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個覺得自己委屈的人,都很難不對孩子訴說這種委屈,希望孩子能站在自己這一邊。
李小秋替每一個人都找好了理由,那麼剩下的委屈,就隻能由她自己來受,也不怪她平時那麼安靜內向。
“男人處境差,就能回家發脾氣?”安靜中突然傳來季鐸低沉的聲音。
他不說話,林喬都忘了他還在,立馬抬眸瞪了男人一眼,叫他別刺激孩子。
對比隻會跟自己內耗的李小秋,她這一眼張揚又鮮活,在季鐸看來順眼多了。男人假裝沒收到,“再沒辦法,也該把孩子帶走。”至少要是林喬,肯定不會讓自己和孩子過成這樣。
接連兩次扎心,林喬是不敢再讓他在辦公室裡待了,直接拽起人往外推,“你還是先回去吧。”
柔軟的小手就抵在後背上,季鐸蹙蹙眉,但是沒躲,順著力道被她推了出去。
剛到走廊,關上門,林喬突然壓低聲音,“和這一樣的手表,市面上不多見吧?”
第34章 清白
因為歸屬權還不確定,那塊表暫時留在了林喬手裡,她剛剛推男人的時候順便也帶了出來。
季鐸掃了一眼,“你有用?”
家裡錢都在林喬手裡,林喬從沒主動跟他要過什麼,突然提這個,還是壓低了聲音,估計不是為她自己。
“不是,我是想查查這表的購買途徑。”
手表在這年代也算大件了,不僅要錢,還要票。而這種電子表顯然十分稀少,結婚前她和徐儷把燕都幾個商場都快逛遍了,也沒見有,估計並不好買,賣出去幾塊都是有數的。
而隻要能找到購買途徑,說不定就能證明李小秋媽媽的確買過,進而證明李小秋的清白。
她仔細問過李小秋和五班那個叫馮剛的男生,兩支手表都是這幾天新買的,查起來應該也沒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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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就沒必要讓李小秋知道了,畢竟是說不準的事,以李小秋的性格,知道了反而增加心理負擔。
結果季鐸隻是接過來大致看了下,就說:“這是走私的。”
“走私的?”這個林喬倒是真沒有想到。
“嗯,我之前見人拿過類似的,不值幾個錢。”
竟然還不值幾個錢……
林喬就說明明機械表比電子表更值錢,怎麼一塊電子表還賣這麼貴,以為是年代問題,結果是奸商問題。
那這事就不好辦了,走私的東西,誰會光明正大賣?
“盡可能找找吧,實在找不到也沒關系。”好歹是一條線索,林喬還是拜託了男人。
送走季鐸,林喬回到辦公室,發現李小秋還是她走時的姿勢乖乖坐在那,顯然她出去這段時間,女生一筷子都沒有動。
想想男人之前說那話,她解釋了一句:“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不然都是做叔叔的人了,幹嘛扎一個小女生的心?
李小秋卻並沒有在意,低頭揪揪衣角,“我知道,老師一家都是好人。”
這才幫了她,還是出於老師的責任不想冤枉任何一個學生,就連季鐸都成好人了……
林喬有些無奈,“一會兒吃完飯,我就去給你姥姥家發電報,這事肯定能查清楚,你放心回去上課。”
隻是沒想到剛到郵局,就碰上了李小秋的爸爸李老師,兩人一打照面,對方立即露出些尷尬。
這是打也打了,鬧也鬧了,又想起來求證了?
其實季鐸雖然扎心,但話說的還是沒錯的,男人在外面處境差,就能回家衝老婆孩子發脾氣了?還張嘴閉嘴當初就不應該要你,孩子沒有媽媽又不怪孩子,難道不該對孩子更好一點嗎?
林喬一點不想和對方多說,點點頭,就進去發電報了。
誰知道對方靠不靠譜,與其指望對方,還不如指望自己,指望五班丟的那塊表趕緊找到。
其實這件事要是能報警,說不定還好查一點。
但也隻是說不定,這事要拖得太長,慢慢就沒人查了。何況學校都是教師子女和部隊子弟,顯然也並不想把事情鬧大,李老師就更不想了。
這麼一搞,時間拖得越久,反而對李小秋越不利。
要是拖來拖去不了了之,李小秋就算想洗也洗不清了。
下午齊副校長也知道了,把林喬和畢娘娘都叫過去詢問情況。
問完林喬落後幾步,並沒急著走,“不是我推卸責任,我還是覺得這事更有可能出在五班。手表是下第一節課摘的,課間操結束上第三節課前發現不見的。這中間過了一節課和一個課間操,五班班裡應該都有人,怎麼可能來個外人都不知道?”
齊副校長也有這種想法,“我已經囑咐過小畢,讓他再查查了。”
“那能不能跟學生說,李小秋媽媽那邊已經聯系上了,馬上就能來給她作證?”林喬緊接著又道。
這回齊副校長多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
“詐一下他們。”林喬肯定了對方的猜測,“假設東西不是李小秋偷的,而是另有其人,那對方現在是個什麼心理?要是知道李小秋已經洗脫了嫌疑,又會是什麼心理?”
