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鍾晴掃碼付好款,收拾好東西,拎起包包。
臨走前抬起頭,看住景絮風,對他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其實你也不是會拿感情做交易的人。”
說完她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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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乘地鐵回到金嘉公寓。
從電梯裡出來,她隔著門聽到宗勇和易澄澄在跟小狗奶片玩鬧的聲音。
不想打擾他們,她直接走向對面喬明軒那裡。
進了屋一頭歪在沙發上,隻覺得身心都累。
喬明軒晚上去酒會露個面就早早回家等她,見她一回來就累得癱在沙發上,立刻走去廚房給她倒杯水,回來後坐在她身旁,把她攬進懷裡。
鍾晴喝完水,在他懷裡窩了窩,找到一個最合適姿勢,舒服得嘆一口氣。
喬明軒垂眼看著懷裡女孩。
隻覺越看越喜愛。
抬手撫著她頭發,輕聲地問:“進展得不順利?”
鍾晴窩在他胸口前,“嗯”一聲。
“他拒絕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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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沒戲了?”他再問。
“嗯……那倒,好像,也不一定。”她的回答裡出現一個轉折。
“你藏了什麼後招?”喬明軒輕捏她臉頰,問她。
鍾晴在他胸口前仰起頭,看著他說:“不一定奏效,還要看看幾天後他會不會主動找我。”
喬明軒低頭看著面前這張明麗面孔,微笑想,一副厚道模樣下,怎麼藏著那麼多鬼精機靈的心思。
鍾晴仰頭對他笑,微夾起聲音對他說:“喬總,給我點力量,讓我有動力繼續戰鬥!”
喬明軒故意逗她,一本正經地想了想,說道:“新項目的財務模型明天交給我。”
“??”鍾晴呆住。
真是讓人立刻充滿力量呢!
“好沒人性!大半夜叫女朋友加班。”吐槽完起身要回去開工。
喬明軒一把把她拉回懷裡來,摘掉眼鏡放去一旁,“怎麼突然就傻起來了,看不出我在逗你?按原來進展後天交就行。”說完便低頭吻住她。
鍾晴閉上眼睛。
這個吻漸漸纏綿深入,空氣中偶有濡湿聲音,兩個人氣息變得急促,彼此臉頰都在升溫,心頭通通怦怦而動。
感覺再持續下去,馬上就要把持不住發生點什麼。這時門口嘀嘀嗒響起解鎖按鈕聲。
宗勇在輸密碼。
兩人立刻分開。
鍾晴眼神還不聚焦,她迷離微喘。喬明軒也胸膛起伏,眼神幽暗,極力壓抑。
他抬手,用手指尖抿過鍾晴嘴唇,替她擦去被自己親出的湿潤痕跡。指尖下觸感柔軟,心頭軟麻麻地又是一蕩。
偏偏有門外的壞東西總是中斷良辰美景。他啞著聲咬著牙對鍾晴說:“我可能隨時都會殺掉他。”
鍾晴忍不住笑。
宗勇開門進來,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渾然不覺自己壞了好事,像個二傻子一樣兀自歡樂地說:“我已經把澄澄哄睡著了!”語氣充滿邀功,特別有成就感,就等著人誇他真棒。
走進客廳,他眼神一定,落在鍾晴和喬明軒臉上,誇張地“咦?”了一聲,問:“你倆怎麼看起來都怪怪的?”忽然恍然大悟,“你們!剛剛是不是在偷偷親親?不要臉啊!我和澄澄還隻是拉拉手,你們居然已經背著我們在親親?”
鍾晴又有些害臊又覺得好笑,一時不知道該捂臉還是該笑。
喬明軒喝止宗勇的胡說八道:“閉嘴。”
宗勇叛逆地吼叫:“就不!就不!從明天開始,我高低得看著你倆,在我沒親到澄澄之前,你們也不許再親!”
