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佩珊吃定閉門羹,隻好訕訕告辭,洪爽瞟一眼她帶來的補品,鄭告:“把這些東西拿走,堆在這裡佔地方,待會兒還得拿出去扔,太麻煩了。”
唾面自幹這種事關佩珊也早已習慣,不聲不響提起禮物走了。
來到停車處,她的座駕車身微斜,左邊的前後輪胎都被扎破,定是某個沒素質的壞蛋惡意為之。報警後警察很快到現場拍照取證,但天亮後才能聯系保險公司和汽修廠來拖車,現在必須叫車回家。
她站在路邊低頭看手機,有人在遠處叫她:“關小姐!關小姐!”
抬頭隻見街對面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呼喊她的男子就坐在駕駛室裡,是賀陽。
看車輛的位置,他定是特意停車招呼她。等她揮手回應,他違章調頭駛到跟前,親切問好:“好久不見了關小姐,你是要回家還是去辦事呀?”
“正要回家,結果車胎被人扎壞了。”
“那可真不走運,我現在沒事,送你一程吧。”
“不用,太麻煩你了。”
“沒事,順便嘛。”
賀陽熱情地下車為她開車門,關佩珊信得過他的為人,端雅道謝後坐進副駕駛室。
寒暄數句,他笑問:“你看起來不太開心,在想那個扎你車胎的壞蛋?”
她莞爾:“沒有,在想別的事。”
“今天還有人惹你生氣?”
賀陽是交際能手,極擅攀談,而且真心對這女人有興趣。他明白這感覺意味著什麼,但不想壓抑,妥善利用說不定還能取得附加效益。
關佩珊也不單純,能準確分辨接近她的男人,早從賀陽的態度裡嗅到了雄性荷爾蒙的味道。怎麼因勢利導她心中有數,先誠實回答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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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弟弟又闖禍了,狠狠得罪了我一個朋友,今天我去找那朋友道歉,才知道她連我的氣也生,我看我們要絕交了。”
“你那朋友太不理智了吧,得罪她的人是你弟弟,憑什麼遷怒你?”
賀陽站隊是為了博好感,關佩珊也樂於當白蓮,語氣委屈而大度:“其實我也有錯,沒能替她討回公道。你知道的,我弟弟跟我關系很差,我媽媽又處處袒護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幫朋友,可又不想讓她知道我在家的處境,覺得那樣好丟臉。”
賀陽安慰:“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也看得出你很在意那個朋友。可她不經調查就遷怒你,證明她對你不夠信任也不夠了解,並不重視你們的友情,失去這樣的朋友沒什麼可惋惜的,你應該拓寬視野,去留意那些真正值得交往的人。”
她跟著他的步調走,笑問:“你覺得什麼樣的人值得做朋友?”
他圓滑地擺姿態:“做朋友最好以好感做基礎,以了解為前提。我很喜歡作家羅蘭說過的一句話‘交朋友不是讓我們用眼睛去挑選那些十全十美的人,而是讓我們用心去吸引志同道合者’,兩個人一旦結為朋友,除了背叛,其他一切錯誤都可以原諒。”
她笑道:“這是你交朋友的標準?照這麼說成為你的朋友好處很多,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餌線拋得熟練,賀陽也欣然咬鉤,溫柔地看她一眼。
“如果你真這麼想,說榮幸的人應該是我。”
“那就說定了,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好朋友了,以後記得多關照我。”
“好啊,你也是。”
說笑一陣,關佩珊適時恢復矜持,靜靜望著窗外。
賀陽悄悄打量她,柔聲問:“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點兒?”
她輕笑:“多虧你開導,感覺好多了。”,說完指著天空說:“今晚月亮好圓啊。”
他倆思維同步,他準確答出她預計的話題。
“後天是中秋節,到時月亮會更圓。”
“對啊,說起中秋節,我記得小時候每年過中秋爸爸都會陪我扎燈籠、放孔明燈,那時候有他照顧真的好開心,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離開我。”
思及養父關佩珊真心傷感,她一直覺得自己生長在黑暗的環境裡還未完全喪失人性,都歸功於這位善良溫柔的長輩,雖然對她的庇護不夠周全,卻讓她體會到了真摯的父愛。多希望先死的人是謝美蘭,那樣她的境遇會截然不同。
見她神色轉黯,賀陽猜她在懷念亡父。中秋將近,他為討好姜家人採購了一些過節物品,其中正好有她提到的東西,於是建議:“你想扎燈籠,放孔明燈,我車上剛好有,現在去江邊怎麼樣?”
