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女兒都像爸爸。”
“小櫻,你幾個意思啊?你怎麼知道孩子爸爸就會比我好看?”
他沒說話,隻是揉亂了她的頭發,收好錢夾上樓了。可是他走了以後,她卻比之前更加心亂了。想起他們之間的對話,再想想這兩張照片,她就莫名感到有些心動,又有些心酸。
一個男人把一個女孩子的照片放在錢夾裡,還有什麼意義呢?他是明確拒絕過她的。
現在,她既得不到他的愛,也無法從單戀的牢獄中走出來。
他說她的孩子一定會比她好看。可是,她還有可能結婚生子嗎?
再次留意到常楓和陸西仁,她發現他倆已經震驚得嘴巴都能裝個鴨蛋。陸西仁震驚地說:“這還不叫戀愛?也是,這就是夫妻生活啊……”
洛薇臉頰滾燙地說:“他隻是控制欲旺盛。”
想到自己的體重,她憤怒地把紙巾揉成一團,朝賀英澤的背影扔去。
“洛薇……”陸西仁朝她勾勾手指,待她靠近一些,小聲說道,“我覺得啊,六哥對你可能已經……你懂得。”
“我不懂。你這麼懂他,你們在一起好了。”
“……”陸西仁看了她一會,“我還是比較喜歡黃玫瑰小姐。”
常楓卻介入他們中間,難得儼然地說:“其實,洛小姐,為了你自己好,請和六哥保持距離。”
“我當然知道。”她回答得很快,神色也輕巧,但明顯聽見自己心裡“咯噔”一下,“他已經不是單身啦。”
“不。女朋友是多大的事?就算結了婚,隻要他願意玩也可以。”
隱約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洛薇端詳了一下常楓。他望著她,斟酌了十多秒,告訴了她關於賀英澤回到南島發生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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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賀英澤不光有個大名鼎鼎的爹,他母親也不是普通人物:她和周錦茹是同一屆選美出來的宮州小姐。雖然名次隻差三位,兩個女人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周錦茹嫁給謝茂,過上了豪門太太的滋潤生活;吳賽玉跟了賀炎,沒名沒分,和他走上了顛沛流離的黑道之路。
盡管那時賀炎已經有了兩個姨太,吳賽玉還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跟了他。他原本火爆的脾氣,時常因挫折變本加厲。她卻不離不棄、無怨無悔,貼心地陪伴他,照料他的生活起居。選美結束後第一年,吳賽玉懷了孩子。賀炎深受父親器重,大部分時間都與父親在外奔波,一個月見不到她幾次。她身體虛弱,但也十分要強,不願吐半點苦水。十月懷胎過後,賀炎仍然很難抽出時間,就連妻子難產的事都是別人告訴他的。醫生盡了全力,還是沒有辦法,要他們面對二選一的難題。賀炎選了保母親,吳賽玉卻說要保孩子。如果孩子活不了,她即便活了也會立刻去死。他了解她的個性,她雖溫婉,骨子裡卻很倔強,凡事說到做到。二人一番爭執後,他終於繳械投降,威脅醫生說,母子一個都不能沒。然而到最後,母親還是沒能留住。這醫生被賀炎親自用子彈打穿了頭蓋骨。
賀英澤從小隨管家長大,長得像母親,性格卻像父親。初中之前,他從未感受過父愛,母愛更像是天方夜譚一樣遙不可及。賀家在宮州又是一個男權至上的家族,所以,在賀英澤的人生中,沒有出現過能夠引導他的正常女人。外加知道母親的故事時正逢叛逆期,他對女人和愛情的態度變得更加奇怪。從十五年前賀炎死去,賀英澤簡直就像是被仇人撫養著長大一樣。哥哥們帶她去賭場黑市的次數,比其他孩子去遊樂場的次數還要多。陪伴他一起長大的人,不是一群同齡小伙伴,而是一群持槍保鏢。
