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他是渣男,厭倦了和易澄澄在一起;倒不如說,他一開始接近易澄澄就是帶有目的;當目的達成,他功成身退——這樣好像更解釋得通!
那麼學長的目的是什麼呢?
夜裡清冷,今晚隻有半弦月,淡青色月光灑下來,更顯得午夜涼薄。
倒把腦筋鎮得清醒異常。
鍾晴思緒一刻不停,努力把前因後果串在邏輯線上。
她在院子裡越走越快,最終突然停下來。
有些細節還拿不準,有些猜測還需要印證。
但有一件事,是當下就可以確定。
易強的跳樓自殺,不是必要結果,這悲劇本可以杜絕發生。是有人在整件事裡起了不好的作用,才導致易強最終一步步走投無路,最終走向絕路!
換句話講,易強的死,不該算是意外,因為裡面摻有人為因素,才逐步導致他走向自殺。
而這位看似隻是單純傷害過易澄澄感情的學長,他作的惡可能遠遠不止於此,或許傷害易澄澄隻是他所犯過錯誤中很小的一部分。他真正的大惡,是導致易強的死亡!
鍾晴站在如彎刀的月亮下,站在灰冷院子裡,不由自主渾身打起寒顫。
她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握緊成拳,牙根緊緊咬在一起,有一瞬甚至覺得自己肝膽俱裂,心髒仿佛裂開一般疼。
那男人,他不隻是感情騙子,他更是間接殺死易強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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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幾點睡下的。但當第二天鬧鍾響起,她若無其事地起床去迎接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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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許就是當代社畜的悲哀。不管多傷心震撼,都要留在昨天,太陽一升起,無論藏著多少心事,也要笑容滿面,仿佛新的一天又是充滿希望的明媚一天。
可把又是新一天這句話在早起時對自己多說幾遍,漸漸也就會真的信了。
人類最擅長給自己洗腦。
鍾晴把昨晚的震驚和悲痛都在心裡找個位置掩藏起來,打起精神又變成元氣滿滿的樣子去上班。
到了公司如常工作,和其他同事也照舊說笑。
哪怕在電梯裡遇到喬明軒時,也能若無其事地喚聲“喬總”打招呼。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了這場隻有兩人的電梯偶遇,她已經徘徊在這醞釀好半天。
電梯裡,鍾晴闲聊似的問喬明軒:“喬總,您有沒有聽過一程制品這家公司?”
她仔細觀察喬明軒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而他的表情竟真的有很明顯的變化。
他推了推鏡框,鏡片後的眼睛裡,神色有一瞬的閃爍。那一瞬極短暫,幾乎叫人覺得是看錯。
然後他把眼神轉向鍾晴,定在她臉上,反問她:“一程制品?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家公司?”
“想了解一下這家公司之前融資的項目情況。”鍾晴面不改色鎮定地答。
“找過公司項目數據庫嗎?”他這樣問。好像並不清楚這家公司的融資情況一樣。
“找過,公司數據庫裡沒有這個項目。”鍾晴答。
她當然在公司數據裡狠狠翻找過,隻是翻遍每一個角落,都沒有和一程相關的任何信息。
“說明它不是我們公司做的項目。”喬明軒說道。看樣子真的好像不知道。
可他看著她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問道:“所以你為什麼會突然對這家公司的融資項目感興趣?”
——他這麼問,應該是知道一程制品融資項目的!
鍾晴在這一瞬清晰地認識到。
“沒什麼特別,就是覺得有點好奇。前幾天聽人說起這家公司,說到它融資隻進行到一半就無疾而終,然後居然還鬧出了人命。”她笑著說。
她努力用笑容遮蓋自己心中的痛與憤怒。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喬明軒看著她的表情轉為嚴肅,甚至是凌厲,“不要獵奇。”
電梯到了,梯門打開。
鍾晴老實憨厚又笑靨如花地回答他:“好的,喬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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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吃完飯回到公司,趁著還沒上班,鍾晴找到施雅妮闲聊。
聊著聊著,不經意拐到公司做過的項目。
鍾晴問施雅妮:“有沒有什麼項目,是公司做過但不會入到項目數據庫裡的?”
施雅妮說:“有一些老項目,或者特殊項目不方便公開展示的,不會入到電子庫,但紙質資料會存檔在資料室裡。”
資料室裡的存檔資料,鍾晴剛來時就仔細看過一邊,包括被上鎖的部分。
她確信裡面沒有一程制品相關的記錄。
她直接問施雅妮:“雅妮姐,你有沒有聽過一程制品這個公司?”
