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鐸:“……”
當然這男人也不是什麼都不會,晚上收另一件生日禮物的時候,林喬差點哭出來。
這人用了十足的耐心跟她磨,弄得她時而覺得太緩,時而又覺得太急,早上起來才發現窗簾的夾子掉了兩個。
“你弄的,你自己換。”林喬拉窗簾的時候回頭看了眼男人。
季鐸正在系袖扣,想想胸前幾道還隱隱泛著疼,理智地沒說那不是你拽的,隻“嗯”了聲。
可能是生日吃得飽,後面連著好幾天都是好消息。
首先物理競賽初賽成績出來,李小秋成功進入了決賽,而且分數還不低。
教物理的齊副校長私底下跟林喬說,以她這個分數,隻要決賽的時候別發揮失常,就有希望拿獎。
接著是化學,這回學校甚至進了兩個,林喬班上的齊懷文和高組長所帶二班的一個男生。
“今年不錯啊,往年一個進的都沒有,今年進了仨。”高組長敲著辦公桌,二郎腿都翹起來了。
“往年不是沒給咱們機會嗎?”
今年學校的確成績好,自己班上還出了兩個進決賽的,林喬也很高興,尤其是齊懷文,簡直給了她一個驚喜。
去年期末男生就近年級前二十了,今年第一次月考,成績也又有提升,可以說是以前多刺頭,現在就有多用功。
周日那天陽光特別好,不用回老宅,夫妻倆早上起來把床單被罩都用洗衣機洗了,曬到下午剛好曬幹,又漿了一下重新晾曬。
正往院子裡的鋼絲繩上掛,季澤來了,一手一瓶茅臺酒,身上還背著包,就是人看起來不是很精神。
說不精神都是委婉了,他比上次在葉敏淑病房見到瘦了一大圈,眼窩凹陷下巴削尖,眼神卻很定。因為這一瘦,臉上少年人那一點肉徹底掉光,露出分明的輪廓,還比當初林喬在醫院初見他時看著成熟了。
Advertisement
“小叔,小嬸。”剛進院他就跟兩個人打了個招呼,見季鐸正在晾東西,趕緊放下酒瓶,“我來。”
接過手就搭在了鋼絲繩上,搭完正想問還有什麼,就發現自家小叔正眼神幽幽看著他。
他這才注意林喬端著漿好的東西站在一邊,他這一搶著表現,正好擠在兩人中間,自己跟林喬站在了一起。
這就有點尷尬了,季澤求生欲還是很強的,立馬好像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菜。”
一提包就要往裡跑,跑到一半又折回來,拎上了地上的兩瓶茅臺。
剛覺得他成熟了點,他就又毛毛躁躁的,林喬有些好笑,“你這大侄子還挺孝順的哈。”
季鐸沒說什麼,繼續把盆裡的東西晾完,才接過林喬手裡的空盆回屋洗手。
季澤已經將茅臺放好,還從包裡拿出個飯盒,“我記得小嬸你愛吃這個,你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這也是個會表現的,林喬剛要伸手,季鐸就接了過去。打開一看,也是一份油焖大蝦。
季鐸不由看了侄子一眼,倒是林喬,總覺得這份油焖大蝦看著莫名眼熟,“你這是在哪買的?”
“悅賓飯館。”季澤說,“就翠花胡同新開那個,燕都第一家私人經營的餐館。”
大概是真想好好表現,他說得很細,“這家就四張桌,好多外國人都慕名跑去吃,還有記者去拍照採訪,號都排到兩個月以後了。我沒排上,就花十塊錢找一桌排上了的幫我點了份,就是不知道做的怎麼樣。”
一份油焖大蝦才兩塊,在這年代也是很貴的菜了,他花十塊錢買,等於對方白吃了頓飯還能剩不少。
林喬忍不住轉頭望季鐸,“你那天也是在這家買的?”
“小叔也在這家買過?”季澤同樣意外,“也是花錢找人買的?”
“沒,我提前排的。”季鐸沒否認,已經將打開的飯盒放到了餐桌上。
這就更讓人沒有想到了,需要提前兩個月排號,豈不是過年前他就已經訂好了?
別說林喬,季澤都瞪大眼,看看林喬再看看自家小叔,隻覺不可置信。
季鐸卻神色如常,‘’你們聊,我再去食堂買兩個菜。
“不用不用。”季澤趕忙回神,又從包裡拿出幾個飯盒,“我全都買好了,坐下吃就行。”
林喬就給兩人各涮了一個酒杯,季澤開了一瓶,給自己和季鐸倒上,又問林喬。
“我不好這個。”林喬去給自己拿了瓶汽水,三個人再次單獨坐在了一張餐桌上。
比起上次,季澤這次倒是自在了很多,隻是想起接下來要說的話,還是端起酒杯,“這一杯是給小嬸賠罪的。”
林喬都還沒來得及問賠什麼罪,他已經一仰頭全幹了,從包裡拿出個本子給林喬。
林喬疑惑地接過,“這是?”
