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什麼都懂,的感覺。
…
“霜凌呢?跟我們走散了?!”
“我剛才和她在前後,她似乎被甬道轉動帶到了那個方向——”葉斂焦急地指道。
龍成珏咬了咬牙,捧著一個方盒子探向那邊。
這也是兌澤千機門的戒魔靈甲,因為他們要入陰儀魔域而特制,能察感魔氣,等到這靈甲完全適應了魔氣環境之後,它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能察覺真實的魔階。即使高階魔修掩藏實力,也能被探查出來。
並且,讓他們的偽裝原形畢露。
“她那個方向……”
龍成珏一驚,低頭看著靈甲的鏡面,黑得嚇人。
“魔氣重得要爆了。”
葉斂面色更加憂慮,冥業冰蓮託生的靈體不耐魔息,“那多半就是尊魔之劍的方向,我們快去。”
龍成珏點頭,“必須盡快了。”
不止是霜凌,顧沉商和夜寧也被送到了不同方向,這魔主陵宮機關重重,而且,已經有了好幾種人來過的跡象。
以龍少主的眼裡,他在這甬道牆壁上甚至看到了艮山歲祿的半片劍銘,實在太古怪了。
顧莨已經被封在欲境中了,顧沉商和夜寧也不會鑿上去,這海底陵宮到底進了多少方勢力?
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聖洲空懸三年,九洲未有新主,魔域之尊的產生將會再次影響所有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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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魔,可不是什麼能講道理的東西。
“走,海下我們管,海上交給他們。”
東海海面之上。
巨大的展翼飛獸被坤地顏氏所馭,掠過海面,掀起飛浪。
在他們身後,兌澤洲的弟子被長老指揮著,對著水面投下了數十枚水滴形的防水火炮。
這是珍貴的、以荒嵐爐息煉化的最新武器,原本,擎拆長老是絕不舍得拿出來用的。
但是龍少主的消息已經第一時間傳回了仙洲,聖女已經在神宮之上化蓮復生,霜凌再次活過來了!
消息一出,顏玥等人皆是欣喜至極。
且不說霜凌身上那神聖的、能夠對抗敕令之力的能力,對九洲仙門有多重要。
而那年仙門起義,飛升的飛升,獲益的獲益,隻犧牲了她一個。
顏玥嘆息看向幽深的海水。
“守護聖女!魔修陰險殘暴,誰若搶尊魔之劍,千機萬炮相迎。”
兌澤千機門傾力出動,出手闊綽。
畢竟爐息可再生了!
顏玥看著這空前的火力壓制,笑著搖了搖頭。
擎拆長老站在飛行舟上,捋了捋花白的胡須。
“魔域有聖女還不夠嗎?我們願意臣服聖女。”
“決不能讓魔主應運而生!”
…
霜凌跟著那道白衣身影,穿過明明滅滅的狹長甬道。
“這其實叫做神道。”
他的指尖觸過兩側石壁,眉目被夜珠映出一點輪廓,“因為魔主同樣自認為神,對峙仙門。
神道兩側密密麻麻雕刻著符文和人獸石雕,黑惡麒麟和比例失序的陰陽魚,在魔氣纏繞之處栩栩如生。這些被稱為石象生,在陵宮之中作為魔主身隕後的儀仗。
顧寫塵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時刻。
在無人可知的海底。
隻有他們而已。
“以不灰木根為中心,東南西北有無數傾斜坡道,通向陵宮正寢。”
“劍在那裡。”
霜凌緊張地跟在他身後,一直在悄悄觀察他。
“你既然找到了,為什麼沒有拿走?”
那人微微停頓,側目看她,“因為我也走錯了很多遍。”
霜凌眨了眨眼。
錯——這種事情出現在了他身上,她心底忽然踏實了一點。
有些人是不會出錯,也不會認為自己出錯的。
“整個陵宮是以古洛河圖設置的。”
他話音剛落,腳下的神道就又開始了轉動,無數石磚扭曲、銜接,錯位的出入口短暫地相逢,其他人聲便滲了過來。
“這麼走到底對不對?”
“嗯,這邊魔氣最重。”
顧沉商和夜寧在按照下水前龍城給的信息勉力尋找,但還是如入迷宮般一頭霧水。
“诶那是霜凌!——她旁邊是誰?”
夜寧的聲音穿過神道柱傳來一瞬,顧沉商立刻抬頭,看見聖女身旁站著一道白衣高大的身影。
他頓時皺眉,伸手想接霜凌過來,“聖女小心——”
然而白衣人面無表情,微微掠指,神道交接處就已經彌合,在他們之前,又是幾條新的路了。
霜凌來不及過去,眼睜睜地看著顧沉商和夜寧的身影被傳到了另一邊。
這魔主陵宮是真的非常復雜,說實話,她現在已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方向了。
“從東北艮位進入,入正北,回正東,由西南得入,還會有變。”
那人垂下眼睛,神情堪稱溫和謙卑,“…每個方位都走錯一遍,就會了,你也可以。”
每件事都做錯一次。
也就會了。
霜凌怔忪地看著他。
真的嗎。
一牆之隔,旁邊的神道之內,龍成珏滿頭大汗地掐訣計算著。
坎水龍城的符篆陣術是九洲頂尖,但怎麼一個魔主陵宮,用了這麼復雜的奇門編排?!
