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手忙腳亂的收拾,在手忙腳亂中,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一並收到包裡。
可她沒想到程濯會忽然伸來手!
他發現了?
那一瞬,孟聽枝差點心髒窒息。
第3章 祖母綠 白玉微瑕,叫人心折
她近乎屏息的目光追隨那隻戴著枚素簡男戒的手,看他手掌似屠刀一步步往下落,最後在小牛皮座椅的縫線處撿起一支塑料殼的草莓味唇膏。
遞給她。
孟聽枝暗松一口氣,接過唇膏,沒敢碰他掌心分毫,聲音虛軟可欺。
“謝謝。”
唇膏塞回包裡,孟聽枝坐正,和女網紅在後視鏡裡不期然對上眼。
對方無聲輕笑。
手指僵在耳邊,孟聽枝頓了幾秒,才把頭發別到耳後。
她確定,女網紅看出她的小把戲了,女人和女人之間是最不好騙的,對方不至於像打小報告一樣挑明,但孟聽枝心不安。
車子停在蘇大南校門。
孟聽枝下了車,腳踝還在疼,走起路深一步淺一步。
“孟聽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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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網紅隔著車窗喊她。
孟聽枝脊背僵住,好像包裡躺的不是打火機,是一隻手榴彈,還是隨時隨地可能被拉環的。
她轉過頭。
目光從駕駛座移向後面,那人垂著眼睛在劃手機,後頸的弧如琴弓。
“你大幾啊?我覺得你顏值身材都不錯,我店鋪剛好缺拍版模特,薪水還行,你要不要來試試?”
黃玉色的名片被塞進夾層,之後再沒見過天光,銀質打火機和草莓味唇膏躺在一起。
敞口的包,回宿舍的路上,能聽見輕響。
孟聽枝給自己的定位是一個貪心過甚,孤勇尚缺的小偷,但沒想到還有失主找上門的一天。
蘇城入夏多雨,總是轟轟烈烈得下,澆湿了就停,晴光忽現,連風裡都黏著雨後的悶熱。
美術樓前的路面已經幹得七七八八。
手機是在孟聽枝走下臺階時響的。
隔一片狹湖碧波,對岸校辦大樓的牆體屏幕上還滾動著紅字。
半個月前的美術展,圓滿結束,長篇的官方總結後跟著一串感謝名單,有企業,也有個人。
孟聽枝接到一通陌生電話。
屏幕還在滾動,她看到“正睿資本”四個字從下一行出現,杳杳電流裡,剛睡醒的沉慵男聲猝不及防地闖進她的耳朵裡
“孟小姐,我是程濯,壽塔寺回程車上丟了一支打火機,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我是失主。”
風乍起,一下撩起了對岸千絲垂柳。
湖面無數漣漪。
接完電話,孟聽枝的手指都是抖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了下課鈴,身後校園區道上的學生多了起來,一個踩滑板的男生撞到她,孟聽枝用了三年的安卓機當場摔碎了屏。
一角裂紋似蛛網。
男生趕忙踩停了板子,臉色一變,賠字剛說出來,孟聽枝如夢初醒似的抖了一下,彎腰撿起手機,說不用了。
一秒不耽擱地往女宿方向跑去。
正是飯點,室友都還沒有回來,她蹬了兩隻鞋子,爬上床鋪,從枕頭邊摸出一枚打火機。
圓角方形,寡淡銀色,除了充氣口旁有顆墨綠色的鑽,沒什麼特別。
作為預兆,那通電話像是猝不及防將她的人生翻入一頁新篇章,她為此隆重地換掉用了三年的國產機。
孟聽枝打車去最近的手機城。
水果系統剛出的新款,科技感的海報隨處可見,五位數的價格也美麗,刷卡的時候孟聽枝有點擔心。
她怕自己用不慣。
等她摸熟了新系統的基本操作方式,天已經黑了,夜晚的大學城,燈火簇擁,滿街都是穿著清涼的年輕男女。
孟聽枝一身新,帶著老舊到不行的心思,赴了程濯的約。
湘橋居是大學城門臉最唬人的中餐店,三層小樓,古色古香的門臉,飛檐高掛方形紅燈籠。
孟聽枝別著柔軟裙邊,跟端茶下樓的服務生錯身而過,踩著木樓梯,噔噔上了二樓。
他坐在木窗支起的位置,窗外是一家連鎖網咖的霓燈招牌。
程濯聞聲轉過頭。
插花長瓶旁的女生,被豔俗花枝掩映著,她肩線平直惹眼,肩頭卻精巧盈潤,一身嬌弱瘦骨,穿吊帶細細的黑色棉質連衣裙,有種寡淡又易碎的美感。
孟聽枝挺拘束地朝窗邊走來。
“程先生。”
程濯接過打火機,目光下移,“腳好了?”
