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玩玩的女人,你應該也不在意了吧?那我就……”
程濯冷沉打斷:“你想怎樣?”
“賀孝崢就算不是我的,也輪不到別人。”
程舒妤的嫉妒心能到什麼程度,程濯非常清楚。
他沒管她在電話裡又扯東扯西,說什麼女人但凡吃上窩邊草,多半是舊情難忘,這種小姑娘自以為有幾分釣人的本事,實際上手段廉價的要死。
“我跟賀孝崢在一起那麼久,他從來沒碰過我,除了那個死人他好像跟誰都沒興趣,你說你前女友這麼像她,會不會早就……”
她企圖用言語構建的畫面,最終還是隔洋跨海地刺激到程濯,男人的下颌收緊,繃出一條深俊冷厲的弧。
字冷聲沉的警告。
“你管得寬我沒意見,敢碰她,你試試。”
溫迪回來時,察覺程濯周身氣壓不對,但說不上來具體怎麼不對勁。
他這一趟來美國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上一次還是一副濁世貴公子模樣,打發她去買禮物,他明知道他在美國的一舉一動程靖遠都會知道,卻還是大張旗鼓地試探。
這位程公子頂聰明,永遠知道在什麼時機做什麼事,城府本事樣樣不缺。
但也有叫人意外的時候。
之前跟女朋友打電話,行程那麼忙,看不見摸不著,倦眉怠眼裡也要擠出一點溫柔同另一片大陸上的女孩子說話。
那畫面,叫人跳出他在各個會議裡的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不會留在刻板的“哦,這是程靖遠的獨子”的印象裡,脫離冰冷的世家豪門,恍然想起,他不過也是個普通人,也才二十來歲,也有要哄的女朋友。
可這一趟來,他不能再當二十來歲的程濯,好像也……沒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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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遞上,溫迪將百感交集的目光暗暗收回,從平板裡調出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車廂裡隻有紙質文件的翻閱細響。
半個小時後,程濯放下咖啡,揉了揉疲倦的眉梢,窗外是高峰期擁堵的車流,車子不前不後地被卡在當中。
走神之際,溫迪提醒他,手機響了。
又是國內的號碼,老宅那頭打來的。
“……前幾天隻是看著有點犯懶,也沒太注意,今天換水發現那隻小的死了。”
電話裡半晌無音,老保姆和藹的聲線忽的小心翼翼起來。
程濯臨走前,把兩隻龜送到老宅來,叫人照顧,老宅裡還人人納悶,他們家這位少爺從來不喜歡養寵物,老爺子養的兩隻貓一隻鳥,連他半個青眼都沒得過。
怎麼無無端端養了兩隻龜?
也就是普普通通青龜品種,沒什麼特別的。
電話裡那種安靜,空白又攝人。
老保姆有點慌,柔聲說:“那隻大的還好好的,特意找了人過來看,應該不會有事了,小濯,你看要不要再買兩隻小的回來一起養著?誰也沒想到怎麼就突然……”
聽電話還有起調的意思,他這才出聲,淡淡兩個字叫所有後續戛然而止。
“沒事。”
老爺子就在一旁,見電話掛了,老保姆面上表情又有點不對勁。
玻璃缸裡那隻孤零零的龜繞著樹脂曬臺爬,像找什麼似的,這大半天都沒怎麼消停,喂食也不肯吃。
老爺子看著,紫檀手珠靜拎在手裡,沒動作,隻問:“怎麼說?”
