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語速也不快,但語氣卻莫名瘆人:“是啊,都過了一年多,你覺得我還會對你有想法?別開玩笑。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這一年都在賀英澤那裡,所有時間都用來陪他睡覺了,還有心思想到我?”
聽到最後一句話,她頓覺氣血上湧,但又不想在這種場合丟人,於是把桌上的餐巾紙團丟到他身上:“你不要羞辱人!”
這時,謝欣琪走過來,冷笑一聲:“洛小姐,麻煩你不要替我教訓男人。”
洛薇覺得很莫名。對這相戀的兩個人而言,她不過是個路人。居然會被人這樣對待,她可真是冤大頭。但發怒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她在心中盤算該怎麼化解尷尬。謝欣琪指向大門,對蘇嘉年說:“現在,蘇嘉年,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到外面去等我。等我結束了今晚的活動,自然會出來和你談。否則,你這輩子別想再看到我。”
她態度霸道至極,但臉上那一股不服輸的傲慢勁兒,竟在轉眼之間就弱了半截——她看見了走過來的謝修臣。他插到他們中間,擋住謝欣琪,對洛薇抱歉地說:“非常對不起,洛小姐,把你卷進了無關的麻煩裡。家妹比較任性,希望你別計較。”
謝欣琪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他望向洛薇的眼神是她這一年多都不曾見過的,混合了包容、歉意、呵護等多種意味。她握緊手中的香檳杯,隻覺得血壓不斷上漲,穿著高跟鞋的腳快要站不穩,她重新擋在謝修臣和洛薇中間,不希望哥哥再多看洛薇一眼。如果說剛才她的態度是傲慢,現在就隻剩下憤怒與受傷,語氣也激動起來:“我任性?你自己問問他們,是誰先任性!哥,你不要總把我當成蠻橫不講理的人好嗎?”
謝修臣無視她的兇悍,隻是想要攙扶快被謝欣琪撞倒的洛薇。但是,這樣的保護並不能讓洛薇感覺好受一些。她不自主地偏了一下身子,想躲開他的手:“別再和我說話,忙你們自己的事吧。”謝欣琪卻回過頭,把冰涼的香檳潑到她的臉上!
洛薇低頭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滿臉詫異。
“洛薇,你以為你是誰?不許這樣和我哥說話!”謝欣琪擋在謝修臣的面前,語氣比剛才尖銳得多,簡直是一頭護著巢穴的母獅子。她把香檳酒杯在洛薇面前晃了晃:“你知道嗎,我沒潑紅酒,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謝欣琪!”謝修臣怒斥著,同時把胸前的藍色方巾抽出來,替洛薇擦臉,“洛小姐,真對不起,我妹妹太沒教養了。”
“哥,我明明是在維護你……”
謝修臣嚴厲的說:“看來我們真是把你慣壞了,現在你見著誰都這樣囂張跋扈!立刻給洛薇道歉,回家禁足一周!”
謝欣琪傻眼了。從小到大哥哥一直都和顏悅色,她見過他生氣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數得過來,而現在,他居然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還是因為一個陌生女人……她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給她道歉!”
十四面鏡 同居
看見哥哥紅著眼命令自己,謝欣琪害怕極了,但一想到洛薇或許在勾引他,慍怒就超越了惶恐。她咬牙切齒地說:“我偏不!她恐怕在心裡偷偷嫉妒我很久了吧?洛薇,你說是嗎?當時我父母帶你去驗DNA的時候,你就在跟你爸媽沒完沒了地打電話,是不是想告訴他們喜訊,結果卻被打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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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瞠目結舌。想到父母九泉之下還要被別人的語言羞辱,她差一點就揮胳膊打謝欣琪的臉,但是,最後一絲理智告訴她,暴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輕輕笑了一聲:“你這大小姐,受到的教育不錯,教養和品德卻糟糕得一塌糊塗。之前看你的作品,我還羨慕你,真是瞎了眼。這麼自私自利不懂親情的人,怎麼可能會懂藝術?”
而那一句“不懂親情”,又剛好戳到了謝欣琪的痛處。她從小孤獨地待在畫室的記憶、一個人吃飯的記憶,與洛薇向父母歡天喜地地撒嬌的樣子形成了強烈對比,簡直是黑白兩色。她連嘴角都在發抖,但還在勉強自己笑著:“我怎麼會不懂親情,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孩子好呢。比如說,你父母恐怕恨不得你是我爸媽生的,因為這樣他們就可以拿到很大一筆財產啦。”
洛薇握著雙拳,連臉都變白了:“謝欣琪,我警告你,羞辱我可以,不要羞辱我父母!!”
她這模樣有些駭人,謝欣琪都不由得傻了眼,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過火。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但收不回,還讓她很難下臺階。她進退兩難,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可沒羞辱他們,他們希望你到我們家,不是缺錢是什麼?”
