。
那鑽心的痛真實得可怕,而它在血肉中攪動的那兩下更讓她身體猛地顫抖。
抬首,她看到站在自己對面的白衣少年面帶不忍與愧疚,低聲說了什麼,而後卻將劍刺得更深。
再低頭,她便看著那枚染著血的金丹被劍尖挑出,血倏倏地往外湧出,將白裙染成豔紅。
最後的最後,視線中也隻剩那片刺眼的紅了。
這仿佛親身經歷一般的真實幻象讓她整個人宛若被撕裂,溫雲深吸一口氣,停留良久後忽覺得眼角湿潤。
她輕拭去眼角淚,輕聲自語:“原來你也這麼慘。”
頓了頓:“沒關系,公道我來討。”
而後,堅定不移地朝著上面走去。
*
在又上一層玉石階後,溫雲終於看見了隻距離十餘步的內山門,再看四周,原來那上千名外門弟子也隻餘下寥寥幾十人了,此時眾人皆是身心俱疲,每往上一層都好似如負千斤艱難挪行。
溫雲不知不覺間已走到大部隊前方,她前面也隻有三四人。
這時,前方那少年走到了內山門口,他面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正欲攢力踏出最後一步,身後的黑衣男修卻忽地朝他腳擲出利劍。
這背後襲擊好似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少年腿下一軟跌倒在山門口。
“抱歉了沈師弟,你我同爭第一峰的五個內門弟子名額,然而先前已有四人搶先一步,這最後一個我卻不能讓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