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接觸得少,他都沒發現林喬除了聰明,還頭腦清晰,遇事冷靜,甚至和他小叔這麼有默契,也難怪小叔會……
他下意識又回頭看了眼,沒想到這一回直接跟季鐸冷沉的視線對上。
不知為什麼,季澤心裡一虛,趕忙道:“那是不是說完了?說完我去叫司機上來。”
季鐸“嗯”了聲,“你也不用上來了。”
季澤一愣。
那邊男人已經冷冷掃他一眼,“你還想跟我和你小嬸回家?”
他往外一看,這才發現車就停在他廠子附近,立馬開門下去,“那我走了啊。”
“注意安全。”林喬禮貌性朝他招了招手。
沒想到季鐸也跟他一起下來了,掏錢去不遠處買了根雪糕,又拿回來遞給了車裡的林喬。
車門合上,車子很快啟動,亮起車後兩盞尾燈,照得人影綽綽,慢慢融入越來越深的暮色,看不太清了。
既然要大張旗鼓地保,回頭季鐸就去跟看守所那邊打了招呼,看著點別折騰陳衛國。
不僅打了招呼,還送了東西,明著對外放出信號,這個人有他關照。
這樣至少在案件正式審理前,陳衛國不至於吃什麼暗虧。案件審理時,也得掂量掂量審理得是否公正。
消息傳出去,顯然讓於家不太高興,電話都打到季老爺子這裡了。
季老爺子早收到了兒子打的招呼,“我們家小澤非要管,求到老二那了,我們也沒有辦法。小澤這個人你也知道,特別講義氣,那麼多年的朋友了,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哪能說不顧感情就不顧感情。”
說著還嘆了口氣,“再說那條生產線他也想過要買,就差一點,他心裡後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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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裡沒有一句指責,細品卻全是指責。
於家老爺子被狠狠噎了下,“這事是小晉沒弄清楚,可陳家那小子也太……五刀啊,足足五刀。”
他語氣裡滿是心痛,“其中一刀扎在脾髒上,差點就沒救回來。”
“那是挺危險的,小晉人沒事吧?”季老爺子順勢問起了於晉的身體,就是不接讓季鐸別管陳衛國那茬。
掛了電話,他立馬冷哼著跟徐儷說:“他孫子差點把我孫子坑了,還想叫我去管管老二,我看起來像是面捏的?”
徐儷心腸卻是個軟的,“我就是可惜陳家那小子,還有宋家那姑娘,聽喬喬說她課講得不錯。”
“課講得再不錯有什麼用?有那麼個爹媽,虧老大媳婦還成天拿著當個寶。”
從一開始葉敏淑拿宋靜給季澤擋娃娃親,宋家不避嫌,老爺子就知道大兒媳婦早晚得在這家人手裡吃虧。可等季澤轉業回地方經商,宋家立馬調轉目標跟於家訂了婚,身為孫子被嫌棄那個,他這心裡還是不快。
結果可倒好,訂婚宴上鬧這麼一出,於晉這身體怕是廢了,名聲也臭了,也不知道那一家子現在作何感想。
別管宋家人怎麼想,當顧老要親自去探監陳衛國的消息傳出來後,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那天季鐸剛從看守所出來,就意外地看到個不是讓他很意外的人。
於五一臉陰沉,就站在看守所門外的陰影裡,腳邊煙頭丟了一地,“你還真是愛管闲事,顧家的事要管,陳家的事也要管。不知道的還以為外面傳你不喜歡女人是真的,不是你姘頭,你幹嘛這麼上心?”
這話說得著實難聽,季鐸卻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如常步下臺階,“我保他,當然是他有被保的價值。”
夏常服的皮鞋踩在地面上,聲音明明不重,可看著男人沉穩步來,於五依舊感覺到了壓力。
這讓他臉色更差,眼神就那麼死死定在季鐸臉上,“他剛犯了事,正恨我們於家,你就不怕他說的都是假的?”
季鐸隻是掀了掀眼皮,眼裡沉暗得看不出一絲情緒,“既然是假的,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
於五啞然,繼而掐著煙的手開始顫抖,臉上也一點點退去血色。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就是顧少珍那點破事嗎?”
抖著手把煙放進嘴裡,狠狠吸上一口,又因為動作太急嗆得兩眼發紅。
他用力將煙頭丟在了地上,“你既然要查,我也不怕你知道,當初在南省,我的確拿顧少珍那丫頭出氣了。陳衛國跟你說的就是這個吧?可你以為就我一個人這麼幹嗎?戴家的戴成、湯家的老二、老三,還有……”
一連報出了好幾個名字,“全都參與了,你也一個個揪出來,全都報復回去?”
於五笑了,笑容裡全是惡意,甚至望著季鐸露出挑釁,“什麼事都想管,你管得過來嗎?”
沒想到季鐸竟然把他報出來的名字全都重復了一遍,“就這些,還有嗎?”
