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晳拿起一看,是陸平南,她猶豫半秒還是接聽,“喂,什麼事?”
陸平南一頓咆哮,“你別太過分!”
簡晳一頭霧水。
陸平南:“昨晚你澆了我一頭的啤酒還好意思跟人訴苦?你弟大清早的跑來我公司鬧,有病就去看病,別他媽發神經!”
陶星來是她弟弟,二十出頭,性格帶炸,生得一副好相貌,立志成為影帝。進圈一年,如今還隻混在四線小鮮肉水平。
簡晳皺眉,跟病人示意抱歉,然後走到窗戶邊。
陸平南火氣大,噼裡啪啦一陣叫。簡晳聽明白了,陶星來知道了昨晚的事,氣不過找上門報仇,罵他臭不要臉。
眼下,陶星來正當著合作伙伴的面,一個人可勁兒地表演。
“就你這人品還做什麼生意,去當人渣裡的弄潮兒吧!”
陸平南捂著手機,一邊克制不住怒意,一邊悄悄地從側門溜身逃走。
“你趕緊過來!把你弟弄走!”
簡晳最後隱約聽見陶星來的聲音,“渣男你還敢跑,站住……”
掛斷電話,簡晳迅速處理完剩下的病人,然後驅車趕去金單大廈。
———
十點,金單大廈地下停車場。
石柱後邊不起眼的角落,黑色摩託車停在兩輛小車的間隙裡。
Advertisement
“燃哥燃哥,那個是不是?”林加抬了抬鴨舌帽的帽檐,指著電梯口問。
賀燃眯眼一看,確定是欠債的人,“對。”
他摘了嘴裡的半截煙,碾熄在地上,把口罩迅速戴好,“他的車就是前面這輛大眾,等人到車門,我們就上去。”
林加操起唬人用的鐵扳手,“好嘞!”
但很快,賀燃發現那人身邊有隨行的,晚了幾步從電梯口出來,西裝革履,小白臉的長相。
賀燃擰眉,“操。”
倒不是因為多了人不方便行動,而是那人昨晚才會過面。
正是陸平南。
賀燃壓下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對林加說:“換法子,用潑的。”
林加拎起準備好的紅雞血,比了個OK的手勢。
他們剛準備行動,右前方又橫過來一輛吉普,賀燃靠了一聲,“湊熱鬧呢!”
人從駕駛座裡蹦下來,亞麻色的褲子挽了個邊兒露出腳踝,最閃眼的是那身豹紋大衣。
陶星來氣質上佳,穿得gay裡gay氣也不顯得突兀,拎著墨鏡的手一指,直接把陸平南攔了下來。
離得遠,賀燃隻看到他們是在爭吵,但具體的聽不清。
林加:“燃哥?”
賀燃想了想,說:“行動。”
賀燃拎著扳手,林加提起桶子快步向前。
陸平南和陶星來罵戰不休,那位欠債的一邊看熱鬧,突然肩膀一重,他回頭,對上賀燃的臉。
寬大口罩把賀燃的長相遮了大半,他嗓音沉下去:“你就是王老板?”
欠債人不明所以:“是啊,我是啊。”
一旁的陶星來和陸平南也暫停爭吵看了過來。而最先反應的竟是陸平南,他一見賀燃打響指就知不妙——
賀燃身後的林加猛地向前,把滿桶的雞血往王老板身上潑。
與此同時,陸平南為求自保,條件反射般地將陶星來給推了出去。
雞血四濺,嚎叫炸天。
“我草你大爺陸平南!我這身貂巨他媽貴!”陶星來最近在一個古裝劇裡演男五,吊亞經驗不少,於是連蹦帶跳敏捷躲開,隻沾了兩滴在臉頰。
“啊呀喂!別,別打我,別打我!”
