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下的皮膚細膩光滑,陳嶼舟指腹不動聲色的輕蹭兩下。
他揚揚下巴:“躺下。”
“哦。”
她現在不太敢跟陳嶼舟對著幹,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陳嶼舟從床邊站起來扶著她肩膀躺下,手往下滑撈過她的手握在掌心,拇指按著她虎口的位置。
有點酸又有點疼,明芙忍不住縮了下手。
“別動。”他牢牢地圈著她的手,低著頭看不出情緒:“按這兒能緩緩你的頭暈。”
陳嶼舟一手攥著明芙的手腕,另隻手的指節抵著她的掌心,力道不算很重的揉著她的虎口。
人身上總有那麼幾處敏感的部位,明芙最敏感的地方除了脖頸那處還有一個就是手,現在被陳嶼舟碰著,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從心底悄悄蔓延。
許是因為受了傷,明芙不太能控制得住心底的欲望,遲疑了會兒,放棄抵抗。
把懸著的手指一點點放到他的手背上。
她現在是個傷者,放肆一點,應該不過分吧。
兩人的手幾乎是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
陳嶼舟動作稍頓,很快又恢復正常,“撞你的人,有想法麼?”
明芙正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出神,聞言“啊”了聲,才說:“我接了個駕車撞人的案子,被告是肇事者,我是原告律師,第一次開庭的時候他拿了張精神證明,推卸了責任,我這邊提了上訴,然後有天晚上回家,有輛車在後面跟了我幾條街,不知道是不是有關聯。”
除了那晚被跟蹤後,後來幾天她按時下班就沒再看到過那輛車,誰成想今天下班的時候就出了這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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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車衝過來的速度太快,明芙根本來不及注意車牌號,隻能調轉車身避開,不然那輛車直直的懟進駕駛座,她估計連命都沒了。
駛出院落的那個拐角正巧是監控死角。據朱樂樂後來補充,她當時撞到電線杆後,事務所正好也有人下班回家,聽到發出來的巨大聲響後趕過去察看的時候,隻來得及看到一抹車影。
想來是看到她出了事,目的達到就跑了。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對方再瘋狂一點,補撞一下,她就不隻是腦震蕩和額頭上破了個口子縫針這麼簡單了。
明芙是懷疑這三件事其實都是同一件事,雖然刑辯律師是挺容易得罪人的,可她也不至於一下子得罪三個,還都挑同一個時間段找上門。
但是空口無憑也不好下定論,這也她的猜測。
頓了頓,她又說:“我把車牌號拍下來了,在手機裡,還把他給甩掉了。”
像是為了給之前那句“撞到電線杆”找回點場子,小姑娘尾音上揚了些許,聽上去有那麼幾分小得意。
陳嶼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傷臉色發白襯的,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蘊藏了浩瀚星鬥,讓人隻一眼就會陷進去。
繃著的那股勁兒倏然間就散了,他笑笑,誇了她一句:“特別棒,小明律師做得對。”
“......”
倒也沒有讓他誇的意思。
明芙感覺自己臉有點熱,偏頭往枕頭裡埋了埋。
陳嶼舟看了眼放在床頭的手機,“手機有密碼麼?”
腦震蕩帶來的後遺症還沒消,再加上她頭上傷口縫針的時候打了麻藥,清醒了這麼一會兒又開始犯困,眼皮子打起了架。
聽到陳嶼舟這麼問,她模模糊糊的“嗯”了聲,報了串數字出來:“130507。”
大概是某個日期。
“知道了,睡吧。”他放柔了聲音,帶著哄。
陳嶼舟這句話跟下了道命令似的,聽他說完,明芙就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小姑娘偏著腦袋陷進枕頭裡,烏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失了血色的嘴唇有點發白,看上去像是一碰就碎的易碎品。
陳嶼舟伸手輕輕撥開她頰邊的碎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樣。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有了動作。
明芙的手還落在他掌心,他攥著她的手腕,偏頭閉上眼在她手腕內側落下一吻。
神情虔誠又迷戀。
似是她的信徒。
-
明芙再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黑如濃墨,病房裡隻有靠近門口那一排燈開著。
局麻的勁兒過了之後,額頭縫針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疼。
她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除了眨眼之外好半晌沒有其他的動作。
清冽的男聲在一旁響起:“傻了?”
明芙緩緩扭頭看去,陳嶼舟靠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雙臂環疊在一起,雙腿大刺刺的敞著,臉上掛著點笑,暖黃色的燈光隱隱約約籠在他身上,冷硬的線條變得柔和了不少。
明芙和他對視幾秒,問了句:“你怎麼在這兒?”
“?”
她這句話直接把陳嶼舟給問懵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氣又笑的拋出來兩個問題:“那不然你想讓誰在這兒?還是我該把你自個扔這兒?”
“不是。”明芙剛才也是才睡醒沒反應過來,現在也意識到自己問的問題有歧義:“我以為你走了,沒想到你還在。”
“你還躺在這兒呢,我能去哪?”