“走,走乾位。”
葉斂不疑有他,他們醫家幾乎從沒學過陣術,畢竟九洲各大世家都是專精一域,很少有雜學兼精的人。
顧寫塵微微闔目,然後抬腳向一個方向轉身。
霜凌仿佛可以感受到整座陵宮中有許多人在各個方向上移動,無頭蒼蠅一般。
她別無他法,跟上那個人。
走到神道盡頭,赫然見到一雙巨大的陰陽螭首高懸,雕工幽暗精致。
螭含珠吐舌,為無角之龍,馬頭魚尾,那眼珠原本是閉合的,卻忽然在幽光中睜開,看著他們。
那人穿門而過,霜凌緊隨其後,竟真的進入到了一方空曠之處。
空間四下皆是漆黑海水,無光無波無瀾,唯有中心矗立著一塊純白石碑。
這畫面,幾乎是將陰陽壓到一個絕對失衡的狀態,可漆黑魔氣又被那純白石碑穩定地鎮壓著。
尊魔之劍,想來就在石碑之下。
霜凌明白過來,魔主隕滅四散後沉海封禁,但當年的仙洲尚不能放心,除了封魔固陣陰儀,還要將這柄力量之劍徹底鎮住。
這無字方碑看著就有種清正溫潤的氣感。
那就難怪明明是魔主陵宮,整個復雜設計卻是按修道之法來設計,來防控奪劍之人。
霜凌偷偷看了眼那白衣修士,他沒有很著急去拿,霜凌腳下挪動,指尖荒息流轉,決定先下手為強。
誰知她足尖剛剛一點,眼前的場景忽然又開始扭曲裂變!
那純白方碑忽然消失在眼前,四下隻剩漆黑。
霜凌飛撲出去,撲了個空。
她尷尬地回到了原地。
好尷尬。
啊啊啊!
顧寫塵看著她,眼底似乎是有稍縱即逝的淺淡笑意,然後告訴她,“以洛書之位進,以河圖之位變。”
方才立身之處在西南坤位,此刻卻回為正東方。
空氣中的魔息淺淺流動,幽黑水面開始泛起漣漪,像是在為了新主的到來而躁動不安。
然後他面向西北,乾位。
這裡——
才是真的。
顧寫塵平靜地抬起指尖。
黑蛇:“就你牛,就你牛,是不是!”
黑蛇:“你真的敢在主人面前用魔劍嗎?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你的冰息劍呢?”
顧寫塵垂眸想……埋了。
埋在乾天聖洲方圓千米的深坑之心。
他們都說他飛升了。
其實他早就埋在那裡了。
如今的淞陽劍尊什麼都不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他看向少女緊張的神色,心底的期待和惶恐同時擴大,交織成躁鬱的,冷戾的,復雜的一切。
你說修魔夠好…也可以的。
隨著他指尖所點,真正被沉海封禁的無字碑緩緩露出形跡。
忽然,四面八方有爆破聲響,既然目的就是來奪走甚至銷毀尊魔之劍,他們自然也不用顧忌這陵宮的損毀了。
“霜凌!聖女!”
“聖女你還好嗎——”
霜凌連忙抬頭四下尋找。
這麼復雜他們都能找過來嗎?
龍成珏踩著幾個千機門傳來的火炮,難得葉斂這樣溫和的人都用了火力,他們循著魔氣直接橫穿,每個人都頂了滿身的牆灰,被魔氣壓得多吃了一把閉氣丹。
這樣的好處是夠快,減少迷路時間,但壞處是——來的不隻是他們,身後還同樣循聲跟來了其他蟲子。
剛才甬道之中,龍成珏回頭一看都驚了,雖然葉斂向來腼腆不認人,但龍成珏可是一看一個準,這不是艮山顧氏嗎?為首那個是其中一峰的峰主,帶著他的一雙兒女,好像叫顧年和顧璃。
看樣子艮山顧氏沒落這些年,顧莨沒少在暗處發展,現在他人被抓了,還沒放棄魔主之爭,讓親戚來搶尊魔之劍。
…頑強,實在是頑強!
顧長鶴跟在後邊被炮轟得灰頭土臉,卻擺著仙門架子:“原來是龍少主、葉少主,許久不見——哦,有話好說!我知道諸位是來尋尊魔之劍的,可二位何不想想,你們都是修道之人,無法久在魔域管理。但顧少宗主卻不是,他若進位魔主,將給仙魔之間帶來怎樣的和平?”
“他從不歧視魔族,多年前就開始與魔域互通有無,如今更是被廣大魔修信服,又心向仙洲,他其實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啊。”
龍成珏驚了,“你怎麼能把墮魔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九洲正道,誰還能像顧莨這樣啊?
平光閣如今集合坤地,坎水,巽風,兌澤幾洲共識之意——
務必,阻止魔主誕生。
海下海上,同時剿滅。
哪有什麼合適的魔主?難不成他們還能為此鼓掌不成。
最後一面甬道被炸開,火炮的後噬力讓他們經脈都或多或少反衝受傷,但地方似乎找對了——
空間似乎還在轉動,但霜凌站在一片幽深之前,旁邊還站著一道陌生身影。
本來以為是顧沉商先找到了他,可是一看不對啊?
身高和衣服都不對。
正這時,顧沉商和夜寧也終於循聲找了過來,顧沉商面色沉肅:“聖女,小心!”
葉斂眉間一皺,看著那人影。
龍成珏驚叫:“那誰啊?!”
白衣人並未回頭,垂目,薄唇微啟:
“天三生木,地八成之,開。”
無字石碑忽然刻印般打出了一個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