施雅妮認真地想了想說:“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是在什麼情況下,就有點記不得了。難道是新聞?”
鍾晴又問她:“我們公司接觸過這家企業的融資項目嗎?”
施雅妮說:“應該是沒有,我沒有任何印象公司有接觸過這家企業。”
鍾晴再次問:“雅妮姐你不會記錯的哈?”
施雅妮又認真回想一下,確定地回答:“是,我不會記錯,我們公司沒有做過這家企業的項目。”頓了頓,她不由好奇,“你怎麼突然打聽這個,這家公司對你來說有什麼特別嗎?”
鍾晴笑笑說:“我有個朋友託我問問,好像是和他家人有什麼關聯。”當然,她這個朋友就是她自己。
施雅妮沒再追問。這就是施雅妮的美妙魅力,別人不想說的,她從來不多問半句。
晚上下班前,鍾晴突然接到景絮風的電話。
自上次在路演會場遇到,鍾晴已經整理好自己心情。
她已經不是那天剛剛知道當年事而感到倉皇茫然的人,痛哭一場後她已經把一切混亂心情釐清。
所以她沒有拒絕接通景絮風的來電。
景絮風在電話裡想約她見面,怕她不肯出來,還特意強調,是有些關於易強的事想說給她聽。他聲音語調都如常,但就是能讓人感受到其中飽含祈求。
鍾晴無聲嘆口氣,問他見面地址在那裡。
景絮風仿佛不置信她能這麼快答應,要愣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風琴餐廳,可以嗎?”
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他聲音都在顫抖。
因為那是鍾晴和他確定戀愛關系時去吃的餐館,就在學校附近。
鍾晴苦笑一聲。他還沉浸在過去裡。
“換個地方吧,那兒離我住的地方太遠,就算吃完打車回來也要很久,來回我都不方便。”鍾晴淡淡地說。
景絮風半晌無回音,隻有呼吸聲在沉重地展示他很失望。
但最終他還是答應下來,因為怕鍾晴等得久會不耐煩再持續這通通話。
“好,聽你的,那你來選個地方吧。”
鍾晴沒多想,直接報了上次和秦飛揚一起吃飯的路邊蒼蠅館子。
她的第一想法是,那兒離家近,吃完可以馬上回家。
她忽然意識到,和景絮風之間真的再沒有可能。從前戀愛時,恨不得時時和對方黏在一起,總覺得時間好像有不夠用的bug,它凡是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就會特意走得飛快。
那時他們就算冒著被宿管阿姨抓的風險,也要在熄燈時躲在宿舍樓前和對方卿卿我我一會。
可是現在,還沒來得及坐在一起吃上飯,她就已經為方便盡早回家做設想了。
可見是真的已經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一點留戀念想都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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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絮風在電話那邊,已經飛快答“好”。他不敢再多做拉扯,就怕牽連他和鍾晴之間的那根已經很細的絲會說斷就斷。
掛斷電話,鍾晴收拾東西。施雅妮約她一起回家吃海底撈外賣,鍾晴抱歉地說自己有了其他約。
施雅妮衝她眨眼:“約你的,是男的?”
鍾晴老實點頭。
施雅妮笑容變得旖旎:“追求者?”
鍾晴想想,好像也沒錯,又點點頭。
施雅妮:“快脫單了?恭喜!”
鍾晴連忙擺手澄清:“那倒不會脫單,這一位是我前男友。希臘先哲畢竟說過,人不會踏進同一條河流兩次。我也不會找同一個男人做男朋友兩次。”
她告別施雅妮,拎起包包先走了。
施雅妮給嚴洛打電話,恩準他過來陪自己吃晚飯。
在金嘉公寓乘電梯上樓時,梯門一打開,施雅妮看到裡面站著從地庫上來的喬明軒。
施雅妮笑著打招呼:“好巧,喬總,難得今天大家都能按時下班。”
喬明軒點點頭,狀似不經意地順著施雅妮的話往下說:“你和鍾晴今天都不加班,那你們今晚可以一起吃頓好的了。”
施雅妮笑著擺手:“我和您想法一樣,趁著倆人都按時下班,晚上回家一起吃頓好的。但鍾晴今晚有別的約了,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