王老板口鼻裡全是雞血,看賀燃拎著鐵錘立馬求饒。
賀燃半蹲身體,拍了拍他的臉,“見著這錘頭了嗎?砸核桃特好使,欠的錢趕緊還,不然下次就往這開瓢。”
又彈了彈對方的腦瓜子,“聽清楚了?”
那人嚇得腿軟,哆嗦著話都忘記說。
陸平南拿出手機,“叫保安!”
賀燃橫眼一掃,目光如刃。
“有,有種別走!”陸平南被這記眼神震了下,強裝冷靜。
賀燃雖然戴著口罩,但眼睛微彎也知道他是在笑,而且這笑極盡輕藐。
突然,拐口轉來一道車燈。
“哥,有人!走!”林加飛快撿起桶子。
賀燃會意,剛欲邁腳,那車卻一把甩在他們前面攔住了去路。
白色奧迪,簡晳推門下車,“你們幹什麼!我已經報警了!”
賀燃一聲:“我操!”
簡晳看到他,頓住,舉在耳邊的手機本能反應般的收了回來。
“打啊,掛了幹什麼,抓住他們!”陸平南瞧見她掛電話的動作,不可置信。
“你他媽吼什麼吼!”賀燃眼神兇悍,指著陸平南。
就這一對視,陸平南瞬間反應過來,“是你啊……”
賀燃眉濃,眼廓狹長十分好辨認,陸平南認出來了,冷笑道:“難怪不報警了,老相識啊。昨晚一個遞啤酒,一個往我頭上倒,兩個人挺帶勁!”
簡晳握著手機,表情冷了下去,賀燃也一時無言。
陸平南窩火,那份屈辱壓根沒散,陰陽怪氣地說:“我說簡晳,你就算在我這受了挫,也別自暴自棄啊,瞧瞧你現在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敗類,渣子,掉不掉價你!”
“陸平南!”簡晳出言打斷,“說話別太難聽。”
“我難聽?”陸平南指著賀燃,“你認識的人做事就不難看啊?往人身上潑雞血,跟蹤恐嚇,真牛逼,真有素質!對了,你們幹這行要不要考個證什麼的?我公司保潔員的兒子,初中沒畢業,麻煩你給介紹下這工作。”
賀燃很安靜,表情未見一絲波瀾。
簡晳卻捏緊了拳頭,白淨的指節繃成了淡青色,她有些恍然,像是突然抽身而出的看客,看著陸平南這張英俊的臉,卻說著最刻薄的話。
她竟然愛了這個男人十年?
簡晳的指甲掐進肉裡,越掐越用力。
賀燃看著她漸紅的手,皺起眉頭,然後走過去,“拿著!”
那把恐人用的鐵錘,被硬塞進了簡晳手裡,手裡有了東西,她便沒法再掐自己。
簡晳抬眼看賀燃,他卻輕描淡寫地移開目光。
電梯口處突然騷動,一群保安往這奔來。
陸平南幸災樂禍,揚了揚手機,“為民除害。”
賀燃動作迅速往摩託車前跑,但出口的地方已經被簡晳的車給攔住了,摩託根本走不了。
“燃哥,怎麼辦?”林加著急問。
賀燃左右環視,真沒逃的地兒了。
突然——
“上車。”簡晳說。
她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還愣著幹嗎?”
賀燃遲疑兩秒,但很快做出決定,對林加說:“走!”
裝雞血的桶子,口罩扳手全部丟進車,賀燃坐上副駕,門還沒關緊,簡晳油門一踩“轟”的聲飆車而出。
陸平南臉色鐵青,保安隊長氣喘籲籲趕來,“陸總,人呢?”
“來得這麼慢。”他恨的咬牙切齒,“你們吃|屎的啊!”
再遇
3.
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駛入大道。
簡晳開了半邊車窗,風灌入,把她耳邊的碎發吹得亂飛。賀燃注意到,座椅靠背上搭了件白大褂。
後座的林加嘴快,“你在醫院上班啊?”
