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們現在能安全藏身,還有了安全撤離的方法,已經比她一路逃亡過來的情況要好得多。
思來想去,她還是下定決心,給葉斂傳一條信息試試。
他們現在是九洲追殺之人,不知這些朋友們還會不會理她。霜凌猶猶豫豫鼓起勇氣準備展開社交,莫名也覺得自己背後有點冷。
幹什麼?
霜凌心裡沒底地打開靈符玉。
然後:“诶?”
…
巽風長青館。
葉少主今日已經第八次看向自己的靈符玉。
因為霜凌遲遲沒有回復他,葉斂擔憂且內耗。
一方面並未聽聞聖女被圍剿落網的消息,那應該是安全的。
一方面葉斂又因為唐突而感到後悔。
雖然他與霜凌有過幾次交情,但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帝君敕令剛下,九洲都在圍剿聖女,他怎麼能要求對方告知自己位置?
霜凌小友會怎麼想他?他這樣實在很像是套對方信息,特別是他們巽風剛剛取代艮山進位上洲,那場慘烈的仙盟盛會之後他倒成了受益者,霜凌不相信他也很正常。
葉少主舉著醫書,長籲短嘆,對牆喃喃。
帝君已經對劍尊下了最後通牒,要他殺聖女而剖丹。雖然顧寫塵應該不會如此,但難保霜凌不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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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斂為什麼想要幫她?大概是那少女滿身天資,實在不忍因天威而折損。又或許是因為那日仙盟盛會她護著所有人的樣子,實在很像傳說中的道義。
葉斂坐在堂內,外間的葉家人今日也在為平民百姓接診。如今九洲動蕩,魔修人修混戰,普通人隻能在風雨飄搖之間努力生存。
“少主,三清宮的人又來了,那位明公主再三請求見你,說了有了顧少宗主的消息。”
帝君讓他們葉家救顧莨,還想讓顧莨做封魔固陣大典的執刃。
但葉斂不是個會表達情緒的人,他點點頭,“知道了。”
他難免有些垂頭喪氣,理了理衣擺,剛一起身,靈符玉卻閃過微光。
蓮花印:“葉少主,實在感謝”
蓮花印:“我眼下在九洲西邊,若方便,我可以去尋你”
看著那朵小花,葉斂清潤的眼睛頓時溫和帶笑。
然後又微怔了怔——西境,或許是命中注定。
葉家丹術若要起死回生,重塑仙身,還需要一樣東西。
就在兌澤之西,九洲之外——那片荒蕪之地。
“備舟。”葉斂轉頭道。
“少主,那明公主還見嗎?”
“不了,”葉斂認真地小聲說,“而且,不要讓她發現。”
…
霜凌緊張地回復了葉斂,才松了口氣。
心裡緩緩泛起暖意。
如果不是葉斂主動的傳信,甚至是在敕令之前就發來,她真的會糾結猶豫很久很久。
如今原著中屬於大男主的敘事,已經被處處扭轉。葉斂沒有問她要救誰,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葉斂也沒有問夜寧為什麼會那樣自戕,因為尊重。
霜凌又拿出靈符玉,帝君敕令一出,九洲上下都能聽見他的最後審判。
好不容易散落在九洲各地的合歡宗子弟再次躁動不安起來。
霜凌將荒息注入靈符玉之中,看見整個仙門全境,無數的光點散落,像是黯淡群星一般。
那都是她的子弟,像是長夜下蟄伏的螢火蟲。
霜凌將自己的蓮印點亮,告訴他們自己很好。頓時,所有星辰一點點亮起,像是他們的銀河。
夜色何嘗不是一種美麗?晴天之下也盡是齷齪。
她最後傳給顧沉商:“萬事小心,已有眉目。”
顧沉商回的很快:“好。你也是。”
顧沉商拖著顧莨幹巴裝死的身軀,站在仙洲最東邊的土地。
對面是海,無窮無盡的海,和彌漫的海霧。
遠處有玄武服制的宮人來回走動,是乾天聖洲的人,看來這裡是封魔固陣的點位之一。
那海的對面,陰儀故土在那裡嗎。
顧沉商不知道,他又低下頭。
……然後對上了顧莨沒來得及閉上的眼睛。
顧沉商:“?”
顧眷蒼:“……”
顧莨心裡罵娘,心魔說陰儀就在這附近,他隻是想飛快地看看,思考計劃如何實施,沒想到就被這死木頭給撞見了。
於是紫萱在他清醒的狀態下又捅了他十劍。
心魔在咆哮:“堅持!堅持——”
顧莨識海中:“我還要怎麼堅持!嫣兒什麼時候能為我找到轉生神器?!——”
心魔:“快了!聖洲會保你的,堅持——”
顧沉商面無表情地又把他虐了一遍,繼續看向陰儀的方向。
…
顧寫塵到底會不會剖聖女的魔丹以回歸正道,九洲之內誰也不知道。
霜凌的指尖在靈符玉上傳完,然後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她其實也不知道。
但她跟顧寫塵終究不是一路人,這點是肯定的。
她完成她的聖女使命。
他走回他的無上大道,做他的不世天才。
霜凌被安排在千機門中的一處極寬敞寢屋,顧寫塵不知道住在哪,她窗外正好路過一群年輕的煉器師。
“變態,真是變態!”
