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陽忍無可忍,擋住洪爽訓斥她:“你有完沒完?夏蓓麗自己開車投江,洪爽還冒著生命危險跳下去救她,差點給她當了墊背!當時岸上有很多目擊者,還有現場監控作證!換成你,你敢下水救人嗎?憑什麼指責她?”
姜秀娜最恨的人就是他,極力想擺脫兄長阻攔,展開廝打,獰悍怨斥:“你還有臉出聲,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這三十年來我們和洪家相安無事,自從你出現就攪得雞飛狗跳永無寧日。你先伙同你姐姐氣死我嫲嫲,害我哥哥腿腳殘廢,接著教唆洪萬好下毒害我爸爸,現在又指示洪爽逼死我媽媽。所有的罪孽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就算報仇也最多一命抵一命,我想知道冷憶梅的命究竟多值錢,要讓我們家用三條人命來換?!”
冷陽可憐她新近喪母,姑且忍下這些侮辱。
姜承望死死抱住妹妹,正拖拽得激烈,警察來電通知他,救援隊在下遊8公裡處找到夏蓓麗的座駕和她本人的遺體。
姜承望魂搖魄亂地掛機,對姜秀娜說:“救援隊找到媽媽了,叫我們過去。”
姜秀娜忙問:“媽媽怎麼樣了!”
哥哥眼中墜落的淚珠如同鐵錘將她的心房砸得血肉模糊,當場放聲大哭。
姜承望摟住她走向自家車輛,冷陽一行默默注視他們,姜秀娜悽厲的咒罵不絕於耳:“冷陽、洪爽,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早晚會給我爸爸媽媽報仇!”
洪爽在丈夫護送下回到家中,洗完澡無神地癱在枕頭上。
冷陽在廚房為她煮面條,走進臥室見她的發梢還在滴水,已浸湿了睡袍,忙取來吹風機為她吹幹。
洪爽一動不動背對他,中途忽然慢慢轉身,淚流滿面的模樣狠狠刺痛了他。
以為她在為夏蓓麗難過,他摟住她安慰:“人死如燈滅,從今天起你和她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別太糾結了。”
洪爽緊緊抓住他的背心,抖瑟低語:“夏蓓麗臨死前說,我不是老豆親生的,是她和範瑞明的孩子。”
冷陽大驚,忙捧住她的臉細問,聆聽的過程中,心靈隨著她一同顫抖。
“怎麼辦?我覺得她這次說的是真的,我大概真是她和奸夫生的野種。”
“別怕,夏蓓麗不是說爸早知道這些事嗎?這麼多年他都沒介意過,以後也不會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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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的智慧解不開命運的玩笑,他抱緊哭泣的妻子,教她採取鴕鳥戰術,決定做屏障,替她遮擋風暴。
下午他通知助理更改行程,留在家裡陪伴洪爽。洪爽吃了安眠藥,一覺睡到次日清早,8點醒來冷陽已做好魚片粥和煎雞蛋,請她吃現成的。
洪爽看看粥的火候,估計他7點就起床了,剛才見他的書桌上擺滿文件,昨晚想必工作到深夜,不禁心疼他起得太早。
冷陽感覺她心情依然沉重,笑著撫摸她的腦袋:“平時你睡再晚也會早起給我做好吃的,偶爾也該換我服侍你。”
她回報溫柔一吻,拿起勺子,假裝很有胃口的吃飯。
冷陽今天必須去見客戶,勸她再請兩天假,由他安排人代為處理積攢的公務。
洪爽接受建議,平靜地送他出門。臨別時冷陽回頭看了她好幾眼,確定她一切正常方才離去。上午辦公時他心有掛牽,很難集中精神,抽空給她打電話,連續兩次無人接聽,頓時慌張,忙派助理去住處查看。不久收到回信,家中無人,聽保安說洪爽9點左右外出了,也沒回娘家。
冷陽以最快速度解決好必須親自處理的事項,來到餐廳找嶽父。
“爸,洪爽來找過您嗎?”
“沒有,二妹怎麼了?”
“她上午出門,不知去哪兒了,打她手機也沒人接。”
“怎麼會這樣?她是不是去殯儀館看夏蓓麗了?”
“應該不會,爸,我想跟您說件事。”
冷陽料想洪爽出走源自她的身世,終須洪萬好這系鈴人來解她的心結,於是果斷挑明。
“昨天夏蓓麗說她不是您親生的,範瑞明才是她的親生父親。”
洪萬好臉刷的轉為土灰色,翻騰著恐慌的塵埃。
冷陽確定此情屬實,真誠勸說:“爸,我理解您的想法,您怕洪爽知道真相對您起隔閡,一直盡力隱瞞。可如今紙已經包不住火了,洪爽很難過,昨天哭了很久,靠吃安眠藥才睡著。您應該明白,我雖然是她的丈夫,可在她心裡排第一位的始終是您,她是覺得對不起您,怕被您厭惡嫌棄才逃走的。”
洪萬好痛心絕氣,跺腳怒罵:“這個夏蓓麗,臨了了還擺我一道。她就不想讓我們父女倆安生!”
