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佩珊連連同情哀嘆,仍是口不對心。
剛聽賀陽說起此事,她就沒信他的鬼話,猜測姜秀娜是被他使詭計弄走的。
誣陷妻子精神異常,然後強行送往瘋人院關押的新聞就夠令人發指了,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更加可怕。她以前受他搭救,還曾心存好感,以為此人雖看重名利,內心仍不乏純良正氣,到如今看清其真面目,不由得心寒厭惡。若非利益驅使,斷不會與這不義之徒往來,天曉得何時他的深情就會變成無情,用卑劣行徑將人打入地獄。
她選中一隻玉镯一條項鏈,保姆來敲門,說姜承望回來了。
車禍後姜承望離宅獨居,自覺身世不堪,無顏見家裡的老幫佣,已一年多沒歸家。這幾日與妹妹音訊中斷,數次聯系賀陽,都遭推諉塞責,不禁猶疑,直接到家來尋他。
關佩珊怕尷尬,不願下樓。姜承望已從保姆口中聽說賀陽帶了女客回家,見到賀陽便質問:“你帶誰來了?躲在樓上幹什麼?”
賀陽表現也冷淡:“生意上的朋友,我們在聊商業機密,去書房談比較保險。”
姜承望斷定他在撒謊,暫不追究,先關心妹妹:“娜娜去哪兒了?我聽萍姐說上周一她和你出門後就再也沒回來,你把她弄到哪兒去了?”
賀陽看一眼躲在遠處的保姆,責怪:“萍姐,我不是跟你說過娜娜生病了,正在住院治療,你怎麼不跟阿望講清楚呢?”
萍姐在姜家幹了十多年,工作穩定的秘訣就是嘴嚴,絕不議論主人的事,非得開口也會含糊其辭,連忙搪塞:“我是想這麼跟少爺說,隻說了上半句,小楊叫我去看菜,後面那半句就沒來得及說。”
姜承望知道妹妹生病住院不會不通知他,手機更不會長期無人接聽,急忙逼近賀陽:“娜娜生了什麼病?住在哪家醫院?”
賀陽心想幸好姜秀娜真瘋了,大舅子這關過起來沒那麼麻煩,淡定道:“娜娜前段時間壓力太大,精神出了問題,已被醫生初診為精神分裂,現在在白馬精神病療養院。”
姜承望難以置信,驚怒地揪住他:“你撒謊,我妹妹怎麼會得精神病!”
“阿望你冷靜點,我就知道你受不了才沒敢告訴你,娜娜真病了,病情還很嚴重。你不信,我這就帶你去看她。”
姜承望忙催他出發,走出大門他鬼使神差地朝住宅回望,在二樓一扇窗戶後看到一張女人的臉。那女人也正注視他們,見他轉頭,倏地躲到窗簾後。
姜承望眼色好,雖隻驚鴻一瞥也能認出那人是關佩珊,情知賀陽帶她回家別有用心,焦急被怒火灼燒,差點當場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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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白馬精神病院,他如願見到了姜秀娜。她那瘋癲的情態奪走他的魂魄,足足兩分鍾目瞪口呆,不能發一語,不能動一指。
姜秀娜日夜盼著他,此刻救星來到卻不敢立刻求救,繼續裝瘋賣傻,麻痺一旁的賀陽。
奮力表演良久,姜承望終於回過神來,撲上去抱住她,流淚呼喚:“娜娜,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姜秀娜假裝陌生地打量他,歪頭問:“你是誰?”
姜承望心碎,捧住她的臉急嚷:“我是你哥哥姜承望,娜娜,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姜秀娜重復念誦他的名字,推開他,嚴肅道:“胡說,我哥哥才沒你這麼老,他現在正在學校裡上學,太陽下山才回來呢。”
說完蹦蹦跳跳唱起兒歌,仿佛思維回到了幼兒期。
賀陽走到姜承望身邊,假惺惺安慰:“我上次來看她的時候她還沒這麼糊塗,醫生說她的病惡化得很快,過去很少遇到這樣的病例,想康復可能得花很長時間。”
姜承望猶如一根釘子,被厄運鐵錘越砸越矮,蹲在地上捂額痛哭。
姜秀娜也很傷心,但身陷囚籠,一露破綻必遭加害,隻好勉力忍住眼淚,轉著圈回到哥哥身前,蹲下來做出觀察的神態。
“你怎麼哭了?”