老保姆如實道:“小濯就說沒事。”
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多少有幾分了解,老保姆按著心口,不是滋味地講:“一個字也不多說,就說沒事,我這心裡空落落的。”
老爺子卻懂。
不說沒事又說什麼呢。
事已至此,他這孫子從不是驕縱胡鬧的性子,情緒匱乏到一旦他發現事情不如所料,也不能扭轉的時候,他連個態度意思都不會給。
“早不愛跟人說話了。”老爺子撥了下珠子,忽然感慨道。
手往桌子角一比,半估摸的高度。
“就這麼點大的時候,還喜歡跟老徐家那個瘋跑呢,傍晚熱一頭汗回來,他奶奶拿澆花那水管子就在院子裡衝,他抱個紅蘋果在水裡又笑又啃,小玉人兒似的,說擾得他奶奶不能午睡的知了給他們抓住了,老大一隻。那時候集卡片,老缺一張,天天拆啊拆啊也沒有,給等不高興了,人小鬼大的一通算,就會給人家生產商打電話,投訴人家中獎率寫的不對,他爸一句玩物喪志把東西扔了,後來人是乖了,再沒喜歡過什麼。”
老保姆說:“長大了性子自然就收斂了,他性格穩重,像他爸些。”
舒晚鏡在程家是那樣特殊的存在,可任誰都要說一句程濯一點都不像她,再者說,程濯跟舒晚鏡一點都不親,根本不可能像她。
“他像他媽。”
“他怕被人知道他像,演得比誰都真,你真當他沒脾氣啊?那是假的,到底還是她媽那個性子,不懂變通,固執記仇。”
老爺子意有所指地敲了敲龜缸,綿沉回音裡長嘆一聲,“你看看,不回來了,中秋國慶,能回來也不回來了,平日裡電話也沒一個,他爸做初一,他就做十五,氣人還是他會氣人。”
老保姆時時都替程濯說話:“也就隻有老爺子你能這麼為小濯考慮,這一家子人誰還會惦記這孩子,攤上那麼個媽,他奶奶又走的早。”
提起程濯奶奶,老爺子忽然眼底傷懷,被勾起不少回憶,數著珠子哀哀地說:“他奶奶是最疼他的,要是知道這孩子長大了這麼不高興,唉……”
第50章 老城區 直到那個名字猝不及防地闖……
隔年入夏, 程濯才回國。
先回老宅過了個老爺子提前預定的“熱熱鬧鬧闔家團圓”的端午,之後去公司述職,不久所有員工電腦上都收到一份內部下達的任職通知。
這份通知的內容叫人舌橋不下, 多少人押錯了寶, 太子返朝沒繼承大統, 反倒先擔了個闲職。
百思不得其解後, 小道消息這麼傳。
——據說董事長那位獨子身體不好。
徐格和沈思源把這四個字拎出來,念幾遍, 差點笑到抽瘋。
傳言身體不好的程公子,時差還沒倒過來就被拉出去喝了兩頓酒。
徐格說:“現在又沒人管著,你冰清玉潔給誰看?”
包廂裡厚重的紅光從程濯眼皮上掠過, 他看著酒線在“咕嘟咕嘟”聲裡上漲,眼底情緒不甚明晰。
徐格倒好酒,杯子遞過來。
他也接著。
過去一年,程濯不在國內,圈子裡發生不少事,最震驚的就是徐格跟喬落在一塊了,這事兒不止震驚這個小圈子, 微博熱搜和粉絲罵戰都沒少。
前腳喬落接受採訪回答了一系列婚戀問題,隱隱約約透露自己有個談了很久的男朋友。
網友熱火朝天地猜是誰。
各種帖子,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地分析這位娛樂圈知名拽姐的擇偶觀。
終於,零零碎碎, 從之前的採訪物料裡有條有理地列了幾條出來。
“人要聰明, 喜歡冷靜又認真的。”
“氣質幹淨,老幹部那款的就很有魅力。
“有一直堅持的熱愛會加分。”
“肯定要帥啊。”
……
網友搜腸刮肚猜,是誰呢是誰呢。
後腳喬落就帶著徐格先斬後奏,上了一檔觀察類的知名戀綜。
網友:……不能說一點都不像, 可以說是完全不相幹。
徐少爺這些年的放浪形骸都沒白瞎,一筆筆被喬落粉絲痛心疾首挖出來,仔仔細細地列表總結,光知名女網紅的名字就列了不下兩位數,包括但不限於……
罪行昭昭,可謂罄竹難書。
隨即,罵聲如潮裡,一條熱評橫空出世。
摘星不如養豬:[誰管他以前有十幾個還是幾十個前女友,他以後冰清玉潔不就行了?]