知道有李小秋背鍋,很有可能是既緊張,又覺松一口氣。
知道李小秋嫌疑洗清了,剛松的那一口氣立馬會提上來,情緒大起大落間,說不定會露出什麼馬腳。
“當然我隻是假設,也有可能東西隻是不小心掉了,並沒有人偷。”
齊副校長半晌沒說話,顯然是在衡量這事的可行性,“那最好還是我親自去問,一個一個單獨問。”
小畢這個人婆婆媽媽,說話總說不到點子上,因為隻是班主任,在學生那裡也沒那麼有威嚴。要想把這種緊張情緒放大,讓對方露出馬腳,最好還是他這個副校長親自出馬。
心裡有了計較,齊副校長緊皺的眉頭也放松少許,看一眼林喬,“你今年真才十九?”
林喬殼子裡當然不是,“校長這麼問,我就當您是誇我年輕,不是罵我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敢說。”
其實多給齊副校長一點時間,齊副校長未必想不出來,但現在對於李小秋來說,沒什麼比時間更寶貴了。
這話終於讓齊副校長露出了笑容,“抓緊點查吧,希望能盡快有個結果。”
從當天下午,到晚自習,整個高中部一直在查這個事。五班、四班甚至同樣和五班緊挨著的六班,齊副校長都是一個一個找到辦公室裡問的,這樣誰要是知道點什麼,不用當著人,也不怕說出來。
幾個班全都問完,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齊副校長說話說得嗓子都開始冒煙,連喝了好幾口去火的金銀花,“盯著點這幾個學生,這幾個都有些緊張。”
其實林喬上午已經收到了李小秋姥姥家回過來的電報,說實話不太如人意。
李小秋姥姥家顯然也不太清楚她媽媽的具體地址,隻說會幫著找,什麼時候能找到,卻完全沒有辦法保證。
不過她這一天也沒闲著,“我這也有個名單,是五班當天沒去上體育課和幾個班沒去做課間操的。”
兩邊把名單一對,竟然有幾個是重合的。這下範圍又縮小了不少,幾個班的科任老師都被找來了,幫著一起盯。
中午季鐸有事沒回來,林喬吃完飯剛在辦公室裡坐下,警衛處就來人說有她的電話。
她趕過去一接,電話那端傳來的是季鐸低沉的聲音,“走私的人找到了,不知道有沒有你想要的信息。”
“找到了?”林喬有些意外,“怎麼找到的?”
這男人看著挺遵紀守法,這方面也有門路嗎?
“抓的。”季鐸十分言簡意赅,“我讓人接電話,有什麼事你直接問他。”
他竟然直接想辦法去抓走私……
不過仔細想想,倒還真挺像他的做事風格。
林喬沒時間多想,電話那邊已經換了人。她立即打起精神,仔細問了問電子表最近都賣出去幾塊,記不記得賣給了誰。
對方還挺配合,很快就根據林喬的描述,回憶起一個差不多的,“是不是長得特別瘦,個子也不高,左邊眉毛還有點斷眉?南方口音的女人就這一個,當時我還以為是同行,過來跟我打探消息的。”
李小秋姥姥家是建國以後搬到的北方,小時候在南方生活過,還保留著南方口音。
這回林喬終於松了口氣,等電話重新回到季鐸手上,“剛才那些話,你讓他給我出份口供吧。”
有了這份口供,就算李小秋媽媽那邊聯系不上,李小秋也能洗清嫌疑了。
男人“嗯”了聲,什麼都沒多問,掛斷電話,身邊卻傳來一聲笑,“這麼大費周章讓我們抓人,就為了讓你媳婦問這兩句話?”
同樣一身制服的青年男人敲敲桌面,“你說他冤不冤,他這夠謹慎了,人家被抓,那可都是走私的大件兒。”
不遠處的牆邊蹲著一排剛被抓的倒兒爺,聞言都忍不住偷眼朝兩人看來。
國家改革開放了,難免就有那心思活膽子大的人看上走私這個買賣,南方走港城,北方走老毛子,來回一趟少說有數倍的利潤。這些都是今天上午才抓的,裡面就有剛被林喬問過話那個。
被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季鐸倒是神色如常,“不是我讓你們抓,你們本來就已經盯上了。”
“行行,你運氣好,碰上了行吧?我這好歹也算幫了你媳婦一個忙,什麼時候讓她請我吃飯?”
讓林喬請他吃飯?季鐸想了想林喬那句毒不死人,沒說話。
“不是吧?連這你都不願意?”青年驚了,“你這是娶了個老婆?還是娶了個寶貝兒?”
那邊林喬一放下電話,就對上了窗外齊懷文的視線。
少年面龐被曬得微微泛紅,也不知在那聽了多久,眼神平靜面無表情,一瞬間竟然讓林喬想到了季鐸。
不過同樣是話少,給人的感覺有些冷,季鐸跟他還是有區別的。
季鐸的情緒很收斂,好像無論什麼都很難讓他有所波瀾,少年的冷卻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反抗,平靜下面全是尖刺。
林喬走出警衛處,看了眼表,“你這快遲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