姜承望抬頭望著她,顫抖地伸出雙臂抓住她的手。
第158節
姜秀娜笑道:“你別哭了,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娃娃睡覺不留神,給人下掉兩扇門,說起話來隻漏風,躲躲閃閃怕見人~~”
她荒腔走板地唱完兒歌,搖著姜承望的手喊:“哥哥,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姜承望正是欲哭無淚,忽然感覺她的手指有節奏地在他手心捏了兩下,不禁驚訝地喚了聲:“娜娜……”
姜秀娜怕他暴露,急忙用力搖頭,使性子似的撒嬌:“媽媽不讓我吃糖,說小孩子換牙吃太多糖,以後就長不出牙齒了。哥哥,你現在別給我糖,等晚上爸爸媽媽都睡著了,再偷偷給我,好不好?”
姜承望又收到她按在自己手掌上的暗號,登時明白妹妹在裝瘋。驟然想起當年姜秀娜在換牙期時被母親禁吃零食,寵愛妹妹的他便偷藏糖果,在夜間家人就寢後塞進她的小書包,讓她帶去學校享用。此刻她提起這段故事,大概在暗示他避開外人,單獨敘話。
他老好善良,智商並不低,猜姜秀娜這麼做定是受人所迫,於是盡力沉住氣,再一次抱緊她。
“娜娜,你等著,我馬上回去找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大夫,一定會治好你的病。”
姜秀娜估計兄長已領會其意,奶聲奶氣叮囑:“哥哥,別忘了晚上帶糖給我,我要吃糖~”
“好,哥哥晚上會帶好多好多糖給你,你耐心等著,千萬別被爸爸媽媽發現。”
兄妹來默契配合,蒙過了歹人監視。走出病房,姜承望還細心地打了個補丁蒙蔽賀陽。
“我去問問國內哪家醫院擅長治這種病,找到了就給娜娜轉院。”
賀陽先稱謝敷衍,到時有的是借口回絕他,反正沒他這個丈夫許可,誰都別想把人帶走。
當天姜承望找來一個信得過的助手,讓他火速去白馬精神病院搜羅人脈,買通一個可靠的工作人員,幫他和姜秀娜搭建聯絡橋,行動必須謹慎保密,絕不能走漏風聲。
抓心撓肝地等了三天,一個名叫陳柏的男護士入選為臥底。姜承望考慮到姜秀娜不會輕信他人,找出她去年贈送的手鏈交給陳柏做為信物,請他盡快行事。
本月陳柏常常值夜班,這天半夜悄悄來到姜秀娜病房,借出自己的手機,讓她和姜承望視頻通話。
“哥哥……”
姜秀娜看到屏幕裡的親人,再從耳機裡聽到他歡喜急促的呼喚,瞬間淚如泉湧,死死捂住嘴,生怕哭聲驚動旁人。
姜承望見妹妹果然沒病,霎時百感交集,恨不得鑽進電腦屏幕營救她。
“娜娜,你先別哭,快跟哥哥說這是怎麼回事?”
姜秀娜小聲哭訴賀陽迫害她的全過程,姜承望心腸軟如綢緞,這些刀子般的狠事劃上去,直接落個腸穿肚爛,激動地抱頭哭罵:“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我要找他算賬!”
姜秀娜趕緊勸阻:“哥哥,你現在千萬別去找他,我被關在這兒,隻有他能接我出去。現在撕破臉,我多半會被他滅口。”
她捂嘴哭泣的模樣讓姜承望椎心泣血,抓住屏幕安慰:“娜娜你別怕,我馬上想辦法救你出去,你再忍一忍,最多兩天哥哥一定來救你!”