腳傷上半個月前的,打火機也是半個月前丟的,彼此心知肚明,今天的見面分明就是程濯的一時興起。
但孟聽枝願意配合,非常願意。
“嗯,好了。”
菜單遞到孟聽枝手上,程濯讓她點。
頁數不多,本子卻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孟聽枝就來過湘橋居一次。
室友大二交了男朋友,在這兒過生日,之後在宿舍罵了半個月黑店。
菜單翻開,孟聽枝瞧著價格,一盤炒時蔬要六十八,真挺黑的。
女服務員是附近大學兼職生,孟聽枝久不點單,她拿著餐單夾和籤字筆,目光不由朝一旁的男人偷偷看去。
好看這詞拿來形容這個男人,有點過於單薄了,他光是坐在那兒,輕斂著薄白眼皮,就那麼具象且具備衝擊力。
“館子不合適?”
孟聽枝從印著蘭溪山水圖的菜單後,探出一雙溫軟含怯的眼,像是發呆被他的聲音驚到。
“有點貴……我們AA可以嗎?”
那頓飯是從程濯笑了,開始轉向相談甚歡的。
孟聽枝由衷感謝大學城這一帶的黑心商家,為這場緊張到手心冒汗的飯局添了那麼多的談資。
她從店裡的欺詐活動,講到法學院學子上門討理。
絞盡心思,說完她大學三年最有意思的見聞。
她都沒有參與過,都是聽人說的。
精明有限,膽怯冗餘,她屬於就算被騙也自我安慰吃一塹長一智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窗口夜風裡,她雙手託著細巧的下巴,臉龐粉撲撲的,像一隻洗淨絨毛的小桃子,碎發被手指別到耳後。
“程先生,我是不是話很多?”
其實她性子有點悶,不太愛說話。
能說會道也演不出來。
她更像那種心裡素質極差的好學生,提前背熟了稿子,上臺一通背誦。
程濯瞧透她的腼腆性格,更加不解,她哪來的膽子,在壽塔寺回程的車上拿走他的打火機?分明偷看他一路連句搭訕都沒敢說。
“叫我程濯就行。”
程濯猜她多大,大三的學生差不多都二字開頭了。
“我也就大你兩歲。”
孟聽枝知道,她還知道他生日就在下個月。
她眉目朝著餐盤裡的一朵西藍花,小聲喊了一下程濯。
“嗯?”
他看過來。
孟聽枝抿唇笑,搖搖頭,“沒事,你還吃嗎?”
兩個人,六菜一湯,著實奢侈。
孟聽枝胃口小,程濯不知道是不是吃不慣這種館子,也沒怎麼動筷。
餐面幹幹淨淨,連擺盤都幾乎是原樣。
孟聽枝轉著一朵紫色的餐飾蘭花,看對面的男人修長手指夾著煙。
他真是瑕玉。
從早年的作風到如今的氣質,就連指節分明的一雙手,都要在無名指上橫出一條細疤,白玉微瑕,叫人心折。
打火機沒氣了,打了幾下,撲了火。
他捏在手上,闲闲轉了兩下,然後問捏著花的孟聽枝,“喜歡麼?”
問的是打火機。
脆弱花瓣不慎被掐破一角,紫紅色的汁將指紋印得清晰。
孟聽枝捻著手指,看著灰色煙霧後的男人。
“喜歡。”
他食指一挑,機蓋“噌”一聲收合回去,滅了煙。
“下回灌了氣,再送你。”
孟聽枝幾乎心窒,竟然還有下次?
她糯糯應了一聲謝謝,又擔心地問:“那個墨綠色的鑽是真的嗎?”
“哪個鑽?”
他像是從沒注意過,又將打火機拿起來看,微眯眼半晌說:“應該是真的。”
很久之後,孟聽枝在徐格那兒看到同款,才知道這款打火機是某個牌子的彩寶系列,墨綠色的小鑽叫祖母綠,價格可以買七八個水果系統的新手機。
程濯那句“我是失主”如果不是打給孟聽枝,撥去警察局,孟聽枝能去蹲局子。
第4章 酸枇杷 他的那支,半個月前丟了……
今晚路況好,程濯的車子從大學城上了高架,跟孟聽枝吃完飯,徐格七八條微信轟炸,把他催到TLu來。
不知道是不是剛見過一個女學生的緣故,程濯進了金屬樂鼓噪的酒吧,偏頭避開樓梯旁的藍光珠串,射燈靡豔裡,看黑長直都有點像女學生。
徐格高舉著杯子打招呼。
包廂裡十幾個人,生臉很多,圓臺位置還有個短裙DJ在跳舞。
單人沙發被讓出來,程濯坐下,前傾弓背,取了一個短杯,旁邊的女人嫻熟地加冰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