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了一下日子,低睫,淡聲道:“沒關系,用不完可以退的。”
兩人快吃完時,邊上那張餐桌被幾個女生坐滿。
她們在聊天,並沒控制好音量。
“…也就是說,段宵對你是欲擒故縱嗎?他還挺會玩的啊,不會要讓你去倒追他吧?”
“那他還嘴硬,說不是為了你買單?”
一道耳熟的女聲傳過來:“不知道,但我把我們全班女生幾乎都排除了一遍,也沒見誰和他認識!他那天的話感覺就是借口。”
“哈哈哈這哥在想什麼啊,被你這個大美女追著跑,心裡肯定暗爽啊!”
夏仰握著調羹的手指微動,聽出這是甄冬兒那一伙姐妹團體的聲音。
顯然,林望也聽見了。
他對段宵的崇拜已經不比入校時,聞言也隻是落井下石般輕哼了聲:“沒素質,還玩弄女生感情!就知道他的真面目遲早要被人揭穿。”
夏仰放下調羹,抬眸問:“他的真面目是什麼?”
林望被她冷聲一問,無端地緊張起來:“學姐,你、你怎麼突然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隻是想知道你說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意思。”夏仰緩了緩語氣,“那天丟你的花確實是他不對,但你也不用道聽途說幾句就全面否定一個人。”
說完,她起身端著託盤離開,也沒轉頭看他反應。
拎著打包的包子油條往宿舍走,夏仰才發覺自己腳步過於快了,仿佛真應了林望那句“生氣”。
但她真不覺得自己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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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和林望說的那句話,也隻是段宵這個人曾經表達過的意思而已。
她不能說自己多了解段宵,可是段宵這個人喜怒哀樂都擺臉上,心裡敞亮,根本用不著從別人嘴裡聽說他、揣摩他。
走到樓梯口,夏仰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高中的某節晚自習,他帶著她翹課去看音樂節。回學校的路上,他們遇到天橋那邊有個一起聽完音樂節的盲人女孩下樓梯。
國內大部份城市的盲道設施並不完善,因此那女孩拄著盲杖走得也很吃力。
夏仰正要去扶,卻被段宵拉走。
他說:“她如果需要幫助,聽到我們說話了是會喊的。”
“萬一她不好意思呢?”
“那就說明,她還沒有到迫切需要求助。”他言之鑿鑿,“你看她剛才經過我們身邊有停頓過嗎?她剛聽完歌,說不定心裡還挺開心。”
夏仰被他說服,幾分鍾後再回頭看。
果然看見那女生已經順利下了樓梯,往前走時還哼著曲兒。
段宵這個人是這樣的。
他有自己為人處事的一套靈活規則,並且冷漠又成熟地運行著。
就好比他不會因為一個300斤的人穿漂亮小吊帶就多看人家一眼,也不會產生那種覺得對方有勇氣、有人格魅力的多餘想法。
這太刻意,太裝了。
你是誰呢,不管好、壞話,誰要被個不相幹的人評頭論足啊?誰想被當成別人眼裡的另類,誰稀罕你那所謂的“高看一眼”、“獨特對待”。
在他的世界觀裡,不隨意對人下任何定義才是最基本的尊重。
可這個世界上。
就算你不定義別人,也多的是別人在背後胡亂定義你。
回了宿舍,夏仰看了眼時間。
八點半上課,她們幾個人還有20分鍾來洗漱和吃早餐。推開門,她挨個床簾拉了一下,把人叫醒。
老四從被子裡探出一個頭:“好香!夏仰,你給我們買了什麼早餐?”
夏仰在櫃子那找書,回過頭說:“燒餅、油條、包子都有。”
另一個床的室友江向涵拍了拍手掌:“滴水之恩,吾輩自當湧泉相報!”
“別放嘴炮了,趕緊起啊你們!”莊婧刷完牙進屋,咬著包子含糊開口,“對了夏夏,你知道剛才誰找我了嗎?那個金融系的帥哥學弟,林望。”
林望進了漫畫社社團,莊婧正好是副社長。一聽她是夏仰室友,這小孩當天特意來加她好友。
“他剛給我發信息說想要你微信號,讓我推給他。我問他幹什麼,他說好像話太多,惹你不高興了。”
莊婧看熱鬧地問:“有情況啊?”
“沒有,他就一小孩。”夏仰沒把食堂的事情放在心上,拿出書準備去教室。
“才比我們小一歲!”莊婧又在後邊追上來,問道,“那我把你微信推他了啊?”
“隨便。”
這個點路上不少學生,都是二、三教那過去的。
莊婧邊吃邊走,闲侃道:“你知道我剛還聽說了個什麼消息嗎?那個甄冬兒是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她跟人說段宵對她有想法!”
“我真服了,那天晚上她前腳剛走,後腳段宵就和自己女朋友打電話去了。真想穿越回那天晚上,把她綁在電梯裡和我們一塊聽!”
“…”
夏仰也真想穿越回那個晚上,把段宵從電梯裡踹出去。
她甚至覺得就憑“那通電話”,已經足夠莊婧一個學期翻來覆去地回憶和作為段宵並非單身的鐵證。
夏仰頓住腳,神色認真地問:“為什麼你人在床上,卻能知道這麼多事?”
