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到一半。
班長喊她出去,說家裡人來找她。
溫雲渺一走,幾個睡醒的同學八卦道:“誰啊?她不是孤兒嗎?”
同班好幾年,大家都清楚這些。
班長笑著說:“她姐夫,好帥好年輕,校門口那能看見開了輛跑車!”
“哇,溫雲渺好低調啊…”
一群人默默驚嘆。
溫雲渺是沒問這麼多的,因此很疑惑。十幾年來,因為家裡欠債早就斷絕了親友。除了夏仰,她沒有家人。
夏仰也不會不打電話不發信息,就跑來學校找她。
高三的教學樓在學校最偏的位置,就圖個安靜不被打擾。溫雲渺下了樓,一見到來找她的人,立刻轉身往回走。
段宵慢悠悠開口:“敢走我就去找你校長。”
“威脅我姐,還不夠?”溫雲渺止住腳步,轉身怒視他,“還要來威脅我?”
他聳肩,對她說出這番話一點也不吃驚:“我連你姐都威脅了,還差一個你?”
"…"
他真的很無恥。
溫雲渺木著臉跟他走到紫藤花廊道那,看他自來熟地指了指旁邊石凳位置,讓她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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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她言簡意赅,十分冷漠,說話都鮮少結巴了,“你有話就說。”
段宵看著她,跟看一個叛逆小孩似的,無奈嘆口氣:“為什麼和閻醫生說不做手術?”
取消移植手術根本不是其他原因,是溫雲渺自己決定的。
醫院打來電話要求患者籤字做身體的一系列檢查,但那天正好是夏仰手機被段宵摔壞的那天,沒接到電話。
閻醫生的助手隻好打給了她留的第二個號碼,也就是溫雲渺。
那天她請了一個上午的假,坐公交去往市中心,從醫生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肝髒手術和段宵的委託有關。
她想起了夏仰…
夏仰之前跟她說過,等她畢業了會有一份意想不到的畢業禮物,應該就是指這場手術了。
所以她拒絕了這種條件,也託了醫生別告訴夏仰。
溫雲渺冷眼看他:“我不會讓我姐,再欠你的。”
“你姐沒和你說過?你母親生前給你買過一份醫療保險,你手術的錢不是從我這拿的。”段宵不疾不徐地把話說完,“至於閻醫生會提到我,隻是因為那家醫院的器材贊助商是我家公司。”
多餘的話,怎麼找志願捐贈源這些事就不多說了。
溫雲渺半信半疑:“真的,和你沒關系嗎?”
“就算有關系又怎麼樣?我和你姐在談戀愛。在你的事兒上,上點心不應該?”
“我姐說,你們不是談戀愛。”
段宵想也沒想,回道:“她知道個屁。”
“…”
你倆談戀愛,她不知道在談?
你自己聽聽這像話嗎?
溫雲渺也有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挫敗地坐在一邊:“我、我搞不懂。但我姐說了,和你,不是戀愛關系…你到底有沒有,逼她?”
“有,所以她跟我分手了。”段宵幹脆利落道,“我和她之間,是我們感情上的事兒。情侶分分合合很正常,我倆遲早會和好。但你不做手術,死的是你。”
“我…”
“我會和醫生那邊約你放假的時間再做一次體檢,也不會讓夏仰知道是你自己拒絕的。”他站起來,手插兜,“還有別的話嗎?”
溫雲渺乖乖搖頭。
“行,高考完再見。”
他說著往外走,溫雲渺又追上來,扭扭捏捏地說:“我姐她從來,都習慣說不喜歡,小時候就是,不爭不搶的性格…她除了跳舞,什麼也不會。讀書也讀不好,朋友都很少。”
“小結巴,你到底想說什麼?”段宵低眸,不悅地睨她,“不是教過你想清楚再講嗎?”
溫雲渺微微窘迫,支吾道:“她不太會,談戀愛。身邊也沒別的,男生,你讓著她一點。”
他擺擺手,懶洋洋地留給她一個背影:“知道了。”
第34章 送傘
返校一周後, 許久沒出現過的高中同學突然聯系了夏仰。是三(1)班的班長:邵奇煜。
他學建築學,下學期會轉來京大交換三個月,所以提前想來參觀一下校園。
邵奇煜現在在人大上學, 雖然都在一個大學城,但很少跑來這邊逛。在同學列表裡翻了翻,最後鎖定了高中時候關系還不錯的夏仰。
夏仰對高中文化班的同學也聯系得不多。
因為她從初中就是藝術生,並不會和中考、高考生們同吃、同住、同上課,自然關系密切不起來。
更別說她那時在藝考完, 就回了分校區繼續學文化課程。
但邵奇煜主動找她,他是她當時為數不多會常接觸的同學之一。
當初她作為初來乍到的新同學,也承蒙這位班長多關照, 夏仰沒理由推辭。
下了課, 夏仰急急忙忙往約好的三食堂門口走。
邵奇煜穿著格子衫、牛仔褲,正看著她小跑過來, 笑著提醒:“走慢點, 剛下過雨, 路滑。”
“不好意思,我老師臨時小測,拖了一會兒。”夏仰緩了緩氣息, 帶他往裡走, “我先帶你去吃晚飯吧, 熟悉一下我們學校最好吃的食堂。”
邵奇煜推了推眼鏡:“好, 麻煩你了。你們這裡的食堂是隻能刷學生校園卡嗎?我等會兒把錢從微信轉你。”
“不用啦。”夏仰笑了笑, 帶他去窗口,“我們這邊飯菜很便宜的。”
男生點頭:“那下次你來我們學校, 我請回來。”
他還是老樣子,和和氣氣的老媽子口吻。
有點善意的小啰嗦, 也難怪從高一開始就一直是班主任眼裡的班長首選。
除了總被喊“萬年老二”這個外號以外,邵奇煜在學生時代似乎沒有什麼窘迫又或是轟轟烈烈過的時刻。
吃過晚飯,夏仰帶著他從操場、宿舍樓、建築學院到圖書館。
她不擅長找話題,但邵奇煜很會和人溝通,沒讓氣氛變得奇怪冷卻。
從中學過往聊到目前的學業規劃,講起話來一股學究氣,讓人如沐春風。
“班長,你要借書嗎?”因為還在圖書館裡,她聲音很小。
邵奇煜把手裡的建築學概論放回去,搖頭,又笑道:“都畢業兩年了,你怎麼還叫我班長?”