“液體肥皂從開始做到現在,全部的賬目。”
季澤今天就是來做交代的,說著又從包裡拿出幾沓錢,“這是這個月的分成。”
十元一張的大團結一共有三整沓,全用牛皮紙條捆著,還有一沓隻有一小半,剩下的是毛票。
平白無故的他自然不會說這些,更不會出手就是三千多塊錢,再聯想他今天來的目的,林喬望向了身邊的季鐸。
被那雙烏黑明亮的鳳眼望著,季鐸不知為何緊了緊酒杯,下意識也抿了一口,“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朋友……”
“就是我。”季澤將話接了過去,“是我一開始沒想做長久,又不好意思跟您說,讓我小叔幫我瞞著您的。”
他已經沒擔當了一次,當初但凡能有點擔當,選擇接受這門娃娃親,或者直接找林喬說清楚,親事都不會被推給小叔。
他當時是怎麼想的呢?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他的確是準備就那麼一直拖著,用無聲的反抗讓長輩明白,然後幫他把親事推了。
就像小叔說的自私,傲慢,自以為是,明明是自己不願意,卻要長輩來替自己出面。
季澤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也不怕您笑話,我一開始想的是貸款從國外買生產線,做電器,貸幾千萬。”看一眼林喬,仰頭又悶下一大口,“小叔和爺爺不同意,讓我先憑自己賺第一桶金,我這才想到您的液體肥皂。”
當時不覺得,現在生意做起來了,做大了,經歷得也多了,他才發現自己當初是多麼異想天開。
“我就是什麼都想要,又不敢直面我媽,才整天瞞這瞞那,把您跟小叔都牽扯了進來。”
就連這事一開始被他媽知道時也是這樣,覺得自己不妥協,和他媽扛著,他媽鬧夠了,也就拿他沒辦法了。
結果呢?小叔告訴她,小嬸被人舉報到了學校,說液體肥皂廠是小嬸開的。
他這才下定了決心,一面先穩住他媽,一面跟部隊打了轉業申請,等他媽知道的時候,木已成舟。
季澤露出些自嘲,“我但凡有點擔當,事情都不至於鬧成這樣。這事是我拜託小叔幫我保密的,您別怪小叔。”
“也是我當初考慮得不夠妥當。”季鐸並沒有讓侄子一個人背的打算,“抱歉,瞞了你這麼久。”
他朝林喬舉起酒杯,林喬卻沒有動,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感覺有些信息在腦海裡橫衝直撞。
“所以一開始想跟我合作賣液體肥皂的就是小澤?”
叔侄倆全都“嗯”了聲。
“一直以來想下海經商的也都是小澤?”
這話問得有些奇怪,但季鐸和季澤還是再次“嗯”了聲。
那跟原身定娃娃親的呢?
林喬很想脫口而出,但她沒喝酒,她還有理智。
這話問出去,會得到什麼答案還不好說,她首先就得解釋自己怎麼會從做生意,想到了娃娃親。
但季澤這番話依舊無異於在她心裡投下一顆雷,將她一直以來的認知衝擊得七零八碎。
林喬下意識在手邊摸了個杯子,端起來正要喝,杯沿被人捏住。
她這才發現自己拿的是季鐸的酒杯,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就懸在杯子上方,燈光下,似能把她的小手完全罩住。
林喬目光從男人的手一點點挪到他英挺俊朗的側臉上,“那你呢?想過做生意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季鐸望一眼她,將杯子從她手裡抽了出來。
林喬沒有再拿,隻是目光依舊落在他臉上,“隨便問問,我看你對這些好像也挺懂的。”
就因為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無知,一直以來她才沒生出任何懷疑。
“隻是知道點。”見她真好奇,季鐸夾了個蝦幫她剝,“我沒想過做生意。”
他沒想過做生意,所以從一開始她就認錯人了嗎……
一瞬間,初見時葉敏淑的敵意,季澤的閃躲,季鈞的尷尬,好像全都有了解釋。
可當初跟原身定親的既然是季澤,為什麼又換成了季鐸,季鐸竟然也同意了?
直屬上司的愛人給他介紹對象,他都不看,這男人從不是會輕易妥協的人,更不可能被抓到把柄威脅。
能讓他做出讓步的,隻有可能是他最親的人,估計還有些其他原因。
還有季老爺子和徐儷,也絕不可能隻因為孫子不願意就把婚約對象換成兒子,所以這麼久,她從沒往這方面想過。
越到這種時刻,林喬反而越冷靜,起身又去涮了個杯子,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上半杯。
“這事倒也情有可原。”她先碰了碰季鐸的酒杯,“畢竟那時候咱們剛結婚,比起妻子,當然是侄子更加重要。”
說著情有可原,可卻一針見血,戳中了季鐸當時會答應季澤最根本的原因。
他們不是感情的結合,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季鐸會照顧她,那是出於他本身很強的責任感。可他和季澤卻是朝夕相處了二十幾年,哪怕怒其不爭,當侄子求上門,又沒打算做長,他還是答應了。
隻是沒想到後來季澤又改變了想法,他對林喬也生出了變化,有些事當初答應得容易,再想解開卻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