十三年前,作為一個初中生,他已經能毫無阻礙地與人聊槍支彈藥、軍火走私、藏劍殺人的話題。當父親的好友說“我這匕首如此鋒利,靠的是人肉磨刀石”並捶腿大笑時,他也能找到笑點,勾著嘴角輕輕笑出來。十一年前,他剛上高中,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在一個經驗豐富的二十八歲美豔女子身上失去了童貞。九年前,他在金融圈嶄露頭角,展現不俗的商業天賦。這個時候,蘇嘉年參加國際鋼琴大師獲得第一名,一舉成名。洛薇和他已失去聯系。七年前,賀英澤患上抑鬱症,大學輟學,吃了一整年的抗抑鬱症藥。這一年,洛薇正在忙著高考。年末,常楓開始鼓勵賀英澤,讓賀英澤專心投身商業。五年前,賀英澤用鑽石撈到了第一桶金,取得了家族的信賴。到這個階段,他的生活作風已經和現在沒太大差別,隻是各方面都沒現在大手筆。這時候,洛薇才剛在大學談第一場戀愛。直到兩年前,賀英澤變成了珠寶業的領軍人物,從四哥那裡接手甄姬王城。
仔細想想,洛薇居然不知道賀家的教育方式能否算成功。但是,隻要一想到他曾受過這麼多委屈,他就會想擁抱住她。最後,常楓說了一句話:“現在你知道了嗎?六哥這樣的人,不會在一個女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我不在乎他是否願意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洛薇笑了笑,驚訝於自己並不感到難過,“我隻是想對他好,想他過得好。”
她並不是感情白痴,當然明白這一夜後飛速升溫的粉色氣味代表了什麼。她也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一旦愛起來,就會每天幻想與這個人結婚而後白頭到老的畫面。而男人的愛分兩種,一種是和女人一樣的婚姻之愛,一種是激情之愛。兩種愛的程度都一樣,有時後者更甚,但後者是有時限的,多則數年,短則一夜。所以,哪怕有女友存在,賀英澤應該也不會排斥給她一段激情之愛。她頭熱過,覺得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現在順其自然就好。隻是理智到底還是艱辛地戰勝了情感。在這段感情中,她已經很辛苦了,不願更加痛苦、如果和他繼續下去,她不僅會失去愛情,還會失去尊嚴、名譽。
從這一天開始,她再沒有和賀英澤走那麼近過。
這一天下午下課了,小辣椒和幾個同學走出大學校門,本想去買幾本書,卻被圍觀人群奪走了注意。順著師生們的目光看去,一幕與學術氛圍格格不入的畫面出現了:梧桐葉飄落,染黃了橘柚飄香的秋季,一輛亮黃色的跑車停在校門口。跑車底盤低得幾乎貼在地面,整個呈比目魚形狀,是屬於那種停在任何一個小城市都會被路人圍觀合照的款式。更奪人眼球的是靠在車前的男人。他穿著群青色西裝,一頭法式小鬈發當真把他烘託得有了幾分歐洲古典氣質,黑領帶上鑲嵌的閃亮銀線卻出賣了他的騷包內心。他懷裡抱著一捧金子般的黃玫瑰,地面上有黃玫瑰花瓣鋪成的女性側臉和一行字:致我的黃玫瑰小姐。
身邊的同學都看傻了眼,偷偷問是哪個校花級的美女被看上了。小辣椒整個人都凝固成了石膏。她拉著她們低頭小跑而去,卻聽見身後陸西仁的大喊:“語菲,我在這裡!”
“哇,語……語菲,那……那個人好像在叫你?”同學站住了腳步,使勁拉扯她的袖子。她來不及解釋,隻能埋頭狂奔。察覺陸西仁沒有再呼喚她,她松了一口氣,繼續小跑前進,隻想低調地從人群中消失。
可是,排氣管的聲音雷鳴般呼嘯而來,那輛跑車剎在了她前方不遠處。陸西仁抱著花,從上面走了下來。小辣椒想跑也來不及了,因為她已經變成了這個丟臉事件中的焦點人物。沒有任何神靈來拯救她。她隻能硬著頭皮,看著陸西仁走向自己。他微微一笑,怕驚嚇到她般,柔聲說:“嗨,蘇小姐。”
“有何貴幹啊?”她無奈地說道。這男人到底是在做什麼?她不過是送了幾次快遞,他就跑到她學校來發神經。可惡,順通快遞不是說過要為員工的資料保密嗎?