夏仰抿著唇,也露出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習慣了,感覺你和高中那會兒沒什麼區別。”
邵奇煜打量她:“你倒是變了點。”
“哪啊?”
他如實道:“從容輕松了許多,感覺你高中那會兒有點急著往前走。”
夏仰頓了頓,心想好像是這樣。
高中那時她還沒成年,寄居在大姑家裡,帶不走溫雲渺,經濟也不自由,還怨恨時常能碰面的羅良琛。
才兩年不到,她已經能很好地獨立。
前段時間醫生也重新約好了渺渺的手術,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變化。
從圖書館那出去時,邵奇煜看了眼時間:“今天就到這吧,差不多都逛了一遍。”
學校很大,至少邵奇煜挑的那幾個地方都是較為重要的場地。
隻是一趟走下來,也從傍晚到了天黑。路燈亮起,圖書館即將關閉,不少學生在這時一塊刷卡出來。
外面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又下起了春雨,伴隨著幾道轟隆雷聲,這幾天的天氣都不太好。
一行人站在圖書館門口的檐下躲雨,這場雨早上才下過,晚上返回得猝不及防,黑夜裡都可見蒼茫一片的水霧。
有人披起外套往外衝,也有人打著電話讓室友或對象送傘。
夏仰有點擔憂地看著雨幕:“班長,你是不是得坐地鐵回去?晚點怕地鐵要停運了。”
“是啊。”
但邵奇煜還背著個包,裡頭裝著電腦和書,淋湿了會很麻煩。
夏仰想著還是得讓莊婧過來給她送個傘,剛拿出手機,一把傘突然遞到了自己眼皮下邊。
伴隨著身後那些似有若無,看熱鬧的咳嗽暗示聲。
她一抬頭,看見了段宵的臉。
他逆著燈光站著,個子凌厲拓跋。有陣子沒見,男生頭發短利了許多,下颌線條折角依舊瘦削鋒利,眉宇英戾。
但好像有好幾天沒睡好似的,眼睑下方的烏青顯得有些憔悴。
夏仰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眼旁邊不明所以的邵奇煜。想撇清關系解釋幾句,又覺得早就沒必要這樣了。
雖然按平常,他肯定又得發脾氣。
然而段宵現在隻是說:“你的傘。”
這把折疊傘確實是她的。
某次出去玩遇到下雨天,她買的傘,他付的錢。
不怪夏仰磨磨蹭蹭的一直和他切分得艱難,他公寓那現在還堆著很多她的東西。是他買的,卻也隻有她能用。
傘強硬地推到她手邊,夏仰遲疑接過來,很小聲地嘀咕:“我都說了…”
“我知道。”段宵微微勾下頸配合她的高度,低聲開口,“不是聽你的了嗎?”
她說要結束,他就沒生拉硬拽了。
整個寒假都沒再給她打電話來。
身後那群認出段宵的那群人支著耳朵聽。
但這種掐頭去尾的對話除了他們彼此聽得懂,別人聽著隻能是一頭霧水。
邊上的邵奇煜也沒傻愣著,打了聲招呼:“段宵,好久不見了。”
段宵瞥他一眼,微頷首算回應。
他對無關緊要的人向來冷淡又漫不經心,邵奇煜沒多在意他這態度,隻是不免好奇他倆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段宵視線又慢悠悠地落回她身上:“不冷?”
夏仰下午來得急,還穿著上課時中規中矩的舞服。
今天穿的是套古典舞身韻練功服,很素雅的青白色,外穿不顯得突兀,早春季節也是正合適的溫度。
但雨絲被風吹過來,撲在身上還是有點冷。
“不冷,我先走了。”
夏仰吃不準他這會兒輕聲細語的是想幹什麼,囫囵一句回答完。
打開了傘,也沒管他,她側過頭看向邵奇煜:“班長,我先送你去地鐵站吧。”
傘小,兩個人得靠很近才不會被淋湿。
段宵微眯眼看著他們肩臂碰上,狹長上揚的眼尾克制地收斂住鋒芒和戾氣,拉了下她手肘。
夏仰立刻停住動作,警惕地瞪過來:“你又要幹什麼?”
“沒幹什麼。”他眉目有點冷,“想問問你,意大利不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