“劍都不拔就把人打翻,這不是侮辱我們!”
“誰惹他了?我沒惹。”
霜凌表情高深莫測,誰又惹他了。
一行人憤憤不平地走了,真想給他舉報了,但是擎拆長老已經封了千機器陣。
“我要回去重煉結嬰草。”
“我今日要新煉一部飛舟鞘。…”
霜凌低頭看了看自己桌上的煉丹爐,嘆了口氣。
那我煉巧克力吧。
她腿邊就是那一麻袋從離火洲薅來的可可豆。
霜凌一邊打坐修煉,一邊用靈力震碎了修仙界可可豆的外殼,再嘗試著用破荒劍氣碾成粉,然後敲敲打打地放進了煉丹爐之中,向爐中滲入荒息。
——頂配的操作,荒謬的產物。
等和葉斂匯合,找到夜寧的轉生方法,保住陰儀魔域給合歡宗一個歸處。然後她就隻剩下的自己…和顧寫塵的情蠱問題了。
霜凌一邊琢磨,一邊煉。她是以九荒息嵐心法煉巧克力,可以說是明珠彈雀,牛鼎烹雞。
萬一能煉出絕世巧克力呢?
很快,遠處傳來砰地一聲響巨響,有人怒喊著顧寫塵的名字飛了出去,今夜又多一顆流星。
霜凌一分神,手中的丹爐也“砰”地炸了。
事實證明,煉丹爐很難煉巧克力。
霜凌為難地看著自己滿手黑黑的塊狀流體。
其實確實有股可可豆的焦香,隻是畫面沒有什麼說服力。
擎拆長老聽聞巨響趕緊趕來,生怕霜凌出什麼問題,結果卻見霜凌滿手的……呃。
霜凌呆住了:“不,不是那個。”
擎拆長老的表情卻逐漸變得悲痛:“姑娘,你的手怎麼能用來做這種事?”
這樣寶貴的聖手怎麼能用來煉屎……!
霜凌羞憤閉目,“……”
霜凌不死心地說:“其實可以嘗嘗,這是能吃的。”
擎拆長老:“!!”
擎拆長老捂著琉璃鏡倉皇逃竄,轉頭遇見抱著劍冷冰冰的顧寫塵,他剛才不是還在遠處指點他們弟子,怎麼一瞬間就過來了?
但擎拆長老立刻停了下來,“那邊有好吃的,少尊你去吃吧。”
顧寫塵:“?”
等顧寫塵推門走進來,霜凌目光呆滯地抬頭。
對上顧寫塵漆黑目光,不知怎麼,她卡殼了一瞬。
莫名又想摸摸自己的嘴唇,但是手上全是巧克力醬。
霜凌抬頭,問顧寫塵,“你吃嗎?”
顧寫塵抱臂,斂目,“你喂我?”
“?!”霜凌詞窮了。
她總感覺顧寫塵的情緒在發生變化。
從前是一片歸於大道虛無的清寂,現在是寂滅之下藏著隨時的驚人言行。
顧寫塵眉目清冷,挑眉看她,“你的好朋友還沒來?”
霜凌睜圓眼睛,“你怎麼知道?”
顧寫塵避而不答,從門外拉出了一個等比例的……鐵器顧寫塵?
面容模糊,並不精細,但白衣和重劍都十分還原,最重要的人竟然還原出了一分威壓。
“這是千機門做的,以我為原型的戰機甲。”
“大概有我七分之一的修為,你和他打贏,再去。”
霜凌震驚地看著他。
來了,他來了,這變態帶著他的變態走來了。
人機顧寫塵,頂級作戰器,七分之一的修為也能秒殺一眾修士。
“我先洗手——”
然而那人機顧寫塵並沒有給她洗手的機會,揮劍就過來了,霜凌猛地跳起,在他胸口上拍了一個漆黑的五爪印。
“這是你逼我的!”霜凌咬唇怒道。
顧寫塵不著痕跡掃過她鼻尖唇角,“嗯。”
霜凌憤憤地和人機顧寫塵打了起來。
在我的朋友到來之前我不會說一句話!
這人機竟然靈力十分充沛,源源不斷地支撐著每一劍式,雖然和顧寫塵本人的劍意沒法比,但對金丹修士來講也很有難度。
可是打著打著,霜凌餘光瞥見那星灰身影靠在門邊,垂眸檢閱她煉的東西,心中忽然反應過來。
按照顧寫塵以往的風格,應該是直接上手帶她打,而且會練她練得更狠。
霜凌帶著人機打到顧寫塵那邊,他輕描淡寫地側身避開,身上沒有任何氣息。
……他無邊的靈力停止了。
霜凌忽然問:“顧寫塵,你為什麼不拔劍?”
千機門的弟子也說了,他連劍都不拔。
顧寫塵撩起眼皮,漆黑透藍的目光看著她。
倒不是他靈力出了問題,隻不過他現在同時在建構兩種力量循環,進度實在太快。為免走火入魔,所以暫時不動劍。
可她關注他這麼細致。
這世上如果有人懂他劍意萬千,恐怕也隻有眼前這一人。
顧寫塵淡淡地盯著她。
霜凌一劍揮開人機,幾步躍前,鄭重看進他眼底。
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更加清晰。
那雙眸光中若隱若現,竟像是某種花紋浮現。
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