關佩珊略驚:“現在?會不會太晚了?”
“孔明燈就得晚上放嘛。你不趕時間我就在下個路口改道。”
這是加深交情的好機會,她點頭同意。
賀陽調轉方向馳往臨江大道,來到烈德大橋下的濱江公園,取出後備箱裡的物品。
“我買了很多扎燈籠的竹籤和彩紙,挑你喜歡的,我扎給你。”
“你會扎燈籠?”
“不止會,我從小就是扎燈籠的高手,你說一個樣式,我保證能扎出來。”
“是嗎?那我要一個兔仔燈。”
關佩珊選了最簡單的樣式迎合對方。
賀陽也沒吹牛,堅韌的竹條在他手中變得柔順聽話,幾分鍾便乖乖編成兔子的骨架,糊上紅、白、綠三種顏色的油紙,就得到一隻圓潤可愛的兔仔燈。
關佩珊著實驚訝,捧在手裡翻來覆去欣賞,欣悅道:“這兔仔燈跟爸爸扎給我的一模一樣。”
賀陽藏好得色,溫聲細語問:“喜歡嗎?”
“嗯。”
她用力點頭,未使用演技淚水便不請自來。他料定她在睹物思人,稍後探問:“是不是又在想你爸爸?”
她勉力一笑,指尖快速劃過眼眶帶走淚珠,遲疑道:“爸爸生前很疼我的,從沒因為我是養女就區別對待,對我甚至比對弟弟還好。我也很愛爸爸,總覺得他人這麼好一定能長命百歲,所以他去世時一點準備都沒有,那段時間天都快塌下來了。”
她淚落不止,已來不及擦拭。
賀陽遞上紙巾,陪她嘆息:“我想關老板也不願這麼早離開,可世事難料,他走的時候一定很舍不得你。”
“世事難料”四字一針見血,養父去世前一周對關佩珊說準備給她一筆創業資金發展事業,免得老在家看謝美蘭臉色,還說他會為她安排好所有事,保證她一生無憂。誰知七天後美夢都成泡影,她接到消息時他已躺在殯儀館裡,謝美蘭出於報復心理,有意切斷父女間的聯系,沒讓他們見最後一面。
她抽泣著向賀陽傾訴此情,固然存在故意成分,也出於真情實感,因此獲得更多憐惜。
他的手已伸出,也許想摟住她,但最終輕輕搭在她肩頭,分寸拿捏得極好,言辭也貼心得當。
“人生就是這樣,越珍惜的事物越容易失去,但我們緬懷逝者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如果我是關老板,看你想起他隻是傷心,一定情願被你忘記。”
不管真心與否,這番話足以換取謝意,關佩珊含淚而笑:“你真的很會安慰人,我想姜小姐也很喜歡你這點。”
賀陽笑嘆:“也許吧,她就像個小妹妹隨時都要人哄,前天還叫我中秋節扎四個福祿壽喜燈籠哄她家裡人開心,聽得我頭都大了。”
“福祿壽喜四神燈?那很難啊。”
“是啊,我白天還得上班應酬客戶,這會兒還沒動工,不知到時能不能交差。”
他隨口抱怨,實際沒往心裡去,明天隨便找家燈籠作坊訂制就能搞定。
關佩珊卻給了他驚喜:“要不我現在幫你扎吧,我上學時也喜歡做手工,能當你的好助手。”
賀陽欣然受之,當下擺開材料動工,二人配合默契,三小時內制成一套精美的四神燈,並排陳列欣賞,都由衷地喜悅。
“不錯啊,我想姜小姐和她爸爸媽媽看了一定喜歡。”
“喜歡就不一定,但過關應該沒問題。多虧你幫忙,我該怎麼謝你才好呢?”
“我們是朋友嘛,何必那麼客氣。”
正說著姜秀娜來電查崗,賀陽回說自己剛完成她布置的任務,打完電話就拍燈籠視頻給她看。
“不用了,我一整天都在和廣告公司的人談項目,累死了,你明天直接帶來公司給我看吧,先睡了,晚安。”
賀陽掛線後窘迫地衝身邊人笑了笑,關佩珊應對得體,很自然地微笑道:“太晚了,送我回家吧。”
“放了孔明燈再走吧。”
他麻利地點亮一盞孔明燈讓她許願。