徐格大半夜,在那些能把老徐家八輩祖宗罵到墳頭冒到煙的評論裡,忽然看見這麼神清氣爽的一條,就差順著網線引為知己,立馬截屏,感慨萬千發了朋友圈。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懂我的人的!]
[配圖]
三分鍾後朋友圈收獲一條評論。
喬落:[那他媽是我小號……]
自此,仿佛有了官方認證一般,徐格把人設換得板板正正,張口閉口就是冰清玉潔,程濯從下飛機到現在,已經聽了不下十個有關冰清玉潔的句子……
把杯子裡的酒喝完,程濯真不喝了,“明天早上跟我舅約了,要去老城區拜訪建築局那位。”
枕春公館那邊這兩年新建了一個會所,程濯舅舅是股東之一,開業在即,這年頭做什麼生意都少不了上下打點,互相抬舉。
徐格打個響指說:“那行吧,給你叫點別的?來點冰清玉潔的果汁?”
程濯笑著踢過去一腳,“得了,少惡心人,我出去抽根煙。”
走到門口,手摸進口袋,他又頓住了步子,“我打火機呢?”
徐格手往前一丟,一塊黑色漆面金屬由著高拋弧線飛過去。
“用我的吧,你是真費打火機,你之前買的送的打火機,不下二三十個吧,用用就沒了也是厲害。”
說起打火機,徐格看向跟人搖骰子的沈思源,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沈思源!我上回那個打火機是不是你給我摸走了?給老子還回來,那踏馬我老婆幾年前送給我的,你媽的定情信物也拿?是不是人?”
沈思源剛輸一局,正喝罰酒,沒憋住半噴半嗆,重咳好幾聲才緩回來。
“定情信物?”
沈思源很不給面子地又笑一聲,“你不是給冰清玉潔把腦子燒壞了吧?那不是喬落接代言,品牌方送的,你和程濯一人一個,你仨定情?絕了,程濯,你那定情信物……”
沈思源笑著轉頭,門邊已經沒人影了。
“程濯呢?”
徐格:“聾了?抽煙。”
沈思源納悶:“他這非去外頭抽煙的毛病怎麼搞出來的,能嗆著誰了我想問。”
徐格拿下巴往門邊點:“那你去問啊。”
沈思源正要起身,就聽徐格起了個回憶的調子,“他吧,估計這會兒心情不好。”
“留學那會兒,他一心情不好就愛往唐人街那兒跑,見誰欺負同胞,比警察還管用,衝上去就是一頓往死裡打,扭頭還人人誇呢,這叫什麼?合法暴力?”
沈思源:“……”
徐格給自己調了杯花裡胡哨的軟飲,抬手朝門廊一請:“你去啊。”
沈思源不動聲色坐回去了。
“怎麼就心情不好了,又是家裡的事兒?不是現在他家裡還能有什麼事啊?”
“這誰知道啊。”
沈思源掏出手機,有秘密似的朝徐格招手,“你過來,我這兒有張照片給你看。”
徐格眼皮子都懶得撩一下,新酒味道不對勁,他又兌了點檸檬汁在裡頭,手裡捏著紅心橄欖的梗,攪一攪酒液,早有預見地冷淡臉說:“又是曾老師那些大作?俗人一個,欣賞不來,彩虹屁你自個吹吧。”
沈思源本來興致老高,抿住唇,深深無語。
最後嗤道:“你也配看?”
單方面嘲諷完,沈思源又說:“曾珥工作室來了一個新人,我那天去,迎面看見就愣住了!”
“驚為天人?”徐格終於肯挪動金貴的身子了,拖漿帶水地侃著,“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連曾珥工作室新人都不放過?可以啊兄弟。”
沈思源翻個白眼,心說你跟喬落什麼級別的青梅竹馬,你徐格多少年賊心不死,又死灰復燃的,窩邊草最後直接啃翻了,也好意思笑別人兔子不吃窩邊草?
但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他懶得跟徐格爭一時的口舌之快,隻把話引到正軌上,點開手機裡的照片,遞過去給徐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