“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再做無謂的掙扎。和我約會吧,我親愛的黃玫瑰小姐,我好想愛上你了。”
他的聲音很小,但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見。一陣鬧騰的起哄聲響起,夾雜著幾個女孩子花痴的驚嘆,小辣椒隻覺得更加丟臉了。她才不管他的出現有多麼高調華麗,隻知道他是有名的種馬男,這方告白也告得隨便有亂七八糟。
等了半響也沒有得到答案,陸西仁低下頭,投以好奇寶寶般的天真目光:“語菲,你的答案呢?”
“答應他!答應他!”旁邊有幾個學生應景地喊起來。小辣椒的同學也抱成一團,星星眼看著這一幕,沒喝酒就被這個多金浪漫的“黃馬”王子迷得爛醉。她們多麼期待好姐妹流下熱淚,直接和他談戀愛,這樣她們以後每天都可以看偶像劇了。
小辣椒滿腦子想的卻是該如何躲過窘迫。陸西仁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輕佻地笑了一下,丟出撒手锏:“我可是很優秀的人,隻要有我,以後你都不用再打工了。”
看見她的臉逐漸紅成了熟透的番茄,他嘴角勾成了自信的形狀。正準備進一步攻勢,卻聽見她怪叫一聲,跳了起來。下身感到滅頂的疼痛。以村上春樹的話來說,就是“被踢蛋蛋的感覺像是世界毀滅一樣”。他張開口,完全發不出聲來,捂著褲襠跪在地上。
就是那句“以後你都不用再打工了”,把小辣椒從羞射少女變回踢蛋蛋俠。一直以來,她都喜歡自力更生,不願靠家裡,更不喜歡聽這種帶有男權色彩的話。她冷眼俯視他:“再來這麼一次,我就告你性騷擾。”
陸西仁猜到了這個故事的開頭,卻沒猜到它的結尾。他痛不欲生,手指顫抖地指著她,見她越走越遠,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陸西仁縱橫情場多年,居然有一天,連花都還沒有送出去,就被……
最近,洛薇心中自然是苦悶的,但她在事業上發現了新的突破口,算是化解悲哀私生活的一劑良藥。這個突破口就是謝欣琪的情商下限。
謝欣琪身為宮州著名富商的女兒,居然是個完全不懂商業的人。她不僅有著藝術家的天賦,還有藝術家的臭脾氣——一談錢就跟幼兒園小朋友似的任性。在謝欣琪的新品上市前夕,洛薇已經聽到了Cici那邊的風吹草動:謝欣琪設計了成本極為高昂的綠寶石配養殖珍珠項鏈耳環套裝,想以它為主打產品,它的價格高出市面上所有競爭對手主打新品的價格數倍。不管公司高層如何要求她更改方案、減少成本,她都不做半點妥協,甚至以辭職、撤銷謝氏的贊助要挾他們。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謝欣琪堅持不用一線女星當產品代言人,而是請來了一個隻在發過有名的芭蕾舞者,說隻有她的肢體動作,才能完美地詮釋這件藝術品的意義。傳聞Cici內部因此吵得熱火朝天,也不知道他們最終方案是什麼,但對洛薇來說,有謝欣琪這份傻和衝動就已經足夠。她對Mélanie Green的新品策劃有了初步方案。
“什麼?再做一份高端珠寶的設計方案?”聽到她的話,設計師嚇得扶了扶眼鏡,“可是,洛小姐,我們的規模和資歷在業內都……都不是很理想,Mélanie Green本身是二線品牌,初次轉型又剛好撞上謝欣琪,總覺得……”
洛薇笑眯眯地說:“我隻是說準備第二套方案,並沒有完全決定下來,你就怕成這樣?這種強大的畏懼和不自信,是馬蘭歐尼學院的老師教你的嗎?”
“當……當然不是,可是……”
“相信你自己,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設計師,隻是沒有謝大小姐高調而已。記住,要奢華,寶石材質統統換成最好的。細微改動都交給你了,其他的部分我來搞定。”洛薇拍拍胸口,衝設計師眨了眨一隻眼。
她一個人走到工作室外,思索了很久,撥通了一年多沒撥過的電話。她在空蕩蕩的長廊中聽見電話的嘟聲、自己不確定的腳步聲,終於等到那邊的人說了一聲“喂”。她停下來,望著身側全身鏡般的櫥窗,演練出親和力滿分的微笑:“嗨,嘉年哥,好久沒聯絡,你在忙什麼呢?”
“你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