鍾晴撐起額頭。她覺得有這麼一個二百五的妹夫,多少有點頭疼。
她轉頭對喬明軒鄭重說:“我支持你剛剛那個決定。”
快殺掉這個二百五十瓦的戲精大燈泡吧!
第63章 一定要幸福
接下來幾天, 鍾晴專心工作。
除了按時完成財務模型,她也開始獨立接洽喬明軒交給她的項目。她做起事越來越有章法,該強硬時氣場全開據理力爭, 該妥協時厚道仁義見好就收, 各種表現沒的說,無論投資人還是企業主都對她稱贊有加。
她成長飛速。
幾天後, 景絮風果然主動給鍾晴打來電話, 他約她再見一面。
時間照舊約在當晚下班後。
鍾晴給喬明軒發信息, 把情況告訴他, 拜託他和宗勇照顧易澄澄吃晚飯。
喬明軒很快回復:「放心去辦事, 我們會照顧好澄澄。」
過一會,他又多回一條:「你果然是有後招的,等回來告訴我,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鍾晴在嘴角抿住笑意, 回他:「好的呀, 喬總~」忍不住又喚他“喬總”小小皮了一下。
下班後, 鍾晴去赴約。
還是前幾天那家餐館,還是那個座位。
這次是景絮風先到, 他已經提前點好餐。
吃飯時, 誰也沒談最該談的那件事。兩個人都在默契地繞開那話題。他們像是都知道,這也許是兩人之間最後一頓晚餐, 索性先不要去談會讓彼此覺得沉重的事。
飯吃完, 照舊上一壺茶。
景絮風給鍾晴和自己各倒好一杯茶後,舉起杯子喝了一口。
然後他抬起頭,看著鍾晴。鍾晴也看著他。
對視中, 兩個人都知道,他們要開始說正事了。
景絮風笑笑, 笑容裡有些超出他年紀的滄桑感。
他告訴鍾晴:“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吃飯時聽了那幾首和母親有關的歌的緣故,我忽然很想念我母親。從這裡出去,我就給我母親打了電話。”
他說到這停了停。
鍾晴沒有插話,她知道她現在適合做一個什麼也不說的傾聽者。
“這麼多年來,我母親一直告訴我,父親不在了,我是家裡老大,幫她撫養弟弟妹妹是我的責任,我一定要把弟妹供到讀完書才行。也因為這個,這麼多年我一直拼命工作,努力賺錢,誰給我薪水高,我就跟著誰幹。我也曾經想找個富家千金,少奮鬥二十年,可是事實證明,我做不到。所以我隻能靠自己使勁賺錢。”
說到這,景絮風自嘲地笑了笑。
半晌後,他平復掉那抹自嘲,繼續說下去:“我母親給我的壓力很大,每次和她聯系,她都要強調一下,我不能不管弟妹,現在我有本事了,一定要把弟妹供到大學畢業才行。每次和她通話我都覺得很累,甚至窒息。所以在上次我們在這吃飯那晚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我母親了。我隻是每月把錢打進她賬戶,由她再轉給弟弟妹妹做大學生活費。”
鍾晴靜靜地聆聽。景絮風,他的確也不容易。
“本來那晚,我把電話打過去,我以為我母親還會碎碎念諸如弟弟想換部手機、妹妹同學都在用很好的平板電腦她也應該換一部、弟弟上大學了應該穿幾件好衣服不然會被同學瞧不起、妹妹的同學們要去迪士尼玩她也想去,而這些都需要錢,也不算多,希望我能給。我也做好了準備,再打錢給她就是了。”
“可是那晚,她沒有為了弟弟妹妹跟我要錢,她居然對我懺悔。”
說到這景絮風看著鍾晴,眼神深邃,聲音微澀。
