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燃皺眉,“我身強體壯,補個屁。”
賀燃脫了外套卷起衣袖,用力的時候,手臂上的青筋一條條紋理清晰,極富力量感。他眼一瞥,盯住旁邊的簡晳,“你笑啥?”
偷笑的簡晳立馬收起嘴角,挑眉,不語。
賀燃皺了下眉,先幹正事。
他把那隻大母雞“啪”的一下按在地上,左腳不知輕重地踩住它腦袋,手一伸,“拿刀來。”
外婆屁顛顛地遞過菜刀,念叨說:“殺好點殺好點,雞腦袋也是要的呀,你不吃我吃。”
簡晳一見他這架勢,心裡五味雜陳,“……一刀下去,砍了它的頭?”
賀燃理所當然,“不然呢?”
簡晳:“你就是這樣殺雞的?”
賀燃:“對啊。”
簡晳比了下大拇指,一言難盡,她舔了舔嘴唇,實在是看不下去,“把刀給我。”
賀燃遲疑,簡晳白嫩的手掌朝他伸著,“拿來啊。”
搶過菜刀,簡晳放手裡掂了掂,然後一手拿刀,一手抓雞,極為熟練地把雞脖子往下翻,右手扣住。
拔掉脖子上的幾撮細毛,然後用刀深深一劃,刀口下翻,鮮紅的雞血“哗啦啦”地朝瓷碗裡流。
整個過程利落,幹淨,並且不急不忙。
事情做到底,拔完毛後,簡晳索性把雞給開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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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旁贊不絕口,“這年頭會幹活的姑娘不多了喲。”
賀燃也訝問:“你還會幹這個?”實在不像。
簡晳把剖好的內髒擱在碗裡,說:“忘記我專業了嗎?我大一就在解剖室涮腸子了。”
賀燃:“……”
簡晳抬眼,笑道:“怕了啊?”
“你一個女孩子弄這個,沒點兒擔心?”賀燃摸出煙,咬在嘴裡,外婆和簡晳倆女人在場,他沒點燃。
簡晳的袖子挽起,露出兩截嫩藕似的手臂,她抬手蹭了蹭耳邊的碎發,說:“我第一次見到屍體,後面兩個月沒敢吃肉。”
賀燃:“那現在呢?”
“我可以在解剖室啃雞腿。”
賀燃把煙從嘴裡拿下,默了兩秒,終於笑了。
簡晳擰開水龍頭,掌心來回搓刷著,提大聲音對裡屋喊了句,“外婆,我走了哦。”
賀燃送她上車,幫她看了下路,倒車擺正後,簡晳滑下車窗笑了笑,沒說再見。
進屋後,外婆追著問人姑娘是誰,賀燃煩不勝煩,躺床上睡午覺躲過嘮叨。
可半小時都沒睡著,腦子跟牽了繩似的,不由自主地往簡晳身上想。
送老趙妻子去醫院,連闖紅燈的樣子。
一身白大褂從手術室出來,他媽的像天使。
殺個雞跟切牛排似的,也是很服氣。
賀燃一想到這些,起身摸了支煙,抽得又兇又急。
他拿出手機,給老趙打過去,“讓嫂子接電話。”
———
簡晳沒直接回去,而是去商場給媽媽挑了件羊毛衫,下周是她的生日。
辦完事已近晚飯的點,路上接到陶星來的電話。
“姐,你哪呢?”
“喜盈門這邊。”簡晳戴著藍牙耳機,等綠燈。
“我也在附近,一塊吃飯?”
“你不怕被粉絲認出來啊?”簡晳笑問,“說個店名,我去找你。”
“不怕啊,我全面偽裝了。”陶星來說:“秦皇食府吧。”
簡晳在路口調頭,趕去和弟弟碰面,“我到了,你人呢?”
陶星來從保姆車上下來,“回頭。”
簡晳一見人十分之無語,陶星來一八六的身高,穿了件深色大衣,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鏡。
“大晚上的你戴墨鏡,就怕沒人認出你是吧?”簡晳皺眉嫌棄。
陶星去攬她的肩,“我眼睛發炎呢,見不得光。”
簡晳躲開他的手,“離我遠點兒,我不想成為你的緋聞對象。”
陶星來很受傷,“姐,我要哭了啊。”
簡晳揉揉他腦袋,“都二十三了,還跟小孩似的。”她空出肩膀,大方說:“來,攬吧。”
“你不怕上報啊?”
“不怕啊,”簡晳無所謂道:“反正你不紅,沒狗仔拍。”
這回陶星來真要哭了。
姐弟倆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陶星來原是法律專業,進娛樂圈的契機是大三時兼職了個平面攝影,陰差陽錯地進了行。
為此,陶溪紅極為不滿,簡言清倒是開明,隻提醒注意分寸。
落座後,簡晳頗為熟悉地點了幾道陶星來愛吃的菜,並讓他摘了墨鏡,一看驚訝:
“都腫成這樣了?看醫生了嗎?”