語氣平靜,眼神同樣無波,可就是太平靜了,莫名讓人頭皮發麻。
“你還真準備一個一個報復回去?”他滿臉不可置信,對上季鐸沒什麼情緒的視線,手指又下意識顫了顫。
他試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這事你也不能怪我們,誰願意燕都待得好好的,突然被扔去那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有氣沒地方撒很正常吧?再說她自己不也沒說?”
“那你們就能欺負她?把她弄丟?”季鐸突然上前一步,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牆上,“她當時才九歲!你自己就沒有妹妹嗎?”
這一下力道太重,於五被撞得脊背生疼,眼淚也差點飆了出來。
自從季鐸入伍,他已經很多年沒聽說過季鐸打架了,沒想到下手還是這麼狠,掐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誰、誰把她弄丟了……明明是、是她自己走丟的……”
於五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我就、就是怕你們聽那陳衛國的,亂聯想,才、才過來找你……”
他用力掰著季鐸的手指,試圖呼吸,“把、把她弄丟了,我們以後再想撒氣,找、找誰?我、我們又不傻……”
然而這話聽在季鐸耳朵裡,並不能讓他怒火稍減,反而越燒越旺。
但他還是松開了手,於五立即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本以為終於逃過一劫,沒想到就在他心神一松的時候,季鐸突然俯身湊近,“那少平的死呢?”
於五瞳孔猛地一縮,幾乎是條件反射,“你怎麼……”
也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都多大的人了,還在這打架!”
於五倏然回神,頓時冒出一身冷汗,“爸、爸?”
來的正是於家老爺子,還有於晉的父親,於五的大哥。
於家老爺子直接讓大兒子去扶了小兒子,“帶他去車上清醒清醒,別喝上二兩酒,就什麼都胡咧咧。”
這位可不是於五,被一嚇一激一放松,就失去了防備。
於五也已經從剛剛那一瞬的失態中回過神,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
季鐸沒說話,任由於家老大過來把於五扶走,眼神卻始終落在於家老爺子身上。
那目光太深,看得於家老爺子很不舒服,“讓你見笑了,我這個兒子確實不怎麼出息。”
老人一身樸素的半袖襯衫,長褲,滿頭剃得短短的白發,一點看不出過年才收了陳衛國兩棵價值不菲的老參,“大概是心存愧疚吧,這些年他一喝上點酒,就要提起顧家那丫頭,心裡始終過意不去。”
大概在上面待久了,都有點把黑的說成白的的本事,季鐸不愛笑的,聽到這話都差點被氣笑了。
“您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事已至此,季鐸也沒什麼好和對方說的,正要告辭,就聽於家老爺子意味深長又說了句:“你要是不信他喝酒了,可以去車上聞聞,保準他身上有酒味。畢竟什麼都得講究證據不是?我也不可能瞎說。”
這話就很值得人琢磨了,季鐸腳步一頓,收緊下颌回頭看他,“多謝您提醒。”
等人走了,老爺子上了車,於五才放下剛被硬塞到手裡的酒瓶子,滿心後怕問自家父親:“應該糊弄過去了吧?”
回答他的是迎面一記用足全力的耳光,“自己上趕著去送,我就沒見過比你更蠢的!”
季鐸回到家,迎接他的卻是客廳熱鬧的電視聲和沙發上吹著吊扇的林喬。
聽到他回來,斜躺在沙發上的林喬收了收腳,把他慣常愛坐的那邊騰出來給他。
季鐸走過去,卻沒有坐,而是一彎身,把林喬打橫抱了起來。
林喬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摟住他脖子,“你幹嘛?”
季鐸沒說話,一轉身坐在沙發上,把林喬也側放在了自己膝頭,就那麼擁著林喬將林喬按進自己頸間。
這人向來冷肅自持,哪怕是他們感情最升溫那段時間,都沒有這麼開著燈就抱人的。
林喬立即意識到了不對,“是不是發生什麼了?”
季鐸攬著她沒吭聲。
可這男人現在每次出去都會報備,林喬一聯想他去幹什麼了,瞬間明白,“於家有動靜了?”
“嗯。”這回季鐸總算出了聲,隻是聲音明顯有些悶。
林喬也就沒急著推人,“是於家的誰?”
“於家老五。”季鐸低聲說,“他跑來跟我自曝少珍的事。”
“自曝?”林喬琢磨了下這個詞,“他不會以為自己承認了少珍的事,就沒人接著往下查,懷疑他還跟少平的死有關吧?”
當過錯實在無法掩蓋時,隱瞞大的,承認小的,是很多人都會做出的選擇。
可林喬能這麼快就想通其中關竅,季鐸還是沒忍住摸了摸她頭發。
這一摸,倒是摸出些別的意味了,親昵的、愛憐的,就好像從醫院回來的那個半夜。
林喬頓了下,男人卻似無所覺,甚至又把她攬緊了些,“應該就是他。”講了之前在看守所外發生的事。
“他們不痛快,就能拿少珍出氣了?”
林喬被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