縮在被子裡的手動了下,明芙慢吞吞的“哦”了一聲。
陳嶼舟從椅背上直起身,“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
車禍發生的時候就是傍晚,之前醒來的那次頭還暈著,一點食欲都沒有,現在睡了一覺緩過勁兒來,肚子也真真切切的抗議了起來。
她點頭。
陳嶼舟附身環住她的肩膀半摟半抱的把她從病床上扶起來。
明芙的鼻尖隔著層布料磕到他的肩膀,她聞到了陳嶼舟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氣。
清冷又幹淨。
額頭的抽疼莫名得到了緩解,她下意識抬眼,距離太近眼睛失焦,什麼都看不清,但她卻能感覺到男人皮膚的溫度。
心跳逐漸加快,她低下頭想要遮掩,結果發現這樣好像是埋進他懷裡了一樣。
進退不得,明芙隻好僵著身子保持一動不動的狀態。
偏偏陳嶼舟跟個沒事人一樣,扶著她坐起來又把枕頭墊到她背後讓她能靠得舒服點,全程都是圈著她完成的這一系列動作。
肩膀時不時就碰到明芙的鼻尖。
瞥到小姑娘變紅的耳朵,陳嶼舟勾勾嘴角,故意問了句:“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沒,有、有點熱。”
她難得磕巴了下。
“是麼,我感覺還好啊。”
“......”
耳朵又紅了點,像能滴出血來。
陳嶼舟好心的閉上嘴,沒再逗她。
弄好後撤離她身邊,陳嶼舟開了燈,把小桌子放到床上,又把保溫盒裡的清粥小菜一樣樣拿出來擺到上面。
隨後重新坐到椅子上,抽了張消毒湿巾出來,朝明芙勾了勾手指:“手,過來。”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快點,別廢話。”
“......”
明芙把手遞了過去。
下一秒,手再次被他握住。
男人垂著頭,拿著消毒湿巾細致又溫柔的給她擦著手。
惦記著她餓,陳嶼舟也沒耽誤時間,老實的把她手擦幹淨,遞了個勺子給她。
明芙一聲不吭,悶頭喝粥。
感受到身旁輕飄飄卻不容忽視的視線,他不自覺往下埋了埋頭。
陳嶼舟看著她這鴕鳥行為,樂了:“幹什麼呢你,再餓也不至於把臉埋粥裡吧。”
“沒有,不是。”明芙抿抿嘴,生硬的轉了話題:“現在幾點了?”
陳嶼舟兩指夾櫃子上的手機,按量屏幕,看了眼時間:“一點。”
“凌晨?”
明芙完全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話問出口才反應過來有多白痴。
陳嶼舟反手指指窗外:“你看看外面這天,還能是下午?”
明芙忍著尷尬,維持著面上的淡定:“這麼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確定?”陳嶼舟拖腔帶調的:“就你剛問出來的那個問題,你還怎麼可以?”
“......”
這是拐著彎說她傻呢吧。
明芙不再說話,繼續喝粥。
舀了勺粥,想起什麼,問他:“那你吃飯了嗎?”
“吃了。”
很簡單的兩個字。
她“哦”了聲,夾了一筷放在勺子上,合著粥一起送進嘴裡。
甜鹹脆爽的蘿卜被咬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陳嶼舟看她腮幫一鼓一鼓的,一個沒忍住,伸手戳了下。
鼓動的腮幫驟然停下,明芙扭頭看過來。
對上她疑惑不解的視線,陳嶼舟輕咳了聲:“臉沾上東西了。”
明芙拿手背蹭了蹭臉:“什麼東西啊。”
“......”
這對話聽著有點熟悉。
陳嶼舟處變不驚:“一個小黑點。”
明芙不疑有他,真信了陳嶼舟的鬼話。
又喝了兩口粥,突然“呀”了聲:“我忘記跟璐璐說我今晚不回家了。”
說著,放下勺子開始找手機,
陳嶼舟也不知道這姑娘怎麼長的,都腦震蕩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拿電腦工作,睡一覺起來又跟個沒事人一樣操心這操心那,沒片刻的消停。
好像這身體不是她自己的一樣。
他“嘖”了聲:“我跟她說了,她明天過來看你。”
指尖敲了敲桌子:“現在,能不能安心吃你的飯。”
明芙這才徹底老實下來。
雖然辦公室裡開了空調,但明芙也不是一整天都待在空調房裡,更何況那輛車撞過來的時候,她被激出了一身冷汗,現在隻感覺身上黏糊糊的。
吃完飯,她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陳嶼舟;“我現在可以洗澡嗎?”
生怕他說出“不行”兩個字。
“別洗頭。”陳嶼舟把床頭櫃上的紙袋子遞給她:“你的睡衣。”
明芙愣了下,接過來:“你回去拿的嗎?”
“不然還能是它長了腿自己跑過來的?”
“......”
陳嶼舟倚在櫃子邊,突然玩味的問了句:“你現在還知道怎麼洗澡麼?”
聽出他在笑自己,明芙鼓了鼓嘴,有點小情緒的回道:“我沒撞傻。”
說完,利落的轉身進了浴室。
關上門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了男人的笑聲。
有什麼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