簡晳嗯了聲,“對。”
“你別說,我從小對醫生有陰影,那針頭還沒過來,我就能嚇得尿出來。”林加摸了摸頭,套近乎問:“姐,你在哪個醫院?下次打針我就找你,見到美女,再痛我也能忍。”
簡晳:“你可能沒這個機會。”
林加:“為啥?”
“我在產科。”
“……”
坐副駕的賀燃低頭勾了下嘴角,抬起頭恢復如常:“靠邊停吧,我們下車。”
正好前面有個公交車站,簡晳多開了會,停在站邊。
賀燃沒急著開車門,而是從褲袋裡摸出錢包,抽了張五十遞過去。
簡晳不解,“幹什麼?”
“把你車弄髒了,你去洗洗。”賀燃說,“洗車錢。”
剛才上車的時候,裝雞血的桶子把後座弄得稀糟。
簡晳往後瞧了眼,也沒那麼嚴重,“小事,坐墊是皮的,擦擦就行。”
賀燃堅持,“拿著。”
簡晳和他對視了番,先行敗下陣來,“好吧。”
她接過錢,順著話開了玩笑:“快過年了,洗車漲價了。”
賀燃嗤笑一聲,拉開車門,“去牙蹄路,那邊洗車三十五。”
簡晳說:“挺了解行情啊。”
“也沒。”賀燃說:“我晚上都在那塊幹兼職。”
簡晳看他答得正兒八經,笑了笑就沒再接話。
關上車門,賀燃走了。
簡晳低頭系安全帶,突然有人敲玻璃,她抬頭,賀燃微微彎腰,站在外邊。
“嗯?”簡晳滑下車窗。
俯身的緣故,從這個角度看去,賀燃鼻梁筆挺,配上利落的小寸頭,撐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硬朗。
他說:“剛才的事,多謝了。”
簡晳彎嘴,指了指副駕上的五十元,“不用,你已經付過報酬。”
賀燃樂的,“對,你還多賺了十五。”
這時手機響,是醫院的電話,簡晳連忙接聽,“主任。”
科室通知她下午兩點有臺手術,等掛斷電話,車前空空。簡晳左看右看都沒見賀燃人影,她努努嘴,目光一低,看見車門儲物格裡的一把鐵錘。
是在停車場她指甲掐自己時,賀燃塞給她的。
———
回醫院這一忙,又是連續的工作,臨近年底,挑日子剖腹產的孕婦特別多,簡晳連吃飯都是在休息室,除了睡覺仿佛就沒見過天日。
等忙完已是三天後,簡晳拖著一身疲憊下班,陶星來的電話殺到。
“姐,媽打你電話老沒人接,不尊老可是不行的啊。”
簡晳揉了揉頸椎,“剛要給她回呢,我在手術室快累暈了。”
陶星來:“什麼日子啊,扎堆生孩子呢。”
“這次還有個三胞胎,都是女孩。”簡晳把手機夾在臉和肩膀處,順手翻看記錄。
“清一色啊,孩爸的槍法準。”陶星來提醒道:“行了說正事,爸媽讓咱晚上回家吃個飯,我這邊錄完節目就過去。”
簡晳本來就是打算晚上回趟家的。
下班後去取車,她看到後座上那已經幹涸了的雞血,才猛地發現,忙起來連車都沒空洗。
時間尚早,洗個車吧。簡晳彎身系安全帶,又看見儲物格裡的那把鐵錘。
鏽跡斑斑,在她車上如此突兀。
簡晳把錘子拿起,放手上掂了掂,他說的地方叫……牙蹄路?
牙蹄路是市裡唯一沒有改造的區域,人多路窄,邊上全是平房改建的小門面,這還沒到高峰期,簡晳的車開進去就很費勁了。
這裡真有幾家洗車店,一臺高壓水泵,兩個裝滿肥皂水的大桶,工具簡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