她都是起一大早才聽見這些八卦的。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莊婧得意道,“我人在床上,魂在互聯網,我們系裡,各個群聊裡都有我在!”
夏仰了然地點了點頭,打擊道:“多加幾個國際生的群吧,今年四級再不過就真說不過去了。”
說起學習就煩,莊婧憤怒:“夏夏你真掃興!!”
她們到教室時,後排幾乎被坐滿。
因為綜合英語大課的老師雖然課上寬容,考試前也會劃重點,但她特別喜歡課堂互動,隨機抽選幸運兒念課文。
上了大學,大家早沒那和老師互動的衝勁兒了。加上選這門課的很多人都是藝術生,一個個避之不及。
“夏夏!來這兒啊!”莊婧好不容易找到兩個空位。
夏仰卻一眼瞥見了自己的保溫杯,正熱騰騰地冒著氣,安靜地放在前邊一張桌子上。
她帶著疑慮猶豫的那會兒,莊婧留下的另一個位置已經沒有了。
夏仰無奈地指了下前面:“你坐吧,我…我佔過位置了。”
“…”
佔位置佔個第一排?
莊婧給了她一個“你是不是沒睡醒”的眼神,豎起大拇指:“勇士!真女人!”
上課鈴打響,人都陸陸續續進來,快要佔滿教室各個角落。老師早就打開多媒體電腦放著PPT投影,讓底下人把教科書打開。
夏仰正趴在桌子上做生單詞的預習,身邊幾個位置都是空的。
突然身後傳出驚呼議論聲:“他怎麼來了?”
“我靠!段宵來上綜合英語課,我沒看錯吧!”
“他一大一就把託福刷了118的學神,來這裡是想幹什麼?羞辱我們一幫學渣嗎?”
就連講臺上的老師都有些驚訝,推推眼鏡:“段宵,你來上課啊?”
段宵頷首:“嗯,老師好。”
男生人高腿長,從教室門口走進來。他穿了身淺色系的衛衣,休闲長褲。整個人沒睡好的樣子,眉宇間還不自覺地皺著。
在日光下不顯兇,反倒有幾分炸毛孩子氣。
“噗——我相信他是沒睡醒,要不然就是走錯教室了!”身後那男生笑道。
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這位少爺就帶了支筆,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顆棒棒糖。
那顆糖是他剛才去買筆的時候,順手買的。
段宵打完招呼也不管其他人此刻都在討論他,順勢就坐在了第一排,正好是夏仰的旁邊。
夏仰在看見自己保溫杯的時候隻以為是他有事來過學校,順手放的。但看見他坐了過來,她人都愣了。
他酒到現在還沒醒嗎?
段宵早上有健身後沐浴的習慣,清冽的味道隨著他靠近變得濃鬱:“我沒帶書,能共一下嗎?”
“…”
說著,都沒聽見她回答。
他已經直接上手,把她那本塗塗改改標漢字的英文書扯過來一半。
第07章 半真
他一臉無賴樣,跟個校霸似的。坐下來後,兩條腿就這麼大剌剌敞開,緊挨著她的,還放肆地碰了碰。
得虧這個位置的小動作是真沒人能看見。
當著一個大班的人這樣暗渡陳倉,尤其是老師就還站在側前方,眼皮底下就是他倆。
夏仰羞赧又沒出息地紅了臉。
她試圖把自己的書挪回來一點,揉了揉滾燙的耳朵。壓低聲音,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你過來幹什麼?”
他挨近了些,吊兒郎當地笑:“上課啊。”
“…”
說完,他又看著她那教科書上的注釋,嘖了一聲:“怎麼回事兒啊小夏同學,這不高三我教過你的詞兒嗎?”
“…你少管我。”
夏仰惱羞成怒地用手掌撐著臉,繼續用自己的笨辦法在長難詞匯旁邊標下注解。
說實話,夏仰在文化課上的智商確實和她外在氣質截然相反。她看著像書香世家的嬌嬌女,其實隻擅長跳舞,不怎麼會念書。
雖然不至於是笨蛋美人。
可在狀元濟濟的京大裡,絕對是不算聰明的了。
而看著玩世不恭的段宵,除了人品三流,腦子卻還是很一流的。
兩個人某些方面相反又互補。
偏偏在今天之前,從來沒人把他倆聯系到一塊。
一切看上去風平浪靜,直到大家私底下的討論聲被這堂大課最讓人心跳加速的環節給代替。
臺上的老師拍了拍桌,指著書本說道:“這篇閱讀是從Economist報刊上摘抄的,每一句語法都很精煉,單詞難度也恰到好處。一共就兩段,有人願意領讀嗎?”
臺下鴉雀無聲。
段宵放在桌下的兩條長腿突然撞了撞她膝側。
“…”
夏仰忍辱負重,悄悄挪開了些。
老師那雙眼睛在全班人的身上轉了一圈,回到自己眼皮底下:“ok。就這位女同學吧!我記得你每次在晚會上的舞姿都非常優美。”
夏仰蹭得一下抬頭,確認了那個倒霉蛋就是自己。
她甚至聽見了幸災樂禍的偷笑聲,從段宵的嗓子裡懶洋洋地蕩出來,磁啞,撩人。
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她站起來後,又被老師提出要求:“不,不是對著我。你往後轉,對著各位同學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