“她說她終於知道這麼多年來,她有多自私,她終於醒悟原來一直以來她都虧待了我這個老大。她說她現在終於明白,雖然不父親不在之後,老大扛起了父親的責任,但說到底老大隻是哥哥,老大也和弟妹一樣同樣是孩子。而我這個老大,沒有義務為家裡奉獻所有,我也應該有我自己的人生和生活,我也應該為我自己而活一活。她還說,她現在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眼下大好年華的時候,我應該去施展我自己的報復,去實現我自己的心願,而不是被家裡和弟妹無限地拖累下去。她最後還說,作為哥哥,我供弟妹讀書供到高考結束,其實已經仁至義盡,不該再要求我繼續供大學、供工作、供房子,弟妹們該靠自己了。畢竟我當年也是靠自己勤工儉學讀完大學的,不能隻因為我是家裡老大,就無限壓榨我的人生。”
“她說完這些就哭了,是痛哭那種哭。”
“她哭著向我懺悔,隻因為我是老大,過去就讓我背負那麼多壓力和責任。弟妹已經成年,理所應當靠他們自己去拼,上了大學還要因為新手機新電腦新衣服迪士尼樂園向我伸手要錢,這已經不是我該承擔的責任,這是他們不懂事。”
“她還哭著對我說,讓我不要再無限度去管顧家裡面,有自己想做的事就盡管去做,曾經有出國的夢想,現在就去完成這個夢想,家裡不會再給我拖後腿。”
他說到這,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放下後,他用潤過的喉嚨,有些動情地對鍾晴說:“我想留學這個夢想,我知道沒有條件去實現,所以一直把它埋在心裡,我隻對你說過。”他看著鍾晴,目光凝視,聲音沙啞,“所以我問我媽,她是從哪裡知道我想留學的。”
鍾晴坐在他對面,表情不變,溫和恬靜,隻微笑傾聽,依然不說話。
景絮風繼續說下去:“我媽告訴我,是你去看過她。時間就在你知道我曾經自殘的那次路演大會之後。”
“她說你去看望她,關懷她的身體,詢問幾年前的大手術有沒有留下後遺症,身體現在恢復得怎麼樣。然後你講了我的事情。你告訴她弟妹長大了,應該靠自己,不該再吸血大哥,因為他們的大哥為了背負家庭,已經放棄了太多,他的夢想,他的感情,他本該更光明的工作。可是為了賺到更多錢,他逼自己在每件事上都做了最功利的選擇,拋棄掉落魄貧窮的女友,拋棄掉出國的夢想,跟了一個不擇手段的上司。你說他活得很累,一點不快樂,為此甚至在自殘。是你對我母親說,應該讓我卸下身上的擔子,讓我可以為自己活一活。”
景絮風說到這裡,眼眶已經泛紅。有淚水氤氲在他眼裡,他努力含住,不讓它們滾落。
好像那是他在她面前,能夠守住的最後的倔強和堅強。
可是他失敗了。淚水滾成珠,猝不及防從他眼眶裡掉落。
他飛快別過頭,抬手抹掉淚水痕跡。
鍾晴心頭發酸,一時說不上是種什麼感受。
她曾經覺得老天爺給自己的是個可憐人設。可仔細想,她何其幸運,遇到一個又一個貴人。雖然沒有父母,可她遇到了易強夫婦。雖然易強夫婦不在了,可她還有易澄澄相依為命。現在身邊又有了喬明軒。老天爺給她發了可憐的牌,可她現在過得很幸福。
而景絮風,他才是真正的可憐人。雖然有家人,可家人一直是他的負累。因為這些負累,雖然他好像曾經什麼都得到過,可最後卻什麼都沒能握在手裡,什麼都隻是曇花一現地失去了。比起不曾擁有,曾擁有卻又失去,才更叫人痛徹心扉。
景絮風穩住情緒,轉回頭看著鍾晴,對她一笑,說:“謝謝你,鍾晴,從現在開始,我可以放下家庭負擔,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
鍾晴看著他,也回以一笑,說道:“恭喜你,從此以後,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