罵完,含淚向女婿聲明:“陽仔,我對二妹怎麼樣你也是知道的,真拿她當親女兒,從沒有過異心啊。你快幫我把她找回來,我會當面跟她說清楚,不管她認不認我這個爸爸,我都會像從前一樣疼她。”
翁婿分頭尋找,日落時仍聯系不上洪爽,碰頭後洪萬好提議報警,冷陽忽然想到線索。
“有個地方,她或許會去。您先去我家等著,我要是找到她,馬上回去見您。”
他別過嶽父,調頭前往範瑞明的墓地。
小兩口心意相通,洪爽當真去了公墓。
以前她年年隨長輩祭拜範瑞明,從未動過探究的念頭,對範瑞明的印象起初是有口皆碑的好人,到後來聽二叔捅破他和夏蓓麗的奸情,對他反感頓生,停止一年一度的掃墓活動。而今得知他竟是她的生父,萬般排斥也擋不住好奇,不由自主來到他的安息地,好像接近他就能找到自己的由來。
行動當然是徒勞的,她在墓碑前枯坐半日,空虛迷茫未減分毫,斑駁的陽光似拼圖碎片落滿一地,撿不起來,也就無法還原故事的全貌。
下午有人來到,高興地向她打招呼。
“阿爽,你也在啊。”
洪爽扭頭看到魏大群油亮的光頭,覺得他比以前更富態了,生活大概很如意。
“下周是阿明的忌日,我怕到時忙來不了,就提前過來了。今年墓地禁止煙火,香蠟紙錢都不讓燒啦,隻帶了花和酒菜。”
魏大群彎腰擺放祭品,發現洪爽兩手空空,不像掃墓的架勢,再細瞅她的臉,神色也很古怪,疑心道:“你一個人?你家大人們都沒來?”
洪爽心想他是範瑞明的徒弟,應該熟悉他的情況,反問:“魏師傅,聽說你和範叔叔很熟,他生前為人如何,你知道嗎?”
“你這問題好怪啊,洪萬好和洪萬和也跟阿明很熟,你想知道幹嘛不直接問他們?”
看她沉默,表情也越發沮喪,魏大群有些明了了,坐到她身邊探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什麼?”
“……我說了你可別怪我多嘴。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阿明才是你的親老豆?”
洪爽震驚:“你也知道這件事?”
魏大群拍拍大腿,歡喜:“洪家人終於良心發現,肯讓你認祖歸宗了。我還擔心他們不松口,讓你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爹是誰呢。”
“……怪不得你肯熱心幫助我,原來是念著他的情分。”
洪爽不怪他偏向範瑞明,急切獲取需要的信息。
“昨天夏蓓麗自殺了,臨死前說我是範瑞明的女兒。魏師傅,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魏大群先驚問夏蓓麗自殺的始末,感嘆一番方說:“前年我來祭拜阿明,正好聽見洪萬和在這裡自言自語,說你是阿明的遺腹子,我記得那天你和冷陽也在。”
“……是。”
洪爽回憶當時,他們在掃墓後還曾路遇夏蓓麗驅車前來,想必是來為範瑞明掃墓的,原來這女人果有痴心長情的一面。
魏大群主動說:“阿明沒跟我提過夏蓓麗,我也不清楚他倆具體怎麼回事。但那會兒他談戀愛我是知道的,還說對象是個很好的姑娘,打算跟她結婚然後白頭到老。聽說你和夏蓓麗關系很糟糕,她把洪家坑得很慘,你長在洪家當然恨她啰。不過我相信能讓阿明喜歡的女人,本質絕對不壞。人都有多面性嘛,那天我看電視,偶然聽到一句話:有的人不是不想做好人,是錯過了做好人的時機。假如阿明不那麼早死,夏蓓麗真和他做了夫妻,也許會是另一個樣子。”
洪爽不在意這些無謂的假設,認真道:“魏師傅,範瑞明和我老豆同門學藝,又是好朋友,我老豆很信任他,我的爺爺嫲嫲也很喜歡他,可他竟然和他們的妻子兒媳私通,這種行為怎麼看都不道德,必須接受譴責。”
魏大群看出她對範瑞明懷怨,為亡友辯護:“婚外戀是很不光彩,可結婚又不是終生契約,發現坐錯公交車,可以下車換乘,對婚姻不滿意,也有權離婚換對象嘛。阿明錯在沒早點跟洪萬好說清楚,可他跟夏蓓麗相處的時間不夠,也不能確定兩個人真心相愛啊。感情的事就這麼復雜,動不動就陰差陽錯,事與願違。你是受害者,有怨氣很正常,但不該質疑阿明的人品。想想看,能讓我這種經常被罵成小人的人感恩戴德幾十年,就足以證明他的人格魅力了。有這樣的老爸,不丟人。”
他的話還不少,被一個電話截斷,歉意道:“餐廳新來了個大訂單,那邊催我回去,改天有空再陪你聊阿明的事。你也早點回家吧,別看現在天晴,過會兒興許會下雨呢。”
他走後沒多久,天色突變,疾風一陣接一陣掃蕩墓園,樹枝猛烈搖晃,痛苦掙扎的景象將逐漸到來的黑夜烘託得陰森恐怖。
身後的臺階被奔跑的腳步敲出脆響,洪爽不用看也能認出是冷陽,聽他靠近呼喊,緩緩回頭相望。
“你那麼膽小,還敢在晚上來墓地。”
“你在這兒,刀山火海我也會來。”
冷陽上前抱住她,用泥土擁抱樹根的力度,為她提供最堅實的安全感。
“我和爸找了你大半天,都快擔心死了。”
她心酸問:“你都跟老豆說了吧?他承認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