“看了,點眼藥水呢。”陶星來的桃花眼變成了小籠包。
“眼藥水估計消不了炎,我幫你跟秦醫生說下,你明天去他那看看。”
“我不去。”陶星來拒絕。
“嗯?”簡晳不解。
“誰讓他長得比我帥。”
“……”
簡晳手機響,叮咚一聲是短信,她邊劃屏幕邊說:“你愛去不去,變嚴重了看你還怎麼當影帝。”
“我演的就是個盲人,我靠這個拿影帝。”
簡晳嗤笑一聲,“評委又沒瞎。”
她目光落向屏幕,一條短信:
[老太太讓我謝謝你,說雞殺得好看,燉出來的湯格外香,她今天吃了三碗飯。]
看完最後一個字,簡晳眼裡含笑。
很快,又一條新短信:
[雖然我也不知道這狗屁理論是怎麼得來的。]
簡晳上揚的嘴角變成聲音笑了出來。
陶星來眯著眼睛啃豬蹄,“看什麼呢?刷我微博啊?被我的自拍帥哭了吧。”
簡晳翻轉屏幕,蓋在了桌面上,她沒搭話,心裡在想,賀燃是怎麼知道她手機號的?
———
牙蹄路。
賀燃握著手機,重復著兩個動作——
解鎖,鎖屏。
解鎖,鎖屏。
最後一條信息停在四十分鍾前,她在開車沒空看?手機沒電看不到?
又等了十分鍾,“操!”賀燃把手機丟床上,覺得礙眼,又拿枕頭蓋住。
他拿起桌上的煙盒,打開一看已經抽完,心緒更煩了,賀燃拿外套,衝屋外喊了聲,“外婆,我去買包煙。”
並且決心不帶手機。
但走到門口,心跟釣了根繩似的緊繃繃。
賀燃頓了半秒,認命地返身回來,擋開枕頭,黑著臉重新拿起手機。
真不想承認,萬一她回復了,沒有第一時間看到。
“老子才不會和你一樣沒禮貌。”見到信息不回復,真沒禮貌。
正亂想,屏幕突然一亮,“叮咚”一聲,這動靜差點讓賀燃失手丟了手機。
[那你呢,吃了幾碗飯?]
加標點才十個字,卻像長了腳似的,蹦蹦跳跳從手機裡跳到了賀燃眼睛裡。
賀燃打字的手還有點兒抖,迫不及待卻又佯裝鎮定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啊。
外婆儂軟的嗓音傳來:“你咋還沒去買煙吶?”
賀燃嘖了一聲,心想,跟簡醫生聊天,還買什麼煙啊!
———
城市另一邊,香榭公寓。
簡晳把車鑰匙擱在鞋櫃上,看著手機上那迅速回過來的短信,笑容不減。
[那你呢,吃了幾碗飯?]
[一鍋。]
賀老大的雞湯
6.
簡晳握著手機,把外套毛衫都脫在了床上,深藍色的內衣把胸裹出了深溝,成套的內褲上繡了朵蝴蝶。
她赤腳邊走邊松頭發,進浴室前想了想,還是先把短信回了——
[是麼,吃了一個鍋?]
發完,她自己先笑出了聲兒,估計是和陶星來吃個飯,傳染上他神經兮兮的臭毛病了。
不到十秒,賀燃竟然打了電話過來,簡晳略有停頓,但還是接聽。
她開門見山先說話:“鍋好吃嗎?”
賀燃的聲音壓不住笑意,“下回分你一個蓋,嘗嘗就知道。”
簡晳嗯了一聲,嘴角往上勾著。
短暫的沉默後,賀燃問:“簡醫生還在上班?”
“沒,在家呢,正準備洗澡。”簡晳摸了摸手臂,已經有些涼意。
賀燃頓了下,“那你先忙,我掛了。”
手機握著,半天都是燙的。
賀燃咽了咽喉嚨,開了點窗戶,風呼啦湧進,他眯縫了雙眼。
外婆從門口經過,叫嚷道:“哎呦,開什麼窗吶也不怕感冒,趕緊關上,趕緊的。”
這回賀燃倒是照做了,從櫃裡拿了條幹淨的內褲,“我去洗澡。”
外婆盯著他背影,納悶道,“诶,吃完飯後不是才洗過的嗎……”
———
每逢周一,看病的人最是多。
婦產科醫生都排了班,不到一小時上午的號就掛完了。
忙就算了,最怕碰見不講理的病人,簡晳一大早先是遇著一個指控她亂開化驗單的,說什麼現在的醫院為了錢太黑心。
簡晳耐著心解釋,“糖耐是孕中期必做的檢查,你愛人體重已經超標,屬於血糖的高危人群。”
“我不管!瞎說!”孕婦丈夫極其激動,“吃多了糖才會血糖高,我老婆從不吃糖,你們別想蒙我!”
簡晳:“這個和你吃不吃糖沒有半點關系,如果超標不控制,後果會……”
“你什麼醫生啊,會不會看病啊,退號,我要掛老教授的,年輕的就是不懂!”男人粗暴打斷,把她桌子敲得咚咚響。
一路罵罵咧咧,出了門還能聽見。
簡晳被吵得頭疼,揉了揉太陽穴,吩咐護士,“叫下一個。”
這小護士是剛分來實習的,青澀實誠,“簡醫生,就這樣你還不發飆啊?”
簡晳笑了笑,“這樣就發飆?那我每天都能吵上幾架,早累死了。”
小護士:“你脾氣真好,換做我肯定跟他槓。”
簡晳拿起下個孕婦的病歷,神色平靜,“在婦產科熬上一年,你就跟我一樣了。”
小護士眼神崇拜又懵懂,趁著短暫的空當問:“簡醫生中午吃什麼菜?我讓姣姣待會訂餐。”
簡皙點了個清淡的蒸豆腐,昨天在老趙家吃得太好,早上起床臉上冒了一顆小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