姜秀娜相信他會盡力,又擔心在劫難逃,萬一自己喪命於此,父母的死因恐被永遠埋葬。她已徹底懺悔過去的所作所為,對洪爽和洪萬好心懷歉意,必須向姜承望解釋這個誤會,聽到陳柏催促,忙說:“哥哥,那天我聽賀陽說,爸爸讓我送給媽媽的風水陣其實是輻射性很強的鈾礦石,我糊裡糊塗把它擺在媽媽的臥室,才會害媽媽得血癌。”
姜承望又吃一記冷刀子,大腦挺擺,冷汗瘋湧而出。
姜秀娜沒時間等他反應,抽泣急語:“媽媽知道是爸爸害了她,就買通關佩珊和謝美蘭,讓她們對爸爸下毒……洪爽沒撒謊,媽媽自殺前真對她說過那些話,洪萬好也不是兇手,我們錯怪他們了……哥哥,楚薇背叛了媽媽,把她給的證據交給了賀陽,如果我被人害死,你一定要追查這件事,千萬別放過那些壞蛋。”
視頻中斷,姜承望下意識對著屏幕狂喊她的名字,痛苦地揪扯頭發,伏案嚎啕。
父親為什麼會絕情殘害妻子,母親又怎會狠心報復丈夫?
這兩個疑問將是他終生難解的謎題。
如何萬無一失地搭救妹妹,這件事他現下也沒譜。白馬精神病院處在賀陽監控下,任何公開的行動都會驚動他,失敗的代價或許是姜秀娜的性命。
他徹夜未眠,左思右想決定向冷陽求援,此人足智多謀,又與他們有利益聯系,想來會助妹妹脫難。
下午他在郊外的度假酒店秘密約見了冷陽洪爽。夫婦倆看他憂色沉沉,顯是災禍加身,聽他道出賀陽設計陷害姜秀娜,致使其被困瘋人院的經過,不約而同罵渣男沒人性。
“這人越來越沒下限了,我真沒想到他會壞成這樣!”
洪爽一陣頭疼,無法接受曾與這樣的惡棍相愛。
冷陽明白賀陽墮落的原因,喟嘆:“名利會使人迷失本性,對金錢的貪戀又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從他第一次見利忘義那刻起,就注定走上不歸路。”
隨後對姜承望說:“我們不僅要馬上救出姜秀娜,還得證明她精神正常,才能挫敗賀陽和華夫的陰謀。估計那家精神病院已經被賀陽控制了,我們的解救行動必須一蹴而就,一旦延誤,姜秀娜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
姜承望點頭:“我也是顧慮到這點才找你們幫忙,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冷陽思籌片刻,沉著道:“我看過類似報道,被陷害成精神病人後可由親友出面證明自己無病,然後申請精神鑑定。我們是姜秀娜的近親,有資格為她作證。我現在去安排一下,你回去等消息,明天之內我們一起去救人。”
次日,三人會合前往白馬精神病院,隨行的還有兩位本市權威的精神病學專家和大批記者。
冷陽領著這支龐大的隊伍走進醫院大門,院方負責人王院長聞訊趕來接待。
冷陽向王院長介紹:“我叫冷陽,是姜秀娜同父異母的哥哥,這位是我太太,是姜秀娜的同母異父的姐姐,還有這位姜承望先生,和姜秀娜是同一戶籍上的親兄妹。前段時間姜秀娜的丈夫賀陽誣陷她患了精神類疾病,強行將她送來貴院,借治病為由監、禁她。我和家人接到消息非常氣憤,姜秀娜根本沒得精神病,貴院也無權收治健康者,我們現在是來接她出院的。”
說話時相機燈光閃個不停,十幾架攝像機對準他和王院長,分秒不漏地拍攝好戲。
王院長慌忙辯解:“冷先生,你好像不清楚真實情況。姜小姐入院時已在別的醫院診斷出早期精神分裂症,還曾在住家小區內暴力擊殺鄰居的寵物狗。派出所出具的案情說明顯示她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情緒失控時很可能做出傷人舉動。她的丈夫賀先生送她來我們醫院以後,她的情況迅速惡化,已出現意識朦朧,頻繁反復幻聽幻覺,行為幼稚混亂等典型的精神障礙症。目前完全能確診為癔症性精神病,不及時治療病情會更加失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