對父母的思念與愧疚,已經讓洛薇徹底崩潰。她氣得耳根都紅了,眼中有淚花滾動,衝上去就給了謝欣琪一個耳光。聲響傳遍整個廳堂,引來所有人的窺視。謝欣琪被打蒙了,捂著臉喃喃地說:“你居然敢打我……我父母和哥哥都從沒打過我,你居然敢打我……”她的眼神驟聚恨意,揚起手,準備回扇洛薇一耳光。然而,手腕卻被人抓住,她使不出勁來。
回過頭去,她看見了常楓。常楓身後跟著八名高大的黑西裝保鏢,頓時顯得矮了許多。同時,他的眼睛也笑成了倆月牙:“謝小姐,先羞辱別人,再動手打人,你這是打算把刁蠻千金風格走到底嗎?”
“你也知道我是千金?這種身份的女的,居然敢動手打我!她沒資格!放手!”
“這種身份?謝小姐可否定義一下什麼是‘這種身份’?”
目睹這一情況的人都為謝欣琪捏把冷汗。因為現在情況很顯然,洛薇和賀丞集團有交情,不然常楓不會出來為她解圍。不過,謝欣琪從來不懂審時度勢,她還在起頭上,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她?來路不明,隻是長得像我,連我的替代品也當不了。”
“你的替代品?如果我沒記錯,你曾經為了King相親專程飛回國,結果連King的面都沒有見到,對嗎?”
聽到這裡,蘇嘉年的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謝欣琪不會撒謊,隻能多說多錯:“你也知道那是因為我吃到了!如果我沒記錯,我是King唯一的相親對象吧?”
“謝小姐知道他為什麼要跟你相親嗎?”
“因為我是謝欣琪啊。”
“不,是因為當時King失去了初戀情人的聯絡方式,他看了你的照片,覺得你和那個女孩長得像,才答應要與你見面。不過,他們現在已經結婚了,所以,當替代品的人是謝小姐你。”
實際上賀英澤根本不願意和謝欣琪打交道,哪怕她長得像洛薇。這些話都是常楓胡謅的,但謝欣琪相信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這與洛薇有什麼關……”說到這裡,謝欣琪住了口,愕然地轉頭看向洛薇。
常楓對洛薇攤了攤手:“賀太太是現在的賀丞集團第一夫人,並不是來路不明的人。”
全場哗然。人們的視線是一道道聚光燈,全部打在洛薇身上——原來,這就是“Queen”的真實面目?原來,她和賀英澤已經結婚了?在這樣的場合,沒有人會做出失態之舉,但幾乎是同一刻,男人們都認定了洛薇美若天仙,有過人之處,因為她是賀英澤的老婆。而女人們則心懷疑慮地打量她,想這女人究竟是有什麼能耐,能徵服了賀英澤?當然,最一頭霧水的人是洛薇本人。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與賀英澤不是形婚嗎,怎麼轉眼就變成了他的初戀情人……
“開……開什麼玩笑?她是賀英澤的老婆?賀英澤是已婚男人,那當初為什麼要和我相親?”
謝欣琪這番話已經是在自欺欺人。賀丞的資產是謝氏的七倍有餘,其中,光甄姬王城的價值就是謝氏資產的三倍以上。人們都為謝欣琪感到羞愧。果然是莽撞無腦的大小姐,丟臉丟到家了都不知道。
在場的人裡,謝修臣的反應最為敏捷。他上前一步,歉意滿滿地說:“原來是賀太太,家妹剛才真是太失禮了,回去我一定會好好收拾她。請跟我來,我帶你去換一套衣服。“
洛薇原以為謝欣琪這種無法無天的個性,肯定會和他頂撞一陣子,羞辱自己一番再離去。沒想到她竟別開頭去,眼中有晶瑩的水光閃爍。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肯露出半點柔弱姿態,反倒皺著眉,紅著兔子眼瞪了謝修臣一眼,憤怒地對洛薇說:“成為賀英澤的附屬品又能如何?你依然一事無成。”說完轉身走了。蘇嘉年追上去拉她的手,但被她重重甩開。
除了她沒人知道,哥哥並不是這樣嚴厲的兄長,他一向寵她,不可能讓她受一點委屈,更別提默許她在別人面前丟臉。她獨自衝出展會,在一個人煙稀少的角落裡大口喘氣。沒過多久,她聽見皮鞋踩在光滑大理石地面的腳步聲。這種腳步聲如此熟悉,從小到大,每次當他背對這個人,都能聽見這種腳步聲。她大小姐脾氣嚴重,女生緣一直不太好。每次當班上的女孩子們聯合起來孤立她,她用兇悍回擊得她們鴉雀無聲,事後卻在角落裡哭泣時,第一時間聽到的腳步聲也是這一種。她聞聲回頭,卻聽見謝修臣冷冷地說:“今天你是怎麼回事?”
“我不喜歡她。”她開門見山地說道。
“不喜歡她,就可以這樣丟你自己的臉,丟我們家的臉?”
“可……可是……”她又一次虛弱起來,“可是,我隻是不希望她接近你……”
謝修臣怔忪了幾秒,緊鎖眉頭不繼續多想:“你不是總希望我給找個嫂子嗎?現在我和有點好感的女孩子講話,你就是這樣的態度?”
“你對她有好感?她和我長得這麼像,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再說,她已經結婚了啊。”
“隻是長得像,她的本質和你截然相反。洛薇很懂事,性格開朗卻謙虛,哪怕她已經結婚,也很